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來得很快，一邊拔針一邊埋怨了兩句：“家屬怎么都不看著一點？”

    煙攸寧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黎蓁搶過話頭道：“抱歉護士jiejie，是我自己沒注意?！?/br>
    她的聲音又輕又低，好不脆弱。因為低血糖而煞白的臉色還沒完全恢復，頓時激起了護士的憐愛之心。

    “女孩子要多注意身體啊，”護士有些心疼地說，回頭想再提醒煙攸寧兩句，“這血再流就——啊，抱歉，我不知道你......不好意思啊?！?/br>
    煙攸寧知道她是出于對病人的負責，當然不會怪罪。于是說：“沒事，謝謝您?！?/br>
    護士腳下飛快，很快便沒了影。

    煙攸寧抱著手臂，對還坐在那里揉額頭的小可憐說：“還有哪里不舒服嗎？”

    黎蓁搖搖頭，捂住自己的一條腿：“腿麻了，暫時走不了......”

    煙攸寧鄙夷地說：“你這個年紀躺多了腿麻，肯定是平時運動少了?！?/br>
    黎蓁當即豎起三根手指：“我每個周末都會去健身房鍛煉，有馬甲線。腹肌雖然不太明顯，但如果你想要的話......”

    “打住?！毖劭粗@人又要搖起尾巴想要推銷自己的模樣，煙攸寧扶額道：“我對你的身體不感興趣?！?/br>
    黎蓁的眼中像是浮起水光，表情有些說不上的委屈。

    先前給煙攸寧塞橘子的老婆婆提著手上的飯盒，背著手，從一旁經過。

    看到兩人，她笑瞇瞇地說：“姐妹兩個關系真好?！?/br>
    煙攸寧滿頭黑線，她們兩個關系哪里好了？肯定不比老人家的眼神好。

    但出于禮貌，煙攸寧還是說 ：“謝謝婆婆的橘子，您家是住在哪里？我家里有兩箱蘋果，改明給您送去?！?/br>
    老婆婆還是笑瞇瞇的，擺了擺手說：“不用，不用。你趕緊回家躺著吧，剛剛看到你都累得趴在那睡覺了?！?/br>
    說到這里，她捂著嘴笑道：“你jiejie怕病床太硬，還把你的腦袋放在她的腿上......”

    “婆婆！”黎蓁有些慌亂地打斷道，“太感謝您了婆婆，就讓我給您把蘋果送去吧，您慢慢走......誒對，看著點前面！”

    她拖著一條全麻的腿，蹦蹦跳跳地要給老人家送到位，被老婆婆按回病床上。

    最后還是煙攸寧掏出手機記下老婆婆的地址，婆婆這才笑盈盈地揮手離開了。

    等婆婆離開以后，煙攸寧才長出了一口氣，她已經許久沒有見識過旁人的熱情，一下子竟有些難以招架。

    黎蓁彎下腰，把臉放進她的視線里，露出標準的八齒笑。

    煙攸寧勾起手指敲在她的腦袋上：“這么多人在，別笑得像個傻子?！?/br>
    黎蓁被她“咚”的一聲，像是打回原形般瞬間收斂表情，緊皺眉頭，微微抬起下巴，唇角抿成一條線。

    這表情看起來有些眼熟，特別是那皺眉的動作，煙攸寧按了按她全麻的那條腿，問道：“你在做什么？”

    黎蓁被按得腿心一酸，齜牙咧嘴地回應道：“在學你?！?/br>
    呵呵，煙攸寧攥緊拳頭，真希望自己手里能再蹦倆橘子出來，塞進這個人的嘴里。

    “攸寧？”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煙攸寧回過頭，看到一個身穿白大褂、滿眼驚訝的男人：“真的是你??？”

    那人一邊說著一邊走近，他肩膀很寬，就連白大褂都被他穿得很有格調，身上帶著一股若有若無的消毒水味。

    隨著他的靠近，煙攸寧提起的心也逐漸發緊，微微皺著眉頭。

    不得不提黎蓁的模仿確實很到位，尤其是兩個人頂著同樣的表情看著來人的時候。

    看見病床上的黎蓁，那人似乎愣了愣，隨即露出一個微笑：“你好，是攸寧的朋友嗎？我叫宋啟，是攸寧的主治醫生?！?/br>
    他一口一個“攸寧”，聽上去好不親昵，黎蓁默默挪得離煙攸寧近了一些，點頭道：“你好?！?/br>
    煙攸寧補充了一句：“以前的?！?/br>
    宋啟捂住胸口，假裝受傷說：“好冷淡，我們以前明明經常見面的?！?/br>
    煙攸寧語氣僵硬道：“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還是不要見面的好?！?/br>
    宋啟“嗯”了一聲，說：“如果是見醫生的話，當然是見得少比較好?？扇绻莵硪娢?，多一些也可以?！?/br>
    煙攸寧八風不動的表情終于有些變化，眉頭皺地更緊了一些，喊了他的全名：“宋啟?！?/br>
    宋啟只好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是在開玩笑。

    小護士推著車經過，對宋啟說道：“宋醫生，三十二床剛剛說自己不太舒服，需要你去看一下?！?/br>
    宋啟點頭道：“好的，我馬上去?！彼焐想m然應了，身體卻沒第一時間作出反應。

    煙攸寧雙臂抱在胸前，冷冷道：“宋醫生，請?！?/br>
    宋啟腳下還是沒動，說：“最近太忙，過兩天有時間的話，我們來聊一聊?！?/br>
    “算了吧，”煙攸寧說，“你可以把時間花在更需要它的人身上?！?/br>
    她言語間的冷漠和拒絕實在太過明顯，黎蓁好奇的目光在兩個人之間打轉，最后定在煙攸寧身上。

    煙攸寧，這個嘴上冷漠，看似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不知道為什么，在這一瞬，黎蓁就是覺得她看上去好像有些難過。

    黎蓁慢慢靠近她，手藏在被子底下，蓋住了煙攸寧微涼的手背。

    宋啟低著頭，并沒有回應煙攸寧這句話，轉身便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