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節
這分明就是沖著朱元來的。 這些人竟然如此目無法紀,膽大妄為! 最可惜的便是太華了。 這是個那么通透溫柔的姑娘,想到在京城的時候太華還給她們每個人做針線,蘇付氏的眼睛便不自覺的覺得酸澀,抿著唇許久才壓抑的哭出了聲。 她尚且如此,也不知道朱元到底怎么想的,蘇付氏心里悲痛過后就只剩下無措,目光下意識朝著凈房那邊看去,寧愿朱元能哭出來,這樣憋在心里,怎么受得了…… 第793章 送禮 太華的事成了眾人揮之不去的陰影。 連帶著向來跳脫的錦常都一連幾天整天陰沉沉的板著臉。 綠衣跟水鶴更是被嚇病了,朱元給她們開了幾天的安神藥,便囑咐她們好好休息,不要再跟著伺候。 馬氏原本是主張請大夫的,雖然她從丈夫付泰那里也聽說過朱元會治病,可是到底沒真當回事,畢竟是小孩子么,她還以為是舅舅故意給外甥女做臉面,誰知道朱元竟真的給綠衣她們開藥,不由便有些驚詫,還去問蘇付氏。 蘇付氏也差點兒病了,是怕朱元擔心,才咬著牙撐著,聞言便苦笑了一聲:“元元是真會治病的,以后大嫂你就知道了?!?/br> 付清去營里一去便這么多天不回來,蘇付氏總覺得心里不安,催促著馬氏:“能不能送封信給爹,好歹告訴他們我們已經到了……” 被參奏了,朝廷雖然只是說派人押解付清回京,后來也沒了動靜,可這終究是件大事,一直呆在軍營里算是怎么回事? 再說有太華的事在前,蘇付氏雖然不敢說,可是總在心里害怕付清也會這樣,成天提心吊膽的。 馬氏倒是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擔心的樣子的回她:“早就已經派人去知會過了,你別擔心了,父親心里有數的,該回來,自然就回來了,現在你們回了家,這就是自家,只管放心住著?!?/br> 蘇付氏見她半點都不緊張擔心,不由得便有些遲疑的提起付莊和付泰的事來:“可就算是我們放心,只怕阿莊他的傷勢熬不住……我們原本是想著,把父親這邊的事看著給處置了,便先去江西看阿莊的?!?/br> 馬氏微微垂下眼簾,漆黑的瞳仁變得更加幽深:“這些天我的眼淚都已經流盡了,阿莊那邊已經派了楊百戶和幾個老練的下人過去,又四處請了大夫去看著,可那又有什么辦法?家里一樁接一樁的出事,我雖然是當娘的,可是家里若是沒個管事的,還不要亂了套……” 的確如此,畢竟一大家子的人呢,蘇付氏心情沉重,難掩愧疚的道:“多虧了你,嫂子……” 同樣是女人,只要想想,就覺得馬氏的處境艱難。 難為她竟然還能把自己這一行人安排的如此周到。 馬氏淡淡的扯出一抹笑意:“一家人,說這些話做什么?總歸,只要這個家好,我做什么都心甘情愿?!?/br> 夜里風正涼,同知府的后院卻正熱鬧的緊,花園里的八角涼亭里擺上了宴席,四周的燈籠將這座八角亭照的透亮,杭州同知曾子軒正在招待客人,見菜上齊了,便殷勤的舉杯勸酒:“招待不周,還請何大人多多容量?!?/br> 他口中的何大人是個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蓄著胡須,一副典型的文人的模樣,聞言便笑著道:“這便很好,吃飯是小事,辦事才是大事,給上頭把事兒給辦好了,就比什么都強,曾同知,您說是不是?” 曾同知當然不敢說不是,何文勛是鄒總督的小舅子,這可不是什么善茬兒,人家都知道他的外號叫笑面虎。 這是個當面殺了你親爹娘還能跟你笑呵呵說話的人,曾同知從骨子里怵他,見他這么說,趕忙陪著笑意放下了酒杯:“已經按照您說的去辦了,當著那位縣主的面兒,給她看了個正著,一分一毫都不差?!?/br> 他邊上一個穿著極為富貴的年輕男人便立即接過了話茬表功:“嘖嘖嘖,您可別提那時候那位縣主的臉色多難看了,簡直跟親娘死了似地,面色煞白煞白的,只是可惜了那小美人兒,才不過十幾歲,唉,正是好時候呢?!?/br> 曾同知回過頭瞪了自己這個不靠譜的侄子一眼,笑著跟何文勛打哈哈:“何大人別理他,他小孩子家不懂事,口無遮攔,口無遮攔!” 何文勛臉上笑意微妙,揚手隨意的止住了曾同知的勸酒,面向那個年輕人挑了挑眉:“小曾啊,你倒是說說,她什么反應???” 他顯然是要當笑話看的,這個時候就該說的繪聲繪色,想起侄子的口才不錯,曾子軒卷著手咳嗽了一聲,拋去了一個眼神。 小曾也笑了起來,樂呵呵的將朱元如何聽見人墜樓,聽見了人墜樓又是什么面色,怎么撥開了人群跑到現場的,怎么伸手合上尸體的眼睛的都繪聲繪色的說了出來。 他口才好,叫人如同親臨現場了一般,何文勛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唇畔的譏誚不加遮掩:“而后呢?” 而后? 小曾有些犯難,雙手一攤老老實實的道:“就沒然后了?!?/br> 什么叫做沒然后了? 在最精彩的地方戛然而止,這滋味可不好受,曾同知側頭看見何文勛皺起眉頭,心里咯噔了一聲,哼了一聲還以為侄子是在吊胃口:“快些說!” 小曾卻愣住了,有些茫然的撓頭:“當真沒有了!我就在樓上看著呢,她身邊的幾個人倒是都有鬧的有哭的,可她沒有??!” 沒哭? 沒鬧? 曾同知有些不信:“除非她鐵石心腸,否則一個女人看見自己的知己好友死在自己眼前,竟然不哭不鬧?” 又不是怪物。 可何文勛卻饒有興致的牽起了嘴角,如同是一只餓狼鎖定了自己的獵物,既自得又自信:“有點兒意思,看來這份禮送的還不大合朱姑娘的心意啊?!?/br> 邊上的曾同知面色變了變:“何大人的意思是……” 何文勛卻又不說了,只是笑了起來:“沒什么意思,你們這事兒辦的不錯,別給人留下把柄,這只小狐貍爪子很鋒利的,會吃人?!?/br> 曾同知笑罵自己的侄子:“聽見大人說的了沒有?若是事情辦不好,頭一個拿你開刀!讓你好看!” 小曾笑了一聲,看出自己叔父和何文勛都很滿意,摸了摸下巴讓他們放心:“處理的干干凈凈的,您就瞧好了吧,保證讓他們苦果自己咽,一句冤枉都說不出來!” 別說,這小子辦這些事兒可的確是駕輕就熟的,曾子軒笑著瞪了他一眼。 第794章 關系 一連好幾天過去,付清仍舊沒從軍營里回來,忠伯帶著人去找了,回來也只是說最近事多,倭患仍舊嚴重,或許最近便要上戰場,因此恐怕暫時是不能回來了。 忠伯這么說著,面上表情鄭重:“老太爺說了,姑奶奶帶著表姑娘表少爺回來了,他開心,到時候回來擺幾桌,大家一起熱鬧熱鬧,共敘天倫?!?/br> 又對馬氏稟報:“對了太太,老太爺讓您將二姑奶奶的靈位安置好,讓她落葉歸根,知道是回了家了,等到他回老宅,是要帶著二姑奶奶一道回去的?!?/br> 馬氏表情不便的應了一聲:“這事兒父親早就知會過,我都知道了,已經讓人去靈隱寺給姑奶奶點了長明燈,也單獨選了個地方放牌位供奉?!?/br> 朱元跟朱景先都站起來道謝。 馬氏牽了牽嘴角,招呼著朱景先和朱元坐下,見他們兩姐弟都默然不語,便對蘇付氏道:“江西那邊來信了,說是阿莊的傷勢總算是好了一些,現在暫時沒事了?!?/br> 這可是大好事,蘇付氏頓時精神振奮,差點兒喜極而泣:“這可真是太好了!阿彌陀佛,總算是佛祖保佑?!?/br> 馬氏頓了一頓,便又道:“既然阿莊沒事,我的意思是,反正你們便是去了,也只是在那里等消息,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找到老爺,不如就暫時留下來,好容易才來了杭州,等了這么十幾年了,阿玉你這么多年沒見父親了,元元跟景先也是十多年還未拜見外祖父,既然來了,總該見過了再走?!?/br> 這話說的入情入理,蘇付氏原本就只是掛心付莊的傷勢,想礙著朱元過去總歸是能幫得上忙,朱元的醫術好。 現在既然付莊沒事了,付泰的下落也的確是要官府才能派的上用場,他們自己沒什么法子,去了也只是等消息,還不如留下來在家里等著。 她看向了朱元。 朱元也點了點頭。 這件事便這么定了下來。 馬氏單獨留了蘇付氏下來問話:“阿玉,忠伯說元元一來便亮了身份,還有個人連官差都被他嚇住了,那是什么人?” 她說著,觀察著蘇付氏的臉色,輕聲說:“我也好心里有個數,知道該怎么招待?!?/br> 說起來蘇付氏差點兒都把這事兒給忘了,她哎呀了一聲,才道:“對了,嫂嫂,可千萬不能怠慢了那兩位,方良是錦衣衛千戶,是直屬承恩侯管的,這次來是去義烏辦案,還有錦常,那是將軍府的小兒子,如今是在羽林衛當差,是信王的護衛?!?/br> 馬氏的瞳孔縮了縮,漆黑的瞳仁閃著莫名的光,過了片刻才恍然的點頭,又皺眉有些擔心的道:“這……這兩位來頭這么大,待在咱們家里,只怕是要委屈了他們?!?/br> 蘇付氏就搖頭:“盡心便是了,其實他們也不圖什么,很快便要走了的?!?/br> 都已經送到地方了,他們又各自都有事,肯定無法長留的。 不知道正被人討論的方良對著錦常努了努嘴,挑眉看他:“你怎么還不走?什么時候走???” 錦常哼了一聲,沒什么好氣兒的冷笑:“你不走我就不走?!?/br> 兩人彼此看不順眼,但是偏偏站在一塊兒沒動,過了一會兒,方良才呸了一口,隨手從樹上摘下一片樹葉叼著,道:“這事兒不簡單?!?/br> 還用說,錦常白了他一眼:“這事兒若是不解決,我怎么敢走?這壓根兒就是沖著朱姑娘來的,千防萬防,誰料到人家壓根沒打算中途生事,就等著來這一招兒呢,真是夠陰損的,我看朱姑娘這幾天人都瘦了一大圈?!?/br> 哪里只是一大圈兒,整個人都瘦的有些脫形了,方良心中有數,想起那天的事兒還是忍不住皺眉:“我看朱姑娘是不會放棄的,楊玉清這些天可都沒回來過,肯定是外頭跑這事兒呢,若是查出來是誰干的,非得把那人剁成rou醬!” 這也得虧是他們侯爺不在,否則以他們侯爺的手段,多的是法子把他們折磨得生不如死。 兩人心不在焉的說不了幾句,便都說不下去了,轉頭出了門去各自辦事。 這事兒總歸是得告訴上頭一聲的。 下午的時候,付家幾個女孩子們都來了,這幾天原本她們都是在上課,并沒什么時間,這還是她們頭一次過院子里來找朱元玩兒,蘇付氏歡喜的笑起來,挨個拉了手喊了,便讓她們坐:“喜歡吃什么?喝什么?姨母讓人去給你們做?!?/br> 幾個女孩子里,最大的付娟笑起來:“姨母這話說的,你們才是客人,倒反過來招待我們了?!?/br> 是啊,成了親原本再回娘家就是客人了,蘇付氏有些尷尬的笑了笑,正好綠衣上來送點心,才緩過來搖頭:“姨母不是那個意思,是從京城帶來了些甜點和茶葉,想讓你們嘗嘗?!?/br> 二房付容所出的付寧最溫柔,小聲的說:“我也聽說啦,jiejie在京城開了大酒樓,做的點心遠近馳名的?!?/br> 付娟伸手拿了扇子去敲付寧的頭:“你這個小丫頭最是嘴饞,鬧的好似是家里克扣了你,難不成咱們家里這形形色色的點心還填不滿你的嘴?” 付寧抿著唇有些不安的看著jiejie們,急忙反駁:“不是……” 這話說的有些不對,好似是話里帶話,可是蘇付氏跟她畢竟相處的時間太少了,也不知道她的性情,拿不準她到底是怎么個意思,便只是笑著讓她們吃點心。 都是這么親的親人,她只希望大家能夠和和氣氣的。 朱元沒興趣跟女孩子們鬧什么,尤其是這些女孩子還是她舅舅的女兒,她只做聽不懂,看著蘇付氏招待她們,始終面帶微笑。 付娟她們就都覺得沒什么意思,坐了片刻便借口要去母親那里就出去了,蘇付氏起身讓綠衣送了她們出去,便有些無奈的轉頭回來看了朱元一眼:“或許是還不大熟悉,小女孩兒們新見了客人,的確是這樣的?!?/br> 第795章 哥哥 朱元的注意力沒放在幾個女孩子身上,當周圍的人性命和前程都危在旦夕的時候,這些小女孩之間的摩擦和挑釁實在掀不起一絲波瀾。 她淡淡的點了點頭,勸了蘇付氏去休息,等到水鶴進來,便問她:“楊大哥還沒回來嗎?” 水鶴知道她說的是楊玉清,頓了頓想起太華的死狀,打了個冷顫才搖頭:“姑娘,還沒回來呢,要不要讓叔晨和伯晨去找找?” 朱元抿唇沒再說話,手指敲在桌面上,面色始終冷淡。 這幾天她一直都是這樣的,水鶴擔心的看了她一眼才退出來,見綠衣迎上來,便對著綠意輕輕搖了搖頭。 綠意抿著唇,向來不知道憂愁的人,到了現在心里也覺得沒底了。 實在是從前姑娘做什么都是很有把握的,旁人想做什么姑娘提前一步都料到了,哪里會跟現在這樣。 她嘆了聲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