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節
她今天穿著櫻草黃的遍地牡丹紋的上衣,底下系著米色的百褶裙,整個人瞧著元氣滿滿,十足十的養在深閨的美貌少女,孔嬤嬤想起自家夫人對她的描述,一時在心里有些狐疑。 這樣軟嫩可愛的美貌小姑娘,怎么瞧著都不像是夫人嘴里那個敢打敢殺敢闖的女閻王??! 何況朱姑娘笑起來簡直跟小仙女似地。 不過這些想法都只是在心里過了一遍,孔嬤嬤緊跟著便客氣的欠了欠身子,恭敬的道:“姑娘,我們夫人讓我來跟您說一聲,陳夫人去世了?!?/br> 什么? 朱元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可是她很快便明白了孔嬤嬤的意思,能值得指名道姓的來跟她專門說一聲的陳夫人,必定不是一般的陳夫人。 而跟他們息息相關的陳夫人,總共也沒有幾個。 因此只是在心里過了一瞬,朱元就反應過來,震驚的問:“是陳指揮使的夫人?!” 陳全的夫人? 陳全是浙江的都指揮使,主要是負責軍中事物,一般來說,官場上的事他都是不插手的,只負責練他的兵抗倭。 可是這一次楚庭川來了以后,這個格局就被打破了。 陳全掌握的那些省內的兵馬是誰能掌握浙江的關鍵,因此在發現楚庭川知道了真相之后,鄒喚至就開始在陳全身上下功夫。 只是最終陳全的天平傾向了楚庭川,這一次也是靠著他,楚庭川才能打破了鄒喚至的陰謀,能夠突出重圍,占得了先機。 現在陳夫人卻忽然死了? 朱元才不信這世上有這么多巧合。 那陳夫人為什么會死?是鄒喚至做的? 可他這么做,無異于就是徹底把陳全推向楚庭川啊。 仿佛是看出了朱元的疑惑,孔嬤嬤輕聲又道:“姑娘有所不知,陳大人跟陳夫人伉儷情深,二人相濡以沫,陳夫人多年無所出,陳大人也堅持不納妾,連通房也沒有一個,現在陳夫人陡然去了,陳大人也跟著病了?!?/br> 朱元若有所思。 她對陳全并不熟悉,可是孔夫人派孔嬤嬤專門來說這件事,那就不可能只是想跟她說說陳大人的感人故事。 那么這么說的話…… 陳夫人的死,應當是跟鄒喚至他們脫不了關系? 果然,見她似乎領會過來,孔嬤嬤便很是感嘆的道:“夫人說姑娘一準兒能夠明白,陳夫人的去世不是那么簡單,現在陳夫人去了,陳大人若是再支撐不住,只怕許多事便要有變故了?!?/br> 陳全雖然要擺不定,但是至少是更傾向幫楚庭川的。 鄒喚至看出了這一點,加上現在已經沒路可走,干脆便破釜沉舟把事做絕,一來便殺了陳夫人,他顯然是很清楚陳全的弱點在哪里。 可是如果是這么說的話,那陳全的病不是重點,他對于陳夫人的愛意才是他真正崩潰的原因…… 孔嬤嬤面色沉沉道:“夫人說,陳大人重情重義,若是知道事情真相,一定會重新選擇的,現在陳大人需要的是一個神醫?!?/br> 朱元點點頭,當即便道:“我去替陳大人看病?!?/br> 孔嬤嬤應了是,又跟朱元說起了那些陳情書的作用:“看了那些陳情書以后,杭州知府、布政使和鎮守太監都已經決意幫助殿下撥亂反正,并且寫了奏折參奏鄒總督倒行逆施,欺上瞞下,藐視君上,殘害宗室,姑娘放心?!?/br> 孔夫人真是說做就做! 這不過才短短一天時間,她已經把那些夫人的丈夫都給說服了。 她笑了一聲,想起孔夫人說要收自己做干女兒的話,又搖了搖頭,徑直道:“夫人真是言出必行,我佩服之至,請嬤嬤您替我謝過夫人,我明白了夫人的意思了,也請夫人放心,陳大人的病,我來治?!?/br> 這樣漂亮的一個人,說起話來卻又如此干脆利落,半點兒廢話都不說,孔嬤嬤知道自家夫人為何這么喜歡朱姑娘了。 原來是因為對的上脾氣。 夫人最怕的就是那些一句話要分成大段大段的繞口令的人,碰上朱姑娘這樣又鎮定又機靈的女孩子,哪里有不喜歡的? 她笑了起來,起身告辭:“既然姑娘已經知道了,那我便回去復命了,對了姑娘,如今局勢一觸即發,現如今義烏,嘉興幾處又來了大批海盜倭寇,想必是聞風而動,因此我們夫人如今已經隨援軍出發去支援我們老爺了,她臨走之時托我告訴姑娘,等到她回來,一定會踐諾的?!?/br> 朱元便忍不住心有感觸。 怪不得浙江官場人人都對孔夫人稱贊有加,百姓們也都對孔夫人愛戴不已,孔夫人原本也值得人尊重。 她答應過自己會把陳情書送到那些大人們手里,就馬不停蹄的先把這件事辦了,而后毫不遲疑的便出發去支援前線抗倭了,這樣的女子…… 朱元心懷向往。 從前的噩夢的不堪的過往都已經過去了,她如今是一個全新的人,她可以做的更多,不為報仇也不為了討好哪個人,她要做最好的自己。 想到這里,她忍不住心潮澎湃,謝過了孔嬤嬤之后,便親自送了孔嬤嬤出了花廳,立在廊下良久、 還是付娟和付寧她們進來的動靜才把她驚得回了神。 她看著付娟跟付寧,笑了笑問她們:“沒有受到什么驚嚇吧?” 付娟的神情便忍不住有些復雜。 她終于知道娘親為什么對朱元分明看不起卻又萬分忌憚了。 這個女孩子實在是太顯眼了,她美貌又聰明,倔強又溫柔,性格鮮明,站在那里就是人群的焦點,有了她在,誰還能看見付家其他的女孩子呢? 第862章 爭氣 她百感交集的站在那里遠遠地看著朱元,恍然覺得朱元有些像是花園里開的最盛的那朵趙粉,讓人移不開眼睛,一時心里忍不住又有些心酸。 母親明明一開始還這么瞧不起人家,可現在呢? 她斂住了這些情緒,快步上前喊了一聲表妹,有些無助的道:“我娘……我娘她怎么樣了?能不能讓我去看看她?” 雖然付清之前安撫住了她,可是現在畢竟時間過去也太久了些,可她們卻一直都見不到馬氏,她實在忍不住心里害怕,就算是再遲鈍,她也知道是出事了。 朱元挑了挑眉,她才回來不久,之前錦常跟她提過,說是她去了按察使府,她們發現不對勁之后,就先把付家的人都給安排送走了。 因此現在馬氏到底怎么樣了,朱元是真的不知道的,她還沒來得及問。 不過付娟既然都來問了,朱元也就沒有再讓她回去等消息,揚了揚手將綠衣叫過來,讓綠衣出去問問錦常,而后才讓付娟付冰她們進花廳坐。 這家里的一切都是付家的,在朱元來之前,她們已經在這里生活了十幾年,對這里的一草一木簡直都了若指掌。 可是現在在自己家里,卻要被人以女主人的姿態招呼,付娟覺得有些荒唐,心里既難受又覺得恥辱。 可是付清那天的話振聾發聵,她抬眼看了一眼朱元,見朱元笑的和善真誠,態度也并沒有居高臨下,心里的嫉妒和酸楚總算是壓下了許多,點了點頭跟meimei們一道進了花廳。 朱元并不想反客為主,但是如今情勢所逼,鄒喚至現在被逼的狗急跳墻什么事都做的出來,付家不能再從內里亂起來給人機會了。 因此她也想妥善的將馬氏的事給處置好。 沒過一會兒綠衣便進來,徑直去回朱元的話:“錦常說太太她如今還在休養,若是姑娘們想去瞧她,也是可以的?!?/br> 聽她這么說,付娟便急忙道:“我們想見一見母親,這么久了沒能給母親請安,我們心中也十分不安,表妹,勞煩你了?!?/br> 朱元自然不會在這些事上阻攔。 雖然馬氏之前跟何文勛他們有關系,但是她身邊能傳消息的渠道早已經切斷,現在付家也不是馬氏能做主的,也不擔心她能掀起什么風浪。 再說,付清也曾經說過希望她們可以和睦相處,朱元便立即點了點頭答應下來,很干脆的讓綠衣她們帶著付娟她們過去。 想了想又專門叫住了付娟她們,道:“表姐表妹們最近應當也受了許多驚嚇,這一點是我的不是,從我來了浙江之后,家里便出了許多事……” 付娟有些意外朱元會把事情挑明,但是她的確是這樣想的,因此沉默了一瞬,才搖頭道:“祖父說的對,這些事不能怪到你們頭上的?!?/br> 這話大多都是客套話,朱元看了她一眼,輕聲道:“外祖父之前并沒有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你們,因為他擔心你們會更加心存芥蒂,但是我卻認為,表姐表妹們都是聰明善良的人,遇事都有自己的判斷,因此若是大家不介意的話,我想把事情跟你們說清楚?!?/br> 付寧是二房唯一的女孩子,向來年紀又小,從來沒有遇見過什么大事,遇事毫無主見,現在聽朱元這么說,不由得就瞪大了眼睛去看堂姐付娟。 付娟也有些意外朱元會這么說,遲疑了一瞬,又覺得自己的確是該知道真相。 母親被軟禁,她總得知道到底是為了什么。 祖父只一味地說要姐妹友愛,可是她也該知道母親到底做了什么不友愛的事情,因此她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朱元便讓綠衣她們暫時等著,而后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毫無保留的告訴了她們。 既沒有增一分,也沒有減一分。 馬氏不能不說不是為了付家,但是這其中她真的沒有私心嗎? 不是的。 她娘家跟曾家的婚事,是實實在在的好處。 付娟顯然也想明白了這一點,因此等到她終于看見了馬氏,還來不及跟馬氏請安,馬氏便一疊聲的問起了馬家的情形和朱元的情形,而后又不斷的口口聲聲怪責付清偏心,朱元狡猾的時候,付娟就忍不住反駁:“母親這話說的不對,當初您教我的也不對!” 馬氏怔住了,下意識看了邊上的付寧一眼,見年紀幼小的付寧一臉茫然,便皺起眉頭對女兒呵斥道:“你在說什么?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們,為了付家,你這是發什么瘋,竟然還來指責我?” 她受了多少苦? 付清一回來二話不說就把她給軟禁了起來,甚至連一點體面都不給她。 她被軟禁了這么久,女兒一來,竟不先噓寒問暖,也不幫她對付朱元那個小賤蹄子,反而先來指責她,說她不對。 她有什么不對? 她吃了這么多苦頭,難道不都是朱元造成的嗎?! 馬氏氣勢洶洶,說的話很不好聽,付娟見meimei們都手足無措,越發覺得悲從中來,忍不住就道:“是您一開始便告訴我表妹人不好,名聲差,讓我遠著些,也是您一開始就跟外人勾結,要來對付自家人,您口口聲聲是為了我,但是卻是借著這件事順便給外祖家的表妹謀好處,現在祖父生氣了,您還顛倒黑白,讓我去找祖父鬧,這對我們有什么好處?祖父現在還在前線拼殺,就為了讓我們一家人都能活下來……”0 付娟忍不住哭了。 馬氏沒想到女兒竟然會這么說,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差點想要舉手去打她一個耳光。 簡直是不知所謂! 她心中驚怒的看著女兒,一時想要訓斥她,可是她到底還記得現在自己是什么處境,若是連女兒也給氣走了,她就真的是成了聾子瞎子,對外頭的事真的兩眼一抹黑了。 忍了半響,她才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略帶些無奈的道:“你這個蠢貨,我是你親娘,南部促恒我還能故意存心要害了你?” 第863章 隱患 付娟說不清心里究竟是什么心情。 她其實當然親近母親,畢竟母親寵愛她,母女連心,別人再怎么好,也不可能有母親對她好了。 但是她心里又知道再繼續幫母親沒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