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節
七小姐是二房的嫡女,九小姐是三房的嫡女。 原本二房三房之間有齟齬,她們自己商議便是了,就算是要撕擄開,也該是她們自己來太夫人這里鬧。 可是壞就壞在三夫人已經死了,九小姐向昔微是個沒娘在身邊的孩子。 世子夫人便不得不撿起這個爛攤子。 可是她心里實在是不大愿意多管這件事的。 三房沒了主母,二房卻還有,且大房二房三房原本都是太夫人肚子里出來的,太夫人偏向誰還不知道呢。 向太夫人面容冷淡,隔了好一會兒才接過容嬤嬤手里的茶盅,抬眼看世子夫人:“依你看,這事兒該如何料理?” 正好世子爺也進來,世子夫人站起來請了安,又等世子爺坐了才跟著坐下,斟酌了片刻才道:“姐妹們之間相處,磕磕絆絆總是難免的……聽說二弟妹已經罰了小七了……” “罰了小七了?”太夫人終于不客氣的打斷了她的話:“若是換做被小七推入水里的是老大她們,你也是這么說?!若是從水里撈上來,救了這半個月才救活的是珍姐兒,你也這樣說?!” 珍兒是大小姐的女兒,才滿兩歲,也是世子夫人頭一個外孫女。 世子夫人被諷刺得臉色通紅,急忙站了起來:“母親……” 她嫁過來這么多年了,相夫教子,膝下有二子三女,在承恩侯府也算得上是規行矩步,自來都是被人稱頌尊重的對象,婆母又慈和寬厚,極為給她臉面,還沒有這么被疾言厲色訓斥的時候。 可是這回,太夫人卻頭一次這樣不留情面的諷刺她。 世子爺也跟著站起來:“她有什么不好的,母親教她,不要氣壞了身子……” 太夫人身為承恩侯府老封君,向來說一不二,房里的規矩更是一等一的好,幾乎是在世子夫人站起來請罪的同時,容嬤嬤便已經叫底下伺候的人齊刷刷的退出去了-----婆婆教訓媳婦兒,她們這些下人原本就是不該看的。 太夫人手里拿著景德鎮官窯所出的粉白色魚戲蓮葉間的杯子,此刻重重的放在桌上:“你自己也沒好到哪兒去,人家都找上門來退婚了,你為什么不退?!” 說起來,府里的七小姐跟九小姐鬧出的這場事,就是源自于這門親事。 九小姐向昔微原本是跟一門三尚書的顧家有婚約的,定的還是人家最有出息的一個兒子,顧林慶。 可是前些天,顧家讓人上門來拿回庚帖。 大戶人家,有什么事往往不必直說,只看你行事便明白對方意思,這好端端的要拿回顧林慶的庚帖,還用說什么? 這就是想退婚的意思了。 世子爺訕訕的彎著腰站在母親跟前,面有慚色:“兒子想著,這事兒也不是不可轉圜……怕鬧大了出事……” 向太夫人就冷冷的笑了一聲:“現在不是照樣出了事?” 她見世子爺和世子夫人兩個人站的筆直,便皺了皺眉頭:“我知道,你們是想著前頭妍兒的前車之鑒在前,又念著顧家的身份,舍不得這門親事?!?/br> 雖然不是自家的女兒,可是總歸向家不曾分家,三房的主母又已經死了,以后嫁了過去,九小姐能親近的娘家也只有承恩侯府。 這就是承恩侯府的姻親,世子的確是有些舍不得這門大好親事。 而且…… “我也知道,你們是看著前頭的鄒家倒了,看著陳家盛家一個個的起來了,心里著急?!毕蛱蛉搜劬η迕鳎骸翱墒桥2缓人畯姲搭^,有什么用處?顧家既然已經萌生退意,難道一門親事便能綁住他們了?” 世子爺怔怔的跪在地上,抿了抿唇憂色畢露:“母親……圣上如今跟太后娘娘之間愈發劍拔弩張,兒子也是擔心……” 向家是太后的母家,向太后雖然是太后,卻不是如今圣上的親娘,又掣肘了新帝這樣多年,向太后如今處境尷尬,他們向家也跟著如履薄冰。 “慌什么?”向太夫人讓他起來,聲音卻放緩了:“難不成靠著一個顧家,還能解了困局了不成?” 她揮了揮手,一直伺候在側只當自己是隱形人的容嬤嬤便急忙去攙扶了世子爺起來。 世子夫人惴惴不安的看著太夫人的臉色,覺得腦子有些亂,輕輕的喊了一聲母親:“是兒媳糊涂了……不敢把這事兒鬧大……” “這事兒原本便不該鬧大?!毕蛱蛉藬[了擺手:“姐妹間因為一個男人爭吵落水,原本便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墒峭忸^不能知道,咱們自己心里卻得有數,小七做jiejie的如此霸道,失了分寸,小九既然沒有親娘護著,你這個做伯母的,便該站出來!” 世子夫人急忙道是,又試探著道:“既然如此,不如罰小七禁足一月,抄寫佛經靜靜心罷?” 第1120章 瘟疫 天氣逐漸的冷了下來,太醫院的太醫對太后的病仍舊束手無策,嘉平帝的脾氣也越發的暴躁,實在沒法子,寫了皇榜召集天下名醫來宮里替太后看病。 只是來的名醫不少,知道太后病因的卻一個也沒有,太后仍舊是昏睡的時候多,清醒的時候少,等到進了十月底,就更是陷入了昏迷之中。 宮里的氣氛越來越不好,衛皇后的心情也不免煩躁,見了朱元坐在太后跟前,實在忍不住,頂著一雙黑眼圈問道:“你醫術那么精,怎么這次卻半點用處都沒有了?” 其實衛皇后自己也知道是強人所難了。 因為這個怪病不僅朱元沒有辦法,是太醫院的太醫乃至于許多地方的名醫都束手無策。 可是越是知道這個,衛皇后心里的擔心就越是沉重,她看著朱元抬頭,抿了抿唇才說:“這樣下去,只怕太后撐不了多久啊?!?/br> 水米不進,哪怕太醫們開了續命的方子一直吊著太后的命,但是太后的生機總歸是一天天的在減弱,這么下去,肯定是撐不了太久的。 可是如果太后出了事,她們怎么辦呢? 衛皇后不是傻子,她總覺得事情不對勁,因為太后一倒臺,在中間維持嘉平帝跟楚庭川的人就沒了,嘉平帝畢竟還不算老,也還有別的皇子。 難保其他人不生出心思來。 朱元很明白衛皇后的擔憂,她輕輕搖了搖頭,手里仍舊沒有停下替太后捏腳的動作,過了一會兒,才說:“母后也不要太著急,先等一等,我已經寫信給了殿下,專門去晉中接我師傅了,或許我師傅會有法子?!?/br> 衛皇后眼睛一亮,但是說起這件事又忍不住皺起眉頭來說:“是啊,你說起這個來,庭川是不是有一陣子沒有回信來了?” 按理來說行宮離京城也就半個多月的路程,聽見了太后急病的消息,楚庭川是不可能坐得住的,但是這一次,都過去個把月了,楚庭川卻還是沒有消息。 楚庭川對太后這么孝順,按理來說,怎么都會趕回來侍疾的,衛皇后很擔心楚庭川是出了什么事。 朱元的確是十幾天沒收到楚庭川的回信了。 而且朱元也能猜測到楚庭川是真的遇到了麻煩。 這一次,顯然是有人沖著他們來的,這里讓太后陷入昏迷,那邊牽絆住楚庭川,這才是一石二鳥的計策。 若是換做設局的人是她,她肯定也要想一個一勞永逸的法子才保險的。 只是現在衛皇后已經成了驚弓之鳥,朱元也不想再嚇唬她,因此故作輕松的扯了扯嘴角:“母后別擔心了,行宮那邊塌陷,殿下或許是帶人去看地勢了,進了山或許還未出來,沒有收到消息,也是有的,他身邊可跟著金吾衛和羽林衛的,不會出什么事的?!?/br> 不知道為什么,現在朱元說的話衛皇后很能聽得進去了,既然朱元說是沒事,衛皇后心里就更好受了一些,她疲倦的點了點頭,靠著靠背嘆息道:“但愿如此吧,只希望……” 她一句話還沒完全說完,翁姑就急匆匆的進來了,面色極其難看的道:“皇后娘娘,太子妃娘娘,宮中有個宮人病了……” 衛皇后有些詫異的抬起眼看了翁姑一眼。 如果說這話的不是翁姑,衛皇后就要當場呵斥人了,病了不病了的,找太醫去啊,一個宮人有什么要緊的? 按照道理,要是略微普通些的嬪妃要請太醫那都是難事呢,怎么翁姑這樣老道的人會這么急著來說一個宮人病了的事? 朱元也看向了翁姑,同樣有些奇怪。 翁姑見她們倆沒有反應過來,便很遲疑著說:“人燒的都糊涂了,肚子上有紫色的圓斑,一直快蔓延到大腿上……有經驗的醫女看了,說是怕是……怕是……時疫!” 什么?! 這回衛皇后再也掩飾不住臉上的震驚,一不小心還連茶盞都給打翻了。 時疫?!怎么會呢?!宮里的宮人好端端的,怎么就會得了時疫?她一時都覺得不可置信,但是卻知道翁姑絕不會胡亂說話。 這是跟著太后的老人了,那些沒根據的話若是到了她那里,她自己就處置了,那這件事就肯定是真的! 可是如果宮里頭現在還出了瘟疫,那事情可就麻煩了! 她也顧不得其他的了,急忙問翁姑:“請了太醫去看了嗎?確診了嗎?若是真的是時疫,得快些把人給挪出去才行!” 還有那些跟她接觸過的人,都一定不能掉以輕心,都得好好的處置好。 否則的話這瘟疫在宮城中蔓延開來,沾惹上的人可就全都完了! 翁姑自己也是有些慌了手腳,當年翁姑還是少女時宮里就鬧過一次時疫,那時候多的是宮人被丟進掖庭自生自滅。 熬過去了的就熬過去了,沒熬過去的更是占了大多數,那陣子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那個場面給翁姑實在是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以至于她現在都還有些談虎色變,聽見衛皇后發問,便急忙道:“已經請了太醫過去給瞧了……” 正說著,外頭便有人來回稟,說是太醫院的院判求見。 衛皇后顧不得其他了,急忙讓人把人請進來,都顧不得說什么,便徑直讓人站起來:“孫太醫,不必跪了,事情到底是怎么樣?!” 孫太醫面上表情凝重,對著衛皇后神情沉重的點了點頭:“回皇后娘娘的話,現在看來,那個宮人是真的得了時疫?!?/br> 真的是! 衛皇后震驚不已,又有些害怕,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怎么處置了。 事實上其實衛皇后也很長一段時間都沒碰過宮務了,現在處置起來都覺得有些棘手,她抿了抿唇,很有些失魂落魄:“怎么會呢?!宮里這樣的地方,怎么會有人沾染上這個???!”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衛皇后只覺得頭都要炸開了。 孫太醫也戰戰兢兢的,壓低身子道:“娘娘,最近京中來了一批流民,那些流民之中,就有沾惹上時疫的,他們得了,進了城來,就又傳染上其他人……” 第1121章 封宮 衛皇后攥緊了旁邊的一個靠枕,一下子就睜大了眼睛,原來是來了流民! 朱元知道衛皇后最近一直都在照顧太后,精力不濟,怕是會應付不來,便急忙看了衛皇后一眼,喊了一聲母后。 衛皇后這才看向她,遲緩的點了點頭,反應過來了,是啊,最近宮務都是朱元慢慢在掌管,朱元管這事兒是天經地義的,再說朱元本來就聰慧。 衛皇后不想接這個爛攤子,她也處置不來。 這個時疫的事情簡直就跟撞運似的,沒事那就沒事,若是有事的話,那可就不是小事,連她這個皇后恐怕也逃不過。 她對朱元道:“太子妃,這事兒你說怎么辦?最近宮務是你在管著,你跟孫太醫商量出個章程來,務必要杜絕這時疫在宮中流傳開來,讓更多人染??!” 朱元應是,自己起了身,孫太醫就急忙也跟著后退了幾步,恭恭敬敬落在朱元后頭,等到朱元越過自己了,才跟在朱元身后出了門,跟著朱元去了太后平常理事的地方。 雖然太后病了,但是底下伺候的人卻沒有敢不經心的,正殿中處處都還跟從前一般無二,朱元在右邊坐了,就看著孫太醫:“孫院判,時疫不是小事,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弄清楚宮中除了那個宮人之外還有沒有其余的人得了這個病,否則的話,若是有漏網之魚,那就是一人染及一殿,一殿染及一宮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說不得不知道多少人都要因為這件事人頭落地!” 這是先給這件事定了性。 孫太醫心中舒了口氣。 其實他也很怕遇上這樣的事,說實話,遇上這樣的事,他也覺得倒霉的很,但是有什么辦法,碰上了,當然是他們太醫院來管。 本來就在太后的病情上沒能起上什么作用,如果連時疫的問題都解決不了,讓這個病在宮中蔓延開了,別的人不說,他這個太醫院的院判反正是肯定做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