第96章
諶爬上中鋪提前休息,畢竟一個車廂里男女都有,到了夜間休息的時候,她也怕哪個人突然鬼迷心竅再盯上眼盲的關,所以晚間她得保持警惕。 對鋪的阿姨似乎看出諶的憂慮,主動跟她搭話,讓她放心休息,白天她也不犯困,順帶著幫她看一眼meimei。 諶道過謝后就趁著剩下的半個白天趕緊睡覺,可她的生物鐘實在是太頑強了,勉強睡了兩個小時后就再也睡不著了,于是就下來陪著關。 車廂里其他人湊在一起摸牌,關靠在鋪上眼睛撲閃撲閃的,一直扎著耳朵聽別人出牌。 諶摸摸她的頭,湊過去小聲說:“聽說有盲人撲克,回頭我買來陪你玩兒?!?/br> 旁邊一大叔突然扭過來跟她們打招呼:“妮兒,想耍就過來,你倆當一個人就行了唄,讓你妹子也摸摸牌打發打發時間,又不打錢?!?/br> 關又撲閃撲閃地眨眼睛,但人卻下意識地往諶背后躲,諶拉著她湊到大叔身邊:“來,玩兒一會兒,我倆算一個人,我妹摸牌,我出牌!” 關就這么稀里糊涂地跟人打上牌了,她也看不見,該她摸牌的時候,諶就拍她的手背。摸完牌后,諶湊在她耳朵邊跟她報一遍,然后就把著她的手一起握著牌。 玩兒了兩圈后,諶驚訝地發現關竟然會記牌,還能憑著聲音分辨出幾位玩兒家,別人出了什么牌,手里還有幾張,她心里都有數。加上別人看她倆組合怪費勁的,出牌的時候都有意等著她們,于是關就有充足的時間算牌。 所以,別人都以為是諶在出牌,而實際上有許多次出牌都是關讓諶出的。 關玩兒得還挺開心的,只是她看不見諶的失落。 這孩子的腦子可真好啊,就因為壞了一雙眼睛卻過著這樣的生活,真是太可惜了。 玩兒過牌后,關也不再那么局促了,甚至還能跟別人聊兩句。 旅客們來自天南海北,cao著各種口音說家長里短。聊養孩子的艱辛,聊打工的辛苦,聊現代年輕人的工作,聊家里的牛、羊、豬、狗、貓,有個大哥是搞兔子養殖的,還當場加了大家的微信,請大家以后買他的鹵兔rou。 晚上吃的飯團,關聞著別人的泡面味兒突然犯了饞勁兒,諶拜托對鋪阿姨看著關,去找小推車買了泡面。 這姑娘不知道多少年沒吃過泡面了,把湯都喝了。諶一時間有點尷尬,感覺其他人看她的眼光似乎都帶著懷疑,可能是疑心她虐待meimei。 天地良心,哪個受虐待的meimei還能讓人帶著出來旅游啊。 同車廂的旅客也都很熱心地投喂她們,關吃到了別人家自己做的鹵雞蛋、水煮花生、雞rou干,跟人湊在一起打牌后尚未消散的新鮮感和興奮勁兒就這樣一直維持到了晚上睡覺。 夜里大家都睡了,不知道哪位仁兄打呼嚕,高低有致地呼嚕呼嚕一陣后還會“嗝”地堵一下,然后再長出一口氣,再次開啟新的循環。這節奏聽得人挺揪心,諶都怕他哪下一口氣上不來“嗝”在那兒了。 諶白天休息過,躺在鋪上沒敢睡實,就一邊聽那位老哥打呼嚕,一邊支著耳朵聽其他旅客的動靜。 有人在開黑,手機屏幕的光在車廂里一閃一閃的,耳機也有點微微漏音。 有人翻來覆去的,可能是有擇席的毛病,也可能是被“呼嚕哥”給鬧的。 有人安安靜靜地躺著玩兒手機,一點聲音都不出,偶爾會翻個身。 也有人安安靜靜地睡了,發出平穩的呼吸聲。 諶從中鋪上探出身子往下看,關睡著了,長長的頭發散在枕邊上,一動不動。這大小姐挺好養活啊,就這亂糟糟的窩里也能睡著,能吃能睡,挺好。 第二天白天,同車廂的旅客換了幾個人。關已經能順順當當地參加到大家的聊天中去,有一個剛剛辭職出來報復性消費的女孩兒加了她們的微信,說她接下來可能要去同學的旅游自媒體團隊工作,到時候希望她們能接受一次她的采訪。 諶沒有說話,伸手碰了碰關,意思是讓她做決定。 關想了想,答應了那個女孩兒。 許是碰到同齡人比較投緣,關跟那個女孩兒聊了很多,諶就在邊上默默地聽她們說話,并時刻注意著關的情緒,并敏銳地發現關的興奮感已經逐漸轉成盡力壓抑著的失落。 是啊,明眼人的世界那么精彩,可她在那片渾沌里只能聽到別人的喝彩聲。 諶掛著相機,領著關在臥鋪車廂里走門串戶,征求過別人的同意后拍照,那個女孩兒也頗有興致地跟她們待在一起。 “姐,你可太厲害了,”女孩兒滿臉都寫著羨慕,“跟同車廂年紀相當,看著比較投緣的人搭訕聊天就已經是我的極限了,你這樣見人就問的膽氣,我這輩子恐怕都學不來?!?/br> 諶淡淡地笑了笑,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但看上去也有幾分柔和:“你試著去邁出第一步,就會發現后面走的所有路,都是順理成章?!?/br> 關悄悄地撓她的手心,嘟著嘴嘀咕:“你真是抓住一點機會就要給我開導人生???” 女孩兒一雙眼珠子在倆人之間看來看去,最后把視線落在關身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諶沒說話,一雙眼睛明亮如鷹眸,低頭查看著照片。 女孩兒掏出手機試探著問諶:“姐,我能拍一張你跟meimei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