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節
她語氣倒不算很壞,蘇付氏警惕的看著她一瞬,才請了她坐:“在里頭看信,大嫂來是為了裁縫的事兒?” 馬氏裝作沒聽出這里頭的嘲諷和質疑,只是垂著眼簾搖了搖頭:“倒不是為了這事兒,我來是有件事想問問你?!?/br> 第813章 蓄勢 蘇付氏沒摸準她是什么意思,遲疑了一瞬才點頭:“大嫂有什么話就請直說吧,反正大家都是一家人?!?/br> 她還以為馬氏是要趕她們走的,可看這架勢又好似不對。 馬氏咳嗽了一聲,揣摩著蘇付氏的表現,淡淡的說:“不知道阿玉你聽說了沒有,杭州城出了一件奇事兒?!?/br> 蘇付氏還真不知道,馬氏是個很古板嚴肅的人,很講究規矩,朱元每出去一次,她就要擺一段時間的臉色。 為了不給朱元添亂,也為了不讓馬氏更多遷怒,她是向來沒出去過的,更別提什么從外頭聽說什么消息了-----自從馬氏發飆過后,連楊玉清他們要回話都只能通過二門的婆子送信進來。 這些信都是給朱元的,外頭的事蘇付氏也向來不問。 反正她問了也幫不上忙。 現在聽馬氏這么問,她便如實的笑了一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哪里能知道外頭有什么新鮮事兒?大嫂想問什么?” 馬氏見她神情不似作偽,便慢慢的道:“說起來,這事兒也是我在外頭做客的時候聽說的,鄒總督的小舅子何大人出事了……” 蘇付氏頓覺莫名其妙。 她知道鄒家的姑娘曾經跟付莊定親,但是就算是如此,她也知道鄒姑娘失蹤之后,兩家的關系就變得極為尷尬。 這一次付清出事,被攻訐說消極怠戰,那也或許是跟鄒家交惡的結果。 鄒總督的小舅子出了事,跟她們有什么關系? 因此見馬氏等著自己表態,蘇付氏便有些愕然的問:“何大人也跟咱們家有交往嗎?” 馬氏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完全不知道,連何文勛是誰只怕她都沒摸清楚,頓時便忍不住松了口氣。 也是,她就說,朱元難道有通天的能耐。 她稍微放了心,便又嘆息著道:“我還以為元元知道呢,畢竟這些時間總見她往外頭去跑,想來也該知道不少新聞的?!?/br> 蘇付氏不明白她說這話到底是在諷刺還是另有深意,困惑的看她一眼,才道:“元元怎么會知道這事兒?她最近都忙著給太華伸冤,替太華討公道呢,再說了,我們初來乍到,于杭州的人事上,實在是知道的有限?!?/br> 可太華出事,真正的幕后之人就是何文勛??! 馬氏拿不準蘇付氏這話的意思,想了想,便換了個說法:“那元元最近可有讓底下的人去過陳縣的?” 殷全是陳縣知縣,他的家人大多數都是就地發賣的,那個奶娘想必也是從陳縣買來的,若是朱元身邊有人出了遠門到如今都還未回來,那十有八九就真是朱元做的了。 蘇付氏更加茫然了,她察覺出馬氏有些不對勁,便皺著眉頭放下了手里的活計,認真看著馬氏問她:“大嫂究竟想問什么?元元這些天可沒出去過,若說她身邊的下人惹禍,那也不大可能罷,其他人都在前院住著,大嫂應當比元元更知道他們的行蹤,除了林小將軍和方大人,可他們也不是元元能管的住的……” 她說著,便忍不住有些激動起來:“若大嫂真的覺得我們多事,也請再忍耐幾天,等到父親有了消息,我們自然是要走的,也不會耽擱大嫂太久了?!?/br> 這還是蘇付氏有生以來頭一次這樣說話不留情面。 馬氏無言以對,她也看得出來蘇付氏的確對這件事毫不知情。 等到出來了之后,她便吩咐人去前頭將忠伯給叫了進議事廳,問忠伯最近這些天朱元那些護衛的蹤跡。 忠伯不知道她怎么忽然問起這個,可還是據實以告:“并沒有夜不歸宿的,除了方大人,可方大人是有公務在身的,去義烏辦案了……” 方良是個錦衣衛,馬氏當然知道,誰敢去問錦衣衛的去向。 她斟酌了一會兒,打發了忠伯之后便靠在了椅背上看著馬嬤嬤道:“這事兒倒真或許跟她沒關系,去陳縣可不是一兩天能辦到的事兒,她身邊的人就沒有離開那么久的,至于方良,他可是錦衣衛啊,總不至于還為了她當真去陳縣找人吧?再說,她怎么知道何大人跟此事有關的?又怎么可能知道胭紅的身世?她又不是神仙!” 馬嬤嬤也是這樣認為,點了點頭就道:“我看也是如此,小曾大人應當是多心了,我這就出去,跟小曾大人說一聲?!?/br> 馬氏嘆了一聲氣。 她心里總還有些不大安穩,可是卻又找不到緣故。 等到傍晚,聽說薔薇苑那邊的裁縫已經走了,并且并未從賬房領銀子,她也沒跟之前一樣大發雷霆指責朱元不懂規矩。 付娟正好來請安,陪著母親說話,見母親有些心不在焉,便低聲咳嗽了一聲:“娘,您怎么了?人家住在我們家里是客人,怎么還叫人家自己出錢做衣裳?” 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馬氏回過神來,冷笑了一聲正要說話,外頭丫頭便都顧不得通報掀了簾子進來:“太太,馬嬤嬤來了,急著要進來……” 馬氏頓時覺得心驚,還不及思索便已點了頭,等到馬嬤嬤一進門便問:“怎么了mama,難道是小曾大人不信咱們?” 那可就糟糕了。 現在付莊和付泰的性命也都在他手里攥著呢! 若是他真的動怒,付家也就散了。 馬嬤嬤原本是最能沉得住氣的,可是這一次卻牙齒發抖,過了好一陣兒,才能緩過氣來,對著馬氏搖頭,眼里帶著些驚恐的告訴馬氏:“太太,我壓根兒就沒見到小曾大人!” 什么? 馬氏有些不大明白馬嬤嬤的意思,見她魂不附體,便催促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馬嬤嬤聲音都帶著顫意,驚恐的道:“小曾大人遇見了倭寇,被倭寇砍了頭了!” 馬氏手里的杯子叮當一聲摔在地上,碎成了一地的瓷片,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這才隔了多久?人就死了? 還死在了倭寇手里? 這豈不是一個笑話?! 常年生活在浙江的人,對于倭寇這個詞兒是不陌生的,付娟一聽見倭寇兩個字,便忍不住起了雞皮疙瘩。 第814章 好心 他們從出生起,就一直在與倭寇這兩個字打交道,雖然說身為女兒家,但是她們也都知道,現如今付家一家的官職和富貴,都是因為抗倭有功而得來的。 而同時,這一次祖父被彈劾,以至于如今前途未明,也是拜倭寇所賜,一家子都對倭寇這兩個字格外的敏感。 付娟一下子便覺得有些發懵了,她倒是不知道小曾大人出事跟自家有什么關系,但是倭寇既然都能入侵杭州城并且在杭州城殺人了,那豈不是說這一次的倭寇可能會大舉入侵? 那到時候,祖父可怎么辦?!他們一家子現在得罪了總督府,跟總督府的關系鬧得這么僵,說不得祖父就要成替罪羊,或是被推到最前頭去送死了。 她神情慌張。 可這時候馬氏已經無暇顧及安慰女兒,她覺得腦袋發漲,暈乎乎的腳似乎踩在了棉花上,猶自不敢相信:“怎么會?!” 從前倒也有倭寇闖進城里的,別說是杭州了,當年一行百余人的倭寇甚至都一路過東南差點兒闖進了金陵。 這幫倭寇一個個的極為狠毒悍勇,以一當十,當初一百余人竟然殺了民兵散勇一千多人,以至于造成不少人丟官。 可自從鄒總督上位以來,這樣的事再沒發生過,杭州城更是算得上是穩中之重了,怎么竟然如今還會出這樣的事? 再說,殺的竟然還是小曾大人,是杭州同知的侄子…… 馬氏不安的攥緊了手,覺得頭暈目眩,一時有些支撐不住的快要倒過去了。 馬嬤嬤緊張得嘴唇發顫,她也覺出事情不對勁來了。 之前她們還能安慰自己,覺得朱元萬萬沒有這么大的能力,再說也不可能就會知道何文勛和小曾大人勾結在一起弄死了太華的事情。 可是現在,邢員外出事,李老大被嫁禍到現在還在大牢里頭出不來,何文勛被廢了,小曾大人死了…… 凡是跟太華的死有關系的人,幾乎統統都出了事。 這怎么可能真的還是巧合呢?! 馬氏的指甲都已經陷進了rou里,被自己弄的生疼才算是回過神來,看了馬嬤嬤一眼,有些慌張的問:“那現在怎么辦?” 真是朱元做的話,那朱元會不知道她在其中起的是什么作用嗎? 如果知道,那這些天朱元是在冷眼看著她去通風報信? 這個女人也太可怕了! 馬嬤嬤自己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主要是她沒遇見過這樣的事兒。 朱元這簡直就是瘋子。 不是瘋子做不出這種事兒來,可偏偏這個瘋子還有本事,不是一般的可以被制服的瘋子,看她做的那些事,每一件都連痕跡都找不到,根本找不到證據說是她所為。 付娟不知道母親跟嬤嬤在說些什么,疑惑的隔著香爐看著她們兩個在那里發怔,不由得輕聲喊了一聲母親,引得馬氏回了神。 馬氏被驚了一跳,嗯了一聲才反應過來女兒還在身邊,這才有些手忙腳亂的擺了擺手:“你先回房去休息,母親這里還有些事,顧及不上你?!?/br> 付娟知道她是在打發自己走,原本有心想問問為什么,出了什么事的,但是見母親慌成這樣,也知道這事兒小不了,便不敢再多說,點了點頭,便猶豫著出了房門。 才出了母親的院子,她便迎面看見了跟蘇付氏一道過來的朱元,想到母親說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話,遲疑了一瞬才給蘇付氏行了禮,而后沖朱元點了點頭。 蘇付氏叫了她起來,便問她:“你母親可在家?我有些事想要找她?!?/br> 付娟就點頭,說自己剛從里頭出來,見她們進去,有些拿不準自己是該跟上去還是按照母親說的話回自己房里去,不由得站在邊上一時沒動。 里頭的馬氏卻在聽見蘇付氏和朱元來了之后嚇了一跳。 可見背后不能說人,她強自鎮定了心神,看了馬嬤嬤一眼:“該來的總要來,看吧,看看咱們這位表姑娘到底要跟咱們說什么?!?/br> 馬嬤嬤抿著唇,眼里現出止不住的擔憂來:“太太,依我看,倒不如先推說身體不舒服,我們先寫封信給老太爺罷?” 她說著,聲音越發的低了下來,見馬氏無動于衷,就輕聲哄勸:“老太爺怎么說都是表姑娘的外祖父,不看僧面看佛面,若真是到了那一步,總歸她難道還能把您這個舅母怎么著?” 付清到底是朱元的親外祖父,朱元先不容于朱家,若是連付家也因為得罪她而出事,那這個女人天煞孤星的名頭就算是坐實了,她以后再怎么囂張也有限。 京城有人因為她告朱家而寫了救母記,難道現在還會有人因為她讓付家出事,而再寫一篇什么救爹記救姨母記來替她反駁么? 馬氏知道馬嬤嬤的意思,可是她并沒有答應。 寫信? 她最知道自己那個公公的性格了。 這個老人脾氣倔又固執,認定的東西那是無法更改的,當初也正是因為他被調走去了軍營練兵布防,她才做出了太華的事情。 現在她就算是寫信去說明了原委,他也不會寬宥的。 當初他就是因為李太華是朱元的好友,還極為關照,甚至想讓付泰收她做干女兒。 要是知道她勾結外人做這個局,為了逼死她的外孫女而先殺了李太華,他要做的頭一件事只怕是要休了她這個兒媳婦,怎么可能還會反過頭來替她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