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節
她進了宮,卻沒得到什么好處。 她不是很聰明,但是偏有一張很不錯的臉,以至于被嘉平帝看上了一次,卻沒能有留住嘉平帝的本事。 這么多年,她其實早就后悔了。 如果留在家里,或許她還能有一門不錯的親事,當人家的正頭娘子,不必這么日復一日的苦熬。 當年盛貴妃在的時候,她簡直連呼吸都是困難的,時刻提心吊膽。 現在也沒多少自由,上頭一個太后一個皇后,兩座大山把她給壓得死死的,她連動彈都動彈不得。 想到這些,恭妃哭的更厲害了。 李太太神情復雜的看了她半響,忍不住哂笑:“這么多年過去了,娘娘還是跟在家中的時候一模一樣,可娘娘這么哭著,也回不到從前了?!?/br> 恭妃噎住。 李太太便冷淡的道:“云姐兒從樹上摔下來不久就去世了,二叔傷心過度,也差點兒沒了,后來生計所迫跟您父親去跑船,遭遇了洪水,后來又遇上了土匪……” 恭妃無地自容。 她在李太太跟前是半分底氣都沒有,簡直不敢開口說話,更不要說辯駁。 她捂著臉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李太太的面色就更加冷淡。 哭。 這個女兒從小最擅長的就是哭。 李家人看她可憐在雪地里撿回她,后來還拿了銀子打發羅家那些見錢眼開的人,把她真正當成親生女兒來養。 恭妃自小就喜歡哭,兄弟姐妹們但凡有不如她意的,她就哭。 她天生似乎就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柔弱來換取別人的注意力和同情心。 當初讓李云從樹上摔下來也是如此。 好在,李太太不是來跟恭妃置氣的,真要是置氣,早氣死了,等不到今天。 她看著恭妃終于哭不下去了,才道:“娘娘,咱們都心平氣和坐一坐吧?!?/br> 恭妃睜大眼睛看向養母,目光閃爍。 李太太便有話直說:“您命好,生了殿下這樣出色的兒子,往后余生是不必再發愁的了,只是,娘娘也該有自知之明?!?/br> 恭妃震驚的猛地抬頭看向了李太太。 李太太喝一口茶,緩緩對著恭妃說:“娘娘這一生,最大的依仗也就是您的這福運了,從前的事,不必再提。李家只會盼著娘娘和殿下好,絕不會盼望娘娘和殿下不好,娘娘若是聰明,您是堂堂天子妃嬪,生了太子,何等尊榮顯貴?往后只要您誠心侍奉太后和皇后娘娘,圣母皇太后這個位子,恐怕也是指日可待,既如此,何不安安分分呢?以您的腦子,也做不出什么有用的決定,這么多年都是殿下靠著自己走過來的,娘娘就算是不給殿下支撐,也不該給殿下添麻煩了?!?/br> 恭妃又氣又怒又難堪又委屈又愧疚,一時之間面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整個人的表情都有些扭曲。 如果換一個人來說這樣的話,恭妃指定讓她滾,指著她的鼻子罵她失心瘋。 但是偏偏說這話的是她正經的養母。 哪怕恭妃素來糊涂,她也知道,今時不同往日了。 太后瞧她不順眼,皇后就更是厭惡她。 如果她還在娘家這一件事上頭犯糊涂,對養母不敬不孝,那天下都會指責她,而太后和皇后就更有機會料理了她。 她現在不能不聽李太太的。 否則李太太把當年選宮女的秘辛一說,她就完了! 知女莫若母,李太太一出馬,恭妃立馬老實了。 李鶴去接李太太回家,回程的馬車上還問呢:“娘受委屈沒有?” 恭妃可是個糊涂人。 李太太嗤笑一聲:“談不上,她還跟從前一樣,既膽小又糊涂,有賊心沒賊膽,若不是為了你,為了給未來太子妃一個面子,我是斷不會這么開導一個蠢貨的!” 這話說的直接而絲毫不加遮掩里頭的厭惡。 李鶴也默然半響。 可他終究只是道:“有一個明白的,便罷了?!?/br> 雖然恭妃是糊涂沒錯,但是奈何人家真是命好,生了個腦筋清楚的兒子不說,未來還有一個同樣腦子清醒又極為好用的兒媳婦呢! 朱元其人,實在已經值得李家彎腰。 第1022章 馬氏 李家解決了朱元的后顧之憂。 有了李家太太這根定海神針出馬,恭妃從未有過的老實了,哪怕是這一次宮里賞東西出來,恭妃也隨大流的賞賜了豐厚的東西,給朱元當及笄禮。 朱元收了這東西,讓綠衣收起來。 綠衣就笑著玩笑兩句:“恭妃娘娘從前可待咱們半點兒不親近,現在倒是跟從前不同了?!本G衣是知道恭妃的糊涂的,當初羅家的事,連綠衣這樣的人都險些被氣出個好歹,她對于恭妃的觀感實在一言難盡。 可原本還以為恭妃又要生事,沒想到恭妃卻就此偃旗息鼓了。 真是有些怪異。 唯有花楹和叔晨他們都心知肚明,這哪里是恭妃改了脾氣了,這分明就是朱元一物降一物,借助李家直接滅了恭妃的威風罷了。 叔晨嘖了一聲,心里還是忍不住思量一回。 當初顧傳玠到底哪里來的信心跟姑娘斗呢?再來十個顧傳玠呢,那也不是姑娘的對手??! 想想當初跟著顧傳玠時的處境,再想想如今的意氣風發,叔晨也得在心里慶幸一下自己真是命好,跟到了朱元這樣的主子。 往后飛黃騰達,根本就不在話下了。 有這個想法的顯然不只是叔晨一個,整個朱家上下現在都喜氣洋洋,洋溢著喜慶的氣氛。 在這樣喜氣洋洋的氣氛里頭,楊藹然和蘇付氏終于到達京城。 他們兩人一進京城,就聽說了朱元被封為太子妃的事,兩人對視一眼,都看見了對方眼里的驚喜。 事情塵埃落定,總是惹人高興的。 蘇付氏跟楊藹然立即就趕到了朱家。 朱元正在觀摩一回李媛母親帶來的當年年輕時候她師母的自畫像,朱元看了一回,有些悵然。 當年明月在,可惜人已經不是從前那個人了。 再怎么樣,師母最好的那幾年,都被蹉跎了。 李媛看著朱元的臉色,小心的道:“母親說,當年的事,她和父親對姨母不住,這個自畫像,是姨母在她生母還在世的時候畫的,意義非凡,因此托我送過來,讓你轉交給姨母?!?/br> 朱元按住手里的畫卷,許久沒有出聲。 過了一會兒,她嗯了一聲,將畫卷收起來交給一邊的花楹,讓花楹收起來,而后認真看著李媛:“你回去同夫人說,前塵往事都已經是過眼云煙,我師母不會再回來了,我也不會為了從前的事心有怨恨,請夫人自己也放下吧?!?/br> 當然,朱元覺得李夫人不會放下。 不過李夫人和李侍郎應當受此良心的折磨,她的師母若不是遇見了師傅,這一生會如何? 毀了人的一生,總該付出點代價的。 李媛卻不知道朱元心里還想著其他的,她聽見朱元這么說,就大松了口氣,回家如實的勸母親安心:“若是姨母在元元面前說了您的不是,元元怎么會這樣輕易就說出這番話,您放心吧?!?/br> 李夫人面色仍舊煞白,苦笑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朱元剛送走李媛,便迎來的姨父和姨母,不由得真心高興起來。 蘇付氏一把將朱元抱住了,簡直是欣喜若狂,見她精神極好,面色也紅潤,先忍不住高興,而后就忍不住又哭了。 她是替meimei付氏哭的這么一場。 苦盡甘來了。 你的女兒如今如此出色,你的女兒以后會登上女子中最高的地位,她再也不是從前那個任人宰割的孤女,從今以后,你在地底下可真正安息了。 楊藹然被妻子這一出弄的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勸她:“你這樣又哭又笑的,倒是比元元還更像是當外甥女的?!?/br> 說的蘇付氏也忍不住破涕為笑。 等到安頓下來,平復了情緒,蘇付氏又不免說起了付清他們:“父親他們倒是還好,一門心思的想著訓練新兵,雖然之前打過幾場勝仗,但是父親說,那是不作數的?!?/br> 楊藹然也跟著補充:“實際上都是小打小鬧,就算是被朝廷嘉獎的那次所謂大捷,也并非真的就是大捷,只是朝廷多年被海匪所擾,江南一帶又剛出了那樣的事,所以把這一場拿出來振奮士氣罷了,岳父說,要訓練出這批士兵,起碼也得兩年?!?/br> 朱元點點頭。 外祖父在兵事上向來都是有很深造詣和經驗的,他既然看的這么通透,那她就更放心了。 說完了這些,蘇付氏又想起一件事,笑著跟朱元提起來:“對啦,還有件事忘記同你說了,阿冰定親了!” 付冰定親了? 這著實倒是一件挺值得高興的事,朱元哦了一聲,遂問:“定的是誰家?” 她在浙江呆了一陣子,對于浙江的大族,也算是稍微有了些了解了。 “你再熟悉不過了!”蘇付氏笑容滿面:“是孔夫人家里的子侄,乃是孔家的嫡系,人也很出眾的,年紀輕輕,已經在孔總兵底下很是任實事了,是專門管押運糧草的糧草官?!?/br> 孔家的嫡系子弟! 孔夫人果然是說到做到,頗有決斷。 既決心和她交好,就舍得下這樣的本錢。 哪怕朱元也得說一聲,付冰其實是有些高攀了。 畢竟付冰的母親如今還在廟里清修,誰都知道這不過是掛個名兒,主母如此,女兒們自然也會受到影響。 孔夫人會在這個時候挑中付冰,這其實是在給朱元面子,也是在給付家臉面。 這是好事,朱元也笑了。 楊藹然看的清楚,知道朱元想到了更深處,頓一頓,楊藹然插話說:“只是還有件事,大嫂的身體怕是不大好了,因此阿冰的婚事,只怕是要越快好,否則的話,守上三年的孝,耽擱了孩子?!?/br> 馬氏的事,付清和付泰在朱元走后便跟葛氏商量過,而后徹底下了決心。 倒不是因為別的,就是因為這門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