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節
可朱元忽而揚聲問他:“何老尚書看都不看自己的女兒一眼嗎?怎么?兒子才值錢,女兒想必就不那么重要了?您從進來到現在,只想著怎么殺了我泄憤了,有沒有想過鄒夫人怎么辦?要殺了我,她可也是非死不可的,鄒總督沒有意見么?” 鄒夫人驚恐不已,那些錦衣衛手里根本沒有輕重,這時候朱元一說完這就話,鄒夫人就覺得自己肩胛骨大約都要被鉗制住自己的錦衣衛給捏碎了,就算是嘴被堵住了,也仍舊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驚呼。 朱元眼看著何老尚書的面色逐漸變得鐵青,笑了笑對何老尚書道:“老先生不如再考慮考慮罷?兒子已經廢了,再死一個女兒,您年紀已經這么大了,接二連三的白發人送黑發人,難道不難受么?” 這話說的!何老尚書目眥欲裂,簡直不敢相信世上竟然有如此惡毒的女人,這樣的話她竟然也說的出口! 朱元無視他的憤怒,扶著孔夫人站起來坐在邊上的椅子上,慢條斯理的看了一眼哭的一塌糊涂絲毫沒有儀態可言的鄒夫人,以同樣輕蔑的態度看著何老尚書,沒有半分的示弱和退縮:“一省總督的夫人陪著我一同赴死,說起來,這門生意實在不算虧,是不是?” 孔夫人在邊上大笑一聲附和:“可不是,當然不虧了,鄒夫人何等身份,陪著我等一起死,我們是值了!” 鄒夫人的淚流的越發的快。 何老尚書面色鐵青,連脖子上的青筋也都盡數凸出來。 這件事上,他唯一不舍的一點也就是在女兒身上。 如果女兒按照計劃不曾被朱元控制住,他就不會陷入這等困境。 可是眼下他已經騎虎難下了。 事已至此,朱元是必定要死的。, 不然這件事就過不去。 調集大隊兵馬,以捉拿通倭反賊的名義來這里,還將楚庭川給拖住了,這是最好的也是最后的機會。 只要殺了朱元,殺了孔夫人,將整座按察使府夷為平地,那么一切就都煙消云散了。 所有的錯誤都能被埋葬,所有的事情都會重新回到原點。 就該如此。 至于二十萬匹綢緞的下落? 可以推到趙按察使身上。 一切就都圓滿了。 楚庭川之后也不能怎么樣。 他雖然是一個親王,但是還能處置朝廷大臣嗎?他沒這個能耐。 嘉平帝還沒死呢,輪不到他作主。 可是現在,看到女兒含淚的眼睛,他心里不是一般的難受。 人心rou長,女兒是他的親生女兒,他怎么可能真的絲毫都不在乎? 可恨朱元總是如此牙尖嘴利,且心狠手辣,專能往人的痛處去掐,讓你血rou模糊。 何老尚書的猶豫也沒有太久。 現在也的確不是讓他猶豫的時候。 就算是女兒在這里,那也不成。 讓朱元活了,到時候楚庭川再回來,那一家人的性命就都沒了。 他忍著痛沉痛的揮了揮手。 朱元呀了一聲,對著那個錦衣衛使了個眼色,那個錦衣衛便一把將鄒夫人摜在了地上。 鄒夫人也不知道是太痛還是受了刺激,竟然暈過去了。 何老尚書頓時不忍,大喊了一聲慢,便咬牙切齒的對著朱元道:“你將我女兒交出來,我留你一個全尸!否則的話,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何老尚書想的太多了?!敝煸p笑出聲:“我這樣的人還在乎什么有沒有葬身之地?我若真的在乎這些,也不必替母親伸冤報仇了。說白了,你這個嚇唬不了我,我也不在乎死了能不能留全尸,這樣吧,只要您能答應我,放了孔夫人,我就把鄒夫人交給您,另外附送您一個秘密,怎么樣?” 何老尚書面色沉沉。 孔夫人是個什么人他很清楚。 這個女人不是個好對付的,是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她根本不可能會安分的,真放了她,那就是后患無窮。 她出了這道門,出去便能一呼百應,這絕對不是在開玩笑。 就愛你他不動,朱元呵了一聲便道:“何大人還沒娶妻罷?可聽說何大人從前身邊有個溫柔貌美的丫頭,只是不被何老太太喜歡,所以被發賣出去了,真是巧得很,我恰巧聽說了,那個丫頭被賣出去的時候,便有身孕了?!?/br> 何老尚書的眼睛亮了起來。 這幾乎是不受他控制的。 孩子! 現在何文勛已經不行了,他也幾乎已經認命了,知道兒子再也不能有后代,可是如果,如果朱元說的是真的。 那就意味著何家還沒有絕后,何家這一支還有香火! 明知道這應當是朱元用來拖延的借口,是朱元在垂死掙扎,可是何老尚書卻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嘶啞著聲音問:“果真?!” 如果是真的……如果…… 只要想一想,何老尚書都覺得心潮澎湃。 朱元微微笑了笑,輕輕挑了挑眉:“不止如此,聽說生下來還是個男孩兒,那個丫頭叫倩雪,想必您也該有些印象的吧?” 男孩兒! 何老尚書的手都忍不住開始顫抖。 明知道不該期待,可是他還是著了魔的問朱元:“人在何處?” 朱元輕聲道:“何老尚書先答應我的條件,放了孔夫人,我就告訴你?!?/br> 孔夫人……何老尚書看著孔夫人半響,似乎是在思索,許久之后,才點了點頭:“那你說,人在何處?” 朱元笑了笑:“我只告訴孔夫人一個人,若是您想知道,便問孔夫人吧?!?/br> 第854章 峰回 大院里的氣氛一時僵硬下來。 何老尚書盯著朱元,目光陰沉似水,看著她緩緩的冷笑了一聲:“你這是在找死!” 這人分明就是在耍著他玩,只告訴孔夫人一個人,那豈不是就是說孔夫人一天不說,他就要一天被這個秘密所要挾,要將孔夫人給供起來? 這個丫頭實在狡猾至極! 可是那個秘密對于他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抓的他心里癢癢的,讓他沒辦法輕易舍得放棄,他緩了半響,瞇起了眼睛哼了一聲:“不如這樣,你告訴我,我保證不會對她做什么,一定會饒了她的性命,否則就沒得商量!” 他開始有些著急了。 再這么拖下去,他怕會出變故。 他身前的那些弓箭手一個個蓄勢待發虎視眈眈,隨時都能要了朱元她們的性命,孔夫人捂住了傷口,心里不由得后怕。 這小丫頭也太大膽了! 朱元卻紋絲不動,她站在何老尚書正對面,看著臺階底下躺著的鄒夫人,沖著何老尚書狡黠的彎了彎眼睛問他:“何老尚書怎么保證?到時候我只怕都已經死了,我怎么知道您的保證能不能成真?其實這筆交易很劃算的,何家唯一的男丁呢,您想想,是不是很合適?” 何老尚書遲遲下不定決心。 他對朱元其實恨得咬牙切齒,巴不得她現在就灰飛煙滅,可同時他又很怕朱元說的是真的,如果朱元說的是真的…… 那何家所有的希望當真就是在那個孩子身上了。 氣氛一點一點變得更加僵硬沉重,風吹起了廊下的燈籠,映照得眾人的臉色更加的陰狠不定。 方良額頭上已經滲出了冷汗,看著天色到現在完全暗下來,在心里慢慢的計算著時辰,心里很是擔心。 拖不下去了,什么招數到現在都已經用盡了。 從下午拖到現在,其實已經算得上是奇跡,可是饒是如此,該來的也總是要來的。 他看了朱元一眼,心里有些沮喪又有些煩躁,雖然做好了要死的準備,但是每每有了一絲希望之后,人總是會盼望得到更多的。 原本每次都跟朱元能夠化險為夷,以至于他到現在竟然還是抱有那么一絲期望。 何老尚書沒有思考太久,后邊便來了幾個武將,站在他面前不知道說了些什么,何老尚書頓時激動起來,情緒激動的抗辯了幾句,而后緩緩的朝著朱元這邊看了過來,似乎是在爭辯。 孔夫人心里知道那應當是鄒總督的人,鄒總督的人肯定也對何老尚書一直拖延進度有些不滿。 畢竟這都已經過了多久了?擔心也是正常的。 何老尚書氣的胡子都一顫一顫的,目眥欲裂的不肯放棄,可是等到后來,也不知道那些人在何老尚書耳邊說了什么,何老尚書終究還是偃旗息鼓,最后不再說什么,不甘的被人扶著往后頭去了。 能看得出來,鄒總督還是在何老尚書身邊安插了人,關鍵時刻,何老尚書做的決定若是不符合鄒總督的利益,那也是沒用的。 方良心里有些沮喪。 知道這也意味著朱元之前拋出去的那個魚餌已經沒用了。 果然,對方那邊經過了短暫的sao亂之后,就重新又安靜下來,弓箭手齊刷刷的做好了準備,手里的弓箭也已經箭在弦上,蓄勢待發。 之前那個作主讓人攙扶了何老尚書去后面的中年文士取代了何老尚書的位子,看了一眼地上躺著的鄒夫人,面色淡淡的牽起了一抹清淡的笑意:“縣主,你通倭在先,行刺按察使在后,是謀逆大罪,如今我們奉命捉拿你,你卻又負隅頑抗,為了抗擊倭寇,我們這也是迫不得已,還要請縣主諒解?!?/br> 諒解? 朱元在心里冷笑。 這些人一直都有一個壞毛病,那就是很喜歡痛打落水狗,純粹的輸贏已經不能滿足他們的好勝心,他們贏了以后,還非得要把你們徹底踩在腳底下,看著你匍匐在地上,才覺得心里痛快一點兒。 這可真是叫人厭惡。 她沒有答話。 這些人無非就是想看她崩潰求饒,可是她偏偏就不讓他們如愿。 那中年文士的臉色頓時變得更差,見朱元如此鎮定,又覺得受挫又覺得沒什么意思,哼了一聲,才冷冷的道:“放箭!” 方良一時閉上了眼睛。 連孔夫人也一樣心里突了一下,頓時覺得心跳如擂鼓的等著劇痛的來臨。 可是他們遲遲都沒有等到,卻還聽見了對面傳來的驚恐的喊叫聲,不由便愣住了,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朱元也同樣震驚。 那些弓箭手早就已經張弓搭箭,一得到了命令便已經第一時間要動手了,可就在此時,從院墻那邊射來了無數箭雨,他們那些沖鋒在前的弓箭手頓時倒了一大片。 還沒等到他們來得及整肅隊伍,之前他們攻進來的大門處又傳來了震天的吼聲,甲胄肅殺而整齊的摩擦聲很快由遠至近,之前何老尚書被攙扶出去的后方很快便崩潰了,士兵們頓時驚恐不已,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