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4節
他是個多有骨氣的人。 他也清楚這代表著什么。 可瓦剌人卻真的領著一個太子去宣府叫門了…… 她送走了興平王妃,一時想事情想的出神,因為太過疲累竟然靠在椅子上睡著了。 花楹進門的時候,正好就瞧見她閉著眼睛,一時忍不住有些心酸,現在真是朱元最難的時候了,也是東宮最難的時候,他們在宮里簡直寸步難行,往常能指使得動的人如今也使喚不動了,宮里不少人另謀出路。 東宮詹事府的官員也都有出路的都走了,走不了的也都告假。 朱元最近真是承擔了太多壓力。 她嘆了口氣,輕手輕腳的上前想要給朱元披一條毯子,這樣在窗邊睡著,是很容易著涼的,但是她又不忍心叫醒朱元。 可是盡管她已經把動作盡量放的最輕了,朱元還是一下子就驚醒了,抬頭看見是花楹,便打起了精神搖了搖頭:“你回來了?怎么樣了?” 她讓花楹出去送信的。 花楹點了點頭,急忙道:“娘娘,見到了衛大夫人,衛大夫人答應了一定會把我們的口信轉告給衛指揮使?!?/br> 衛大夫人這個時候還愿意幫忙,多少給了朱元一點安慰,朱元面色好看了一些,嗯了一聲就問她:“那叔晨他們那邊有沒有什么別的消息?還有李家和范家,張顯麟那里有沒有什別的消息?” 雖然朱元就在宮里,但是她已經不能得知嘉平帝的任何決定了,因為嘉平帝連太后宮里也不再去。 太后也說嘉平帝從未這樣過,事情一定是糟透了。 朱元心口有些痛。 她從來不知道原來她比她想象當中的還要在乎楚庭川,她一直以為她做好了任何準備,不管是什么事倒了多壞的境地,她都能支撐得住并且做出反應來應對。 但是現在她才知道,原來人真的會有失去理智的時候。 她也會慌,她甚至也差點兒想要去求求神佛,請她們能保佑楚庭川平安無事。 花楹見她聲音都是嘶啞的,就更是有些猶豫要不要把自己打聽到的消息告訴朱元,可是她同時也知道,她不說反而事情會更糟糕,會影響朱元的判斷。 因此她老老實實的和朱元說:“叔晨那里沒有什么特別的消息,他說現在大同宣府都很亂,說什么的都有,還有好幾個冒出頭謊稱自己是太子的騙子,打聽不到什么。但是宣府那里的確是草木皆兵,瓦剌太師屯兵在宣府不遠處,顯然是不打算輕易退走了?!?/br> 這樣一來,朝廷的壓力就會進一步增大。 朱元閉了閉眼睛嗯了一聲:“還有呢?” “張大人說……說事情不容樂觀,若是真的證明了那是太子,也最好不是,只怕朝中大部分人都這么想?!被ㄩ憾疾桓铱粗煸难劬?,聲音低落下去:“他讓您……最近不要有什么動作,能做的,他都會幫忙的,但是如今的局勢的確不好,到底如何,他也說不準,他說,讓您提前做準備……” 朱元再次閉起了眼睛。 張顯麟是嘉平帝跟前的紅人,他對嘉平帝的心意或許比王太傅都更了解,若是連他都這么說,那嘉平帝只怕是真的有放棄楚庭川的打算了。 朱元頓時覺得有些頭暈。 可是眼下她能做什么呢? 如同張顯麟所說,她這個時候是不適合開口的。 求情嗎? 太子陷入敵手,被人拿來威脅撞開城門,成了百姓的負擔,太子妃不識大體,竟然還去求情,這只會讓朝臣和百姓心中的怨恨更多。 那她還能怎么辦? 她手里如今到底還有什么可以用的? 花楹看著她這樣就覺得害怕,急忙喊了她一聲:“娘娘,您餓了吧?我去給您傳膳?” 朱元搖頭,她這個時候哪里有心思吃飯? 她焦灼不安的思量了半響,但是卻還是找不出一條可行的路,忍不住將手里的一封信又給重新闔上了。 水鶴一進門就看見這副場景,頓時看了花楹一眼,就見花楹無奈的搖頭,她也嘆了口氣,卻還是上前輕聲喊了朱元一生:“姑娘,有一封信,是叔晨送進來的,說是,說是一定要送到您手上?!?/br> 朱元看了花楹一眼,之前花楹才從宮外回來,叔晨也沒給這信,是剛收到的? 這么要緊,必定是很緊急的事,朱元急忙接過了信來,也顧不得拿小刀了,徑直就開了信封。 只看了一眼,她就忍不住把信給攥的緊緊地,眼眶也一下子就紅了。 是楚庭川的字跡!是楚庭川的字跡! 她是絕對不會認錯的,這就是楚庭川的字跡沒錯,楚庭川沒事!不,楚庭川必定是沒有落到瓦剌人手里,否則的話,這信根本送不出來。 她捂著嘴,一時有些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好一會兒,才平復了心情,重新打開信看了下去。 信的內容無比簡單,只是讓她不必擔憂,也不必費心替他奔走求情,除此之外,連落款也沒有。 第1184章 自救 朱元雙手緊緊地攥著信紙,整個人都因為太過緊張而顯得緊繃,她說不清楚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捧著手里的信一時久久沒有開口說話。 她不開口,其他人也沒有一個敢開口說話的,全都如臨大敵的看著她,生怕她會因為收到什么壞消息而崩潰,怪不得朱元,最近局勢太差了,東宮已經成了眾矢之的,人人都能踩一腳,神經再強悍的人也受不住的。 不過朱元最后也沒有崩潰,她自己低垂著頭了一會兒,才緩緩地把那張看起來很普通的信紙給撫平,而后一點一點把它們撕成了碎片,細碎得連一個字都看不清了,才扔在了火盆里。 火苗一下子躥了起來,片刻后又因為燃盡了而熄滅下去,就如同這封信,來的靜悄悄,被撕毀的時候也寂靜無聲。 水鶴立了一會兒,有些擔憂的迎上去,低聲的道:“娘娘,您沒事罷?” 她實在是怕極了,事實上現在東宮就沒幾個人是不怕的。 從前總覺得朱元什么事都能罩得住,但是其實朱元也不過就是一個人,是人就會有弱點有難處,她們太依賴朱元的保護了,一旦朱元表現的和從前不同,她們所有人就都失去了分寸。 朱元搖了搖頭,再抬頭的時候目光已經恢復成了從前的清亮透徹,她看了水鶴一眼,對水鶴道:“去叫人打水進來,我要梳洗,另外,傳膳吧?!?/br> 水鶴怔住了,一時都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么,直到朱元困惑的瞥了她一眼,她才啊了一聲,歡喜的跳了起來:“是,我這就去,我這就去……” 她轉身跑了,朱元失笑搖搖頭,也知道是因為大家都壓力大的緣故,一笑而過之后,朱元就有心思問花楹秦家的近況了。 花楹也松了口氣,不管怎么樣,對著一個始終自信的主子總比對著一個成天垂頭喪氣的人要好多了。 她急忙上前告訴朱元:“有您的口信,方大人已經率領錦衣衛去將秦大人押解回京了,您放心吧,說不定眼下如今都已經進城了?!?/br> 保定離京城畢竟是很近的。 方良也是親近東宮的,他自然明白該怎么對待秦大人。 朱元牽起嘴角笑了笑,她得給嘉平帝也找點事情做才行,現在已經能確定楚庭川絕對不在瓦剌人手里。 那么排除掉這些不可能,剩下的那個無論如何難以置信,那都是真的。 瓦剌人手里的,是個假太子,冒牌貨。 雖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過這對于朱元來說是大好消息,既然楚庭川不在瓦剌人手里,那么朱元不想管朝廷最后怎么讓宣府守將解決那些瓦剌人,她只要確保嘉平帝不按照王太傅的話,宣布太子已經死了的消息。 不然以后楚庭川怎么回來? 她挑了挑眉看向花楹:“你讓人去,把太子出事的消息告訴秦妃一聲,而后也順帶告知七皇子吧?!?/br> 什么? 花楹一時沒反應過來,不知道朱元什么意思,為什么要去讓秦妃知道?這個人野心甚重,能夠蟄伏這么多年一鳴驚人,不是善茬兒,若是知道了這個消息,肯定又會生出不該有的想頭的。 這個時候,要去通知她太子出事的消息? 花楹有些想不通,但是她如今已經養成了一個習慣,那就是服從朱元的吩咐,朱元既然會這么做,就自然有她要這么做的道理,她應了一聲,就急忙去cao辦這事兒了。 雖然東宮如今眼見著是落魄了,但是這點小事還是不難辦的,消息很快就無聲無息的傳到了秦妃的耳朵里。 朱元不緊不慢的梳妝用膳,完全恢復了之前宮里時疫傳開的時候,閉門不出,萬事不管,連東宮一些難得沒有落井下石的屬官的夫人求見,朱元也完全拒絕了,朱三太太等人更是從來都沒有踏進宮里來。 一時之間,東宮徹底冷落下來。 若不是太后偶爾還會使人送些東西過來,只怕東宮的日子還會更難過。 嘉平帝雖然不去看太后,但是衛皇后那里卻還是去的,一是問問太后的身體,看看太后恢復如何,二是衛皇后雖然是有些蠢,但是卻沒什么壞心思,跟她在一塊兒不用動什么腦子,能夠放松一些。 衛皇后便把這件事說了,雖然知道嘉平帝現在很忌諱這些,說了這些對朱元沒什么好處,但是還是有些可憐朱元的道:“也確實是可憐見的,眼見著人都瘦了一大圈兒,衣服掛在身上都空蕩蕩的,若是庭川真有個什么不測,她可怎么自處呢?現在就這么艱難了?!?/br> 相處了這么久,倒是真有了情分,衛皇后再也不跟從前那樣落井下石恨不得朱元倒霉了。 嘉平帝就看了她一眼,仿佛沒想到她會這么說,不過想想她們兩個齊心協力照顧太后,總是會更親近,便也沒說什么,只是淡淡的道:“這也是她懂事?!?/br> 現在最好是如此,朱元這么做也給他省了許多麻煩,如果這個時候太子妃來哭來求,一哭二鬧三上吊,去找太后求情,那事情就更糟糕了。 這樣知趣,倒也不是個腦子不清楚的,想到楚庭川當初死活都要娶回朱元,現在嘉平帝也不得不感嘆一句,兒子的眼光還是不錯的,至少這個是個靠得住的,不會壞什么事。 嘉平帝既不說楚庭川會回來,也不說讓朱元不必如此自苦,說完了懂事兩個字之后,就又對衛皇后道:“你平日里多看顧她一些也就是了,總歸她一個婦道人家,再怎么事情也牽連不到她頭上,她別頭腦發熱鬧出事端,朕和太后總是會顧念她的?!?/br> 衛皇后立即就明白了嘉平帝的態度,知道朱元這么做是符合嘉平帝的心意的,心里頓時有些發涼,這么說的話,嘉平帝是真的不看好東宮,甚至都不準備讓楚庭川回來了…… 她一時說不清楚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只覺得酸澀難掩,急忙垂下了頭遮掩住臉上的神情。 第1185章 變化 嘉平帝在她這兒也不過就是吃頓飯小憩了一陣,就又去前朝理事了,畢竟現在是多事之秋,他其實根本沒什么時間。 衛皇后嘆了口氣,對著一桌的飯菜發了一會兒呆,便起身更衣,預備著去太后那里伺候,還沒等到換完衣服,她宮里的掌事太監就急匆匆的進來,臉色焦急的道:“娘娘,出事了,太子妃受傷了,額角都磕破了,流了好多血……人都暈過去了……” 什么?! 衛皇后震驚不已,一時還以為是朱元要借這個來要挾嘉平帝,她忍不住在心里罵了一聲糊涂,又有些不忍心。 哎,到底再理智的女人遇上這種事兒都理智不了,她皺著眉頭問:“請太醫去了沒有?人怎么樣?好端端的……東宮那些人都是怎么伺候的?!” 掌事太監也發愁啊,他小聲的提醒衛皇后:“這也不關底下人的事兒,主要是主子們鬧起來,她們哪兒有膽子呢?再說,局勢比人強,現在東宮眼見著勢弱,她們怎么敢幫手?” 什么幫手?什么勢弱? 衛皇后聽出不對來,站住了腳冷冷的問:“到底怎么回事?誰跟誰鬧起來?太子妃的頭是怎么磕傷的,不是她自己磕傷了的?” 掌事太監跺了跺腳,嘖了一聲:“這哪兒能呢?太子妃娘娘那是個多堅強的人,她怎么會使出這種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 朱元硬氣的確是眾所周知的,衛皇后點了點頭,用目光示意他快說到底怎么回事。 “是秦妃娘娘……”掌事太監有些不屑,卻還是下意識的壓低了聲音:“秦妃娘娘帶著七皇子去東宮,不知道是為了什么,竟然就跟太子妃起了沖突,秦妃娘娘一時失手,把太子妃給推倒了,正好就磕在了桌腳上,頓時就磕了個洞,流血不止,太子妃都來不及說話,就暈過去了,東宮亂作了一團……” 衛皇后睜大眼睛,簡直有些不敢置信,秦妃是不是瘋了?!她以為現在是什么時候?!她本來該禁足的,誰把她放出來的? 嘉平帝分明吩咐過,不管是誰,決不允許去探視秦妃,也不許秦妃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