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節
靜安公主已經病的形銷骨立了,雖然是天兒還有秋老虎,人人都熱的穿了紗衣薄衫,可靜安公主卻已經是穿上了夾棉的厚衣裳了。 就連嘉平帝看著,心里都不禁一酸。 當年這個女兒,是何等的肆意何等的瀟灑明媚,可現在卻成了這樣。 嘉平帝心里的惱怒去了幾分,他進了宮殿,等到女兒給自己請了安,便抬了抬下巴讓她起來,又跟她說了要挑選駙馬的事。 “你如今也大了,該用些腦子好好想想將來,你是帝女,這些年金尊玉貴的長大,父皇原本最寵愛你??赡闱魄颇阕龅哪切┦聝?!徐家通敵叛國!這些事他們都做盡了!他們這些反賊,是想你父皇死!你竟然還幫著徐家的后人跑了!”嘉平帝一開口便又有些生氣了,想自己對女兒著實不差,可是臨了女兒卻根本不顧那時候還在病床上被英國公險些給真的害死的他,跑去給徐二少爺當人質了。 你說說,這都是什么事兒???! 這樣的女兒! 嘉平帝說著氣的胸口痛,哼了一聲,拂袖道:“你從前的過錯,都算了,從今以后,那些不好的性子,可都改了,否則,朕就算是能容你,往后別人還能跟朕一樣容你?!” 要說,嘉平帝真是一片拳拳愛女之心。 靜安公主眉毛動了動。 心里不禁一聲哂笑。 是啊,現在是嘉平帝在位,所以她就算是做出這么大逆不道的事,外頭仍有人給她遮掩,她仍舊可以再嫁。 可是往后呢? 靜安公主可不覺得楚庭川和朱元是那種既往不咎的大度人。 就看看盛家人如今的下場吧! 她那些表姐妹們,哪里有一個有好下場的? 朱元之心,可見歹毒! 她咳嗽了一陣,忽而聲淚俱下的給嘉平帝跪下了,自己說自己是鬼迷了心竅,又說起母親的過世來。 她說起這些的時候,連鼻子都紅了,可見是真的傷心。 就算是嘉平帝,他想起盛貴妃時自然也多有惱怒,卻也并不乏傷心和遺憾。 如果他一早挑選的皇后是盛貴妃,那盛貴妃便不會為了保住位子和寵愛而費盡心機,也就不會有假冒皇子的事了。 可說這些到底沒什么用處了,嘉平帝深深看了女兒一眼,嘆氣道:“朕盼望你真的開竅了?!?/br> 靜安公主聲淚俱下:“父皇放心,女兒從此再不令父皇為難!” 嘉平帝自內庫中給靜安公主挑選的東西又厚了幾分。 消息傳到朱元這里的時候,朱元正挑了挑眉。 她呵了一聲,看著楚庭川道:“圣上這是打一巴掌給個甜棗啊?!?/br> 可不是么,靜安公主就是那個巴掌。 若是按照規矩和法度,靜安公主早該被剝奪公主身份,送去一輩子清修算了的。 可嘉平帝愣是為了女兒做到這個份上,也不得不說嘉平帝對這個女兒是真正寵愛了,怪不得當初徐家拼命也要巴結上這條大船。 朱元自然不怎么高興,她本來就很厭惡這種分不清黑白飛揚跋扈的公主。 不過這也沒什么,并不影響朱元的心情。 靜安公主…… 往后聽話自然是好,就算是不安分,朱元也不是忍氣吞聲的性子。 從前就不是,從今以后就更不是了。 她只是問楚庭川:“既然如此,那看來皇家最近接連要出好幾件喜事了?” 楚庭川微微一笑:“是啊,靜安皇姐的婚事過后,緊跟著四公主六公主也差不多便要出閣了,到時候一定很是熱鬧?!?/br> 不過再怎么快,那也得是在朱元之后了。 朱元倒是不怎么怕。 她只是對給靜安公主挑選駙馬的人選上頭有些上心:“太后娘娘想必已經有了人選了?” 楚庭川知道朱元的意思,他并未遮掩,徑直就跟朱元說:“皇祖母的意思,跟前朝一樣,在民間由內侍省統一挑選出合適的人來,而后送到京城,經過仔細挑選,合格之后,選出人來,再定親事?!?/br> 這也是從前的慣例了。 從民間選,就不會有什么地位,也沒什么功名,說到底,普通人家罷了。 太后計謀深遠。 朱元點了點頭。 楚庭川便又跟朱元說起了這次刑部審案的事:“黃夫人寧死也不肯招自己究竟如何與徐二取得聯系的,這件事只怕還有的磨?!?/br> 主要是不知道徐二少爺到底是在哪里,也不知道他手里還握有什么牌,楚庭川很怕下一次徐二就喪心病狂直接把主意打到朱元身上了。 這樣拖下去也的確不是什么辦法。 朱元和楚庭川商議了一回,皺眉道:“他說到底是要為英國公府報仇,可是一來國公府是謀逆被誅,凡是和他們有關的盡數都被清算了,二來就算是他出逃,總要有個落腳的地方,他不可能一直都藏的如此嚴密的,尤其是他的人竟然還能直接到天子腳下勾搭上太常寺的故舊下屬,這就證明他至少不是隱居了,也不是去了什么深山大川,或是漂泊去了海外?!?/br> 他肯定是還在大周的。 而且應當就是在個消息還算靈通的地方。 那會是哪里呢? 楚庭川眸光微沉,輕聲道:“會不會是……金陵?” 徐家的老家就在金陵。 朱元想了一回,點了點頭:“也或許是,畢竟金陵是徐家老家,可要我說,浙江也未必就不是,畢竟之前徐家在浙江經營頗深,且還能在浙江一呼百應,這說明,他們的根基就在江浙?!?/br> 第1034章 推脫 江浙那一帶之前有鄒喚至,也有何文勛等人,可他們說到底都是聽英國公的,英國公在那里的經營之深可見一斑。 既如此,那里就不能不查。 楚庭川會意,立即便差人去辦了,他倒是想自己去一趟來著,畢竟捉拿了徐二,一來是從此心里放心,二來也是大功一件。 可是現在已經不是從前了,朱元意味深長的看著楚庭川,緩緩挑了挑眉:“殿下,從前您是皇子,要出挑,要出頭,方才能叫自己被人看見,正愛能讓圣上對您喜歡,可是現在不同了?!?/br> 楚庭川一臉期待的看向她,眼里帶著一點兒隱秘的歡喜和欣賞。 是,他底下的謀臣和長史們都勸著他去接下找徐二少爺的差事,好更進一步,就連王太傅他們,都隱約有這個意思。 可是楚庭川卻并未有所動靜。 他不是不想立功,也不是不知道找到了徐二少爺的好處。 可是然后呢? 自來東宮儲君最是難當,釀成血案的更是比比皆是,他跟嘉平帝雖說近來感情見好,但是自來的東宮和皇帝,又有幾個開始感情就不好的呢? 若是不好,就不能立太子了。 這其中,分寸感很重要。 楚庭川就知道這一點。 現如今見朱元也是這個意思,楚庭川便忍不住笑了起來,一面笑還一面忍不住微微搖頭:“現在,怕也就是你會和我說這個話了,人人都覺得我該更進一步,可是就如同我們擔憂的一樣,更進一步,到哪兒去呢?父皇如今不過才四十五,算起來,還是春秋鼎盛,既如此,我若是現在就擺出了架勢要拉攏人心,立下功勞,那成了什么了?” 就是這樣。 出風頭的事情已經做過不止一兩件了。 要說能力,從楚庭川能夠單槍匹馬平定平南侯府叛亂,再收拾了葉家貪污案就知道了,這位殿下是個有能力的。 所以朝臣看到了。 朝臣們也站隊了。 現在陛下膝下的皇子除了五皇子外,年紀都還太小,七皇子不過七歲,八皇子更不必說,也才四歲,其余的九皇子那才剛剛出了周歲。 這樣的情形,楚庭川有出身有能力,偏偏年紀輩分都是占著優勢的,不選他,還選誰? 朱元毫不客氣的放下手里的茶盞,輕聲卻堅定的道:“殿下也不要因此就覺得那些朝臣們選擇了殿下,是對殿下有什么恩典,說些實在的,當初殿下尚且還病弱之時,可未曾見這些大人們如此熱心且忠心??!” 這話就是這么個道理了。 換做別人,未必會這么跟楚庭川說。 但是朱元不同,她未來是楚庭川的妻子,她當然是只有希望楚庭川好的,既然如此,那么有些話就不得不現在就說清楚,省的以后楚庭川在這上頭為難。 朱元的話說的絲毫不客氣且有些刻薄。 但是她說的話也句句在理,本來就是,朝臣們擁戴楚庭川,那也是在楚庭川嶄露頭角,且朝中并無其他人選,不得不做出選擇的時候。 既如此,這個時候站的隊就不那么珍貴了。 要說他們有功,那自然是有的,但是要說要為了這個讓楚庭川就要對他們言聽計從,那萬萬不可能,想都不要想。 他們都不是手人拿捏的性子。 連楚庭川也忍不住贊嘆了一聲,眼若星辰的望著朱元說:“天下人里頭,最知道我的,就是你了?!?/br> 楚庭川向來不是多么會說甜言蜜語的人,但是他說起來的時候,永遠帶有那么一股子真摯,所以這情話聽起來格外的動人。 是,他們之間的感情,早已經不必再用什么我愛你,或是生生死死之類的話來衡量了。 他們彼此,都最知道彼此的心思,這就已經是最難得的。 因為兩個人都是很實在的人,所以朱元不過略微垂了頭,很快便又笑著對楚庭川道:“我這么說,也是想要跟殿下說一聲,要防著這些人,他們雖然靠著殿下,可如今,殿下卻只是東宮?!?/br> 東宮做事就要有東宮的分寸。 這天下以后都是你的,但是你不能著急。 因為至少現在還不是完全是你的。 你要是顯得太著急了,那皇帝絕不會開心的。 楚庭川顯然跟媳婦兒一樣是個絕頂明白的人,他嗯了一聲,立即便笑了:“你放心吧,我心里自有分寸?!?/br> 第二天,楚庭川去御書房的時候正碰上嘉平帝說這事兒,嘉平帝還說呢:“這事兒,庭川你怎么看?” 楚庭川不怎么看,他皺了皺眉頭有些為難:“不是兒臣不想替父皇分憂,只是如今徐二不知道流浪在何處,一時半會兒,連錦衣衛都絲毫不知他們的蹤跡,兒臣怕是也沒有更好的法子,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