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節
太后一直都不喜歡徐家,若是知道,這次英國公恐怕就真的要隨著錦衣衛一道被押解回京了。 嘉平帝見了太后,便只是含糊的道:“國公夫人進宮來陳情,替國公分辨,因為朕用的詞重了些,誰知道國公夫人便情緒過于激動,暈過去了?!?/br> 太后自然知道最近鬧的沸反盈天的關于英國公的事,她皺了皺眉頭,在朱元的攙扶下坐在了上首,便又問:“現在怎么樣了?” 嘉平帝挑眉道:“已經宣了胡太醫和孔供奉來,正在偏殿里診治,到底情形如何,還未有消息,只是情況怕是不怎么好,聽說徐老太太之前便有些輕微卒中,這次情緒過于激動以至于昏厥……病情怕是又加重了些了?!?/br> 原來是這樣,這事兒太后倒也聽說過,似乎是白馬寺的事情過后,徐老太太出現了輕微卒中的癥狀,當初還來宮里求過藥。 她冷笑了一聲。 徐老太太為人刻薄冷酷,若不是因為她的娘家會挑選夫婿,嫁了個英國公這等的金龜婿,就憑徐老太太的為人,早已經死了不知多少次了,哪里能過的現在這么光鮮亮麗,動不動就對人喊打喊殺的。 現在自家出事了,倒是知道要彎腰了? 她沒再多說什么,轉頭看了朱元一眼,輕聲道:“既然如此,胡太醫跟你也是一同治過不少人的,你不如也進去瞧瞧,看看徐老太太怎么樣?!?/br> 嘉平帝才剛從朱元請安便瞧見她了,現在聽見太后這么說,便點了點頭道:“你去看看也好,怎么說你去都更方便些?!?/br> 衛皇后站在他身側又忍不住在心里嘆了口氣,感嘆朱元真是本事了得,到現在連佳品地都對她另眼相待了。 朱元被小太監領著進了偏殿,下臺階的時候正好還碰見了匆匆進門來的張慶,不由得就站住腳看了他一眼。 張慶沒工夫顧得上看朱元,急匆匆就上臺階去了。 小太監眉開眼笑的跟張慶打了個招呼,便轉頭看著朱元笑了起來:“惠寧縣主少見罷?這是我們張公公?!?/br> 朱元點了點頭,心里在猜測張慶這個時候過來究竟是為什么。 英國公府鬧成現在這樣,純粹是張慶在背后推波助瀾,現在徐老太太進宮來求情,作為幕后主使的張慶,當然是來探聽消息的。 可是探聽消息他這個身份本不應當親自來才對-----他到底是徐公公的心腹,宮里什么消息能夠瞞得過太監? 他自己進來…… 思考中已經到了偏殿,小太監替她掀開了簾子,她便反應過來,沖著小太監道過謝,便進了偏殿。 胡太醫正好跟孔供奉商量著如何開藥,見了朱元便眼前一亮,急忙笑著朝她招了招手:“丫頭,快來快來!” 雖然朱元已經得封了縣主,可是胡太醫待她還是跟從前一樣,見她過來,便道:“老太太這急怒攻心之下導致暈厥,看脈象,這些天恐怕一直心中郁郁,乃是肝氣受損之象,怒氣傷肝,這么長久積累下來,身體吃不住才是正常的?!?/br> 孔供奉也在一邊點了點頭表示贊同,又道:“這病倒不是什么大病,可是若是不妥善加以調理,以后身體必然受到影響,怕不是……長壽之象?!?/br> 也就是說,這次徐老太太是果真病的挺重的了。 朱元嗯了一聲,孔供奉便讓了她進去把脈,而后便問她:“縣主有何高見?” 他是見識過朱元的醫術的,知道她頗有些常人所不能的法子,而嘉平帝看來是很看重徐老太太的病,總是要想法子穩住徐老太太的病才好。 朱元搖了搖頭,照實道:“二位大人已經診斷的很清楚了,老太太這種情況,只能盡量好好將養著,以后切忌動怒,慢慢或許能夠好些,要說能藥到病除,那是不能的?!?/br> 胡太醫促狹的笑了一聲,摸了摸胡子沒有說話,點了點頭沖邊上有些茫然的孔供奉道:“既然如此的話,那我們便按照之前商量過的,先開些安神的藥,穩住國公夫人的情緒再說吧,其他的也只能慢慢調養了?!?/br> 孔供奉答應下來,當下先開了一副藥令人下去煮了,奉給國公夫人喝,等到國公夫人醒了,才跟胡太醫和朱元一道往西配殿跟嘉平帝和太后復命。 太后早已經等著了,見了朱元來,便招了招手,將朱元叫到自己身邊,才看向胡太醫跟孔供奉。 胡太醫便恭敬的跟嘉平帝稟報:“圣上,現在國公夫人已經醒了,她老人家最近應當是一直優思不斷,卒中之后也沒能夠好好休養調整,因此才會出現氣急之下暈厥過去的情況,以后還是要好好的休養才行?!?/br> 孔供奉也在邊上附和:“只要休養好了,以后或許還是能好起來的……” 太后皺起了眉頭,見嘉平帝一臉深思,便沖兩個太醫點了點頭:“知道了,你們先退下罷?!?/br> 第748章 退步 太后等到兩個太醫都退下去了,便看向嘉平帝問他:“皇帝,你怎么說?” 嘉平帝面上有些煩躁,微微皺眉之后旋即便又道:“說到底,其實這件事總歸只是唐成的一面之詞,英國公是有功之臣,連先皇也對他信重有加,他在之前也一直都是打了勝仗的,如今若是朕只是聽信一面之詞便陣前換帥,怕是要寒了那些老臣的心??!” 這倒是,畢竟英國公在勛貴當中還是威望極高的。 加上英國公從前平定了安南,威名赫赫,若是真的不容他分辨就要換帥而后押解回京受審,看上去似乎有些不近人情。 太后挑了挑眉,知子莫若母,嘉平帝這樣的態度,她立即就看出來了,輕輕將手里的扇子放下,問道:“那依照你的意思,這件事你打算就這么算了?可是現在前線督戰太監還有隨軍御史紛紛上書,朝中鬧的沸沸揚揚,你總要給大臣們一個交代吧?前線到如今還是沒有什么成效也是事實,就算是不陣前換帥,也不能將這件事輕輕揭過,否則天下人該怎么想你這個皇帝?” 這話說的就有些重了。 天氣炎熱,衛皇后悄悄看了嘉平帝一眼,心中擔心嘉平帝又要暴怒。 嘉平帝這回卻并沒有,他冷冷的皺了皺眉,輕聲道:“太后,朕當然知道這些道理,可是話說回來,英國公總一等國公,立下功勞無數,且是大長公主如今僅剩的血脈了,若是不問清楚明白便治罪,那天下的人該怎么看待朕?” 他抬出了大長公主來,太后便沒有了說下去的意思,只是凝眉說道:“既然如此,那皇帝打算怎么做?” 嘉平帝抬出早就已經在心里想過一遍的說詞:“太后老娘娘既然疑心前線辦事不利,朕打算派欽差赴前線去查明事實,并且下旨催促英國公加快攻速,盡快平定云南叛亂?!?/br> 他抬頭看著太后,目光堅定:“太后,兒臣知道云南之事拖的過久過長,等到英國公回京,自然要重新讓人審過,若是他當真有什么貓膩,兒臣絕不會手軟,一定會秉公辦理!”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太后就算是心里不滿意,總不能壓著兒子的頭讓他答應現在便要先換去英國公大將軍的位子。 她深深地看了嘉平帝一眼,外頭便有小太監稟報,說是英國公夫人醒了,如今正在殿外跪著,等待請罪。 嘉平帝沒有開口。 太后便在心里冷笑了一聲,揚聲道:“請進來吧,既然病了,怎么讓人在外頭跪著?” 烈日炎炎的,別跪出了什么問題。 徐老太太憔悴了許多,整個人看上去如同是鄉下那些為了吃食而煩惱的老嫗,一進殿便跪在了地上給太后和皇帝磕頭。 嘉平帝開口叫人起來。 兒子既然已經做了主,太后自然知道這個時候若是再過度的為難徐老太太也是于事無補,徒增母子間的嫌隙,因此便道:“你也太過精明了,朝中此時參奏的奏折跟雪花似地往上飄,皇帝正難以決斷,你倒好,這個時候來這里一跪一陳情,倒是叫皇帝怎么辦?若是對于那些奏折不聞不問,便寒了那些大臣們的心,若是管了,倒好似又不顧忌大長公主的情分了似地?!?/br> 徐老太太更加害怕驚恐,匍匐在地連語氣都是低落的:“臣婦惶恐!臣婦萬萬不敢有這個心思!老娘娘,圣上,我們英國公府一門自太祖始,便驍勇善戰,滿門效忠!國公他對于圣上更是忠心不二,怎么會做背叛圣上的事?這分明就是有人在背后栽贓陷害啊老娘娘!一定是那些反賊見國公得重用,所以故意攻訐國公,離間圣上跟國公之間的關系……” 徐老太太聲情并茂,嘉平帝便也不好苛責太過,望了太后一眼,輕輕咳嗽了一聲。 太后心里冷笑了一聲,瞇著眼看了看還在哭的徐老太太,到底沒再說什么,只是道:“公道不是你說了便算,皇帝是個好皇帝,到底事情如何,他自然會著人調查清楚,若是人人都來跟你這樣哭求便要說自己是清白的,那還要那些御史們何用?還要刑部大理寺和錦衣衛何用?三法司莫非都是沒用的?!” 徐老太太被堵得不敢說話,跪在地上雙膝發抖。 過了好一陣,太后才沉聲道:“好了,哀家忽然聽說你在這乾清宮暈了,還嚇了一跳,不管怎么說,你這等行為不可取,往后這種法子還是少用為妙,旁的哀家也不多說了,你們自己好自為之罷!” 徐老太太被訓斥的面紅耳赤,她當然知道太后的言外之意。 可是現在她已經顧不上那么多了。 畢竟只有國公沒事,英國公府才可能保得住。 她跪倒在地,等到太后都已經帶著衛皇后跟朱元走了,才深深地望著朱元的背影,重新又低下了頭。 她一個堂堂的一等公爵夫人,竟然在一個縣主面前被看見如此不堪的一幕。 這實在是讓她心里在滴血。 朱元! 朱元! 她們英國公府落到如今這個地步,陷入這等被動的局面,全都是朱元造成的,若不是朱元…… 嘉平帝見她跪在地上發抖,皺了皺眉讓徐公公去攙扶她站起來,末了就道:“這件事朕自有主張,你不必再管了,好好回去將養身體罷,你剛才說的話,朕都記住了?!?/br> 徐老太太哭著應是,躬著身子咳嗽著退下去了。 嘉平帝便將手里的奏折摔在地上,冷冷的看了徐公公一眼,問他:“你怎么說?” 徐公公常年在嘉平帝跟前伺候,自然最知道嘉平帝的心意,一看嘉平帝這意思就知道他是動怒了,急忙跪在地上:“圣上,唐成他雖然是奴才的干兒子,可奴才真是不知道他上這奏折竟是為了誣陷英國公……” 嘉平帝冷哼了一聲,提高了聲音道:“朕諒你也不知道,去,把衛敏齋給朕叫來!” 他要讓衛敏齋去云南查個清楚。 第749章 挑事 徐老太太氣喘吁吁的出了西華門,便一眼看見了正翹首以盼的徐二老爺,不由得便面色一緩。 她現在知道沈閣老那番話里頭的深意了。 果然家里沒有個男人總是不成的,許多事都得由男人去做才能算得上是名正言順,就比如說今天的事,如果徐兆海沒出事的話,上陳情折子去求情的人就該是他。 她去,總是容易被人抓住話柄揪住了不放。 徐二老爺急忙迎上去扶住她的胳膊,殷勤的道:“老太太,圣上怎么說?”他已經在外頭等了將近快一天了,中途也沒敢回家去,就怕老太太什么時候就出來了他錯過了,現在嘴唇就有些干燥,整個人看上去也沒什么精神,大汗淋漓的。 徐老太太神情憔悴慘白,僵硬的點了點頭,等到上了馬車才道:“先去豐樂樓?!?/br> 什么? 徐二老爺心中一驚。 怎么老太太竟然忽然想起要去豐樂樓了?他當然不是很想徐老太太去找朱元的麻煩,畢竟朱元幫過他不少的忙,要說現在他們夫妻在國公府能夠跟現在這樣如魚得水,那也都是因為朱元在背后出主意。 他遲疑著,對著簾子里頭正襟危坐一絲不茍的徐老太太輕聲道:“母親,這個時候去找惠寧縣主,是不是不大好?” 徐老太太從車窗里轉過頭看了他一眼,面帶微笑的道:“能有什么不好?走吧,我有些話要跟惠寧縣主說罷了?!?/br> 徐二老爺摸不清楚徐老太太的想法,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沒個安放的地方,頓時更加焦灼。 徐老太太不聲不響,說完了這句話之后便不在理會徐二老爺,自顧自的坐在馬車里閉目養神。 徐二老爺只好翻身上馬,咳嗽了一聲,一步三回頭的轉過頭去看徐老太太的馬車,弄不懂徐老太太到底心里是在想些什么,為什么好好的,要去豐樂樓找朱元。 太后也正跟朱元說起徐家的事:“徐家多年來仗著皇帝恩寵,多有跋扈之人,許多次哀家都動了懲治的念頭,可偏偏當初遇上安南那邊亂起來,后來便力不從心了,這么多年過去,徐家跋扈之舉更甚當初,哀家跟皇帝親封的縣主,他們竟然也隨隨便便就敢打主意,真把自己當成了人物?!?/br> 說到底,太后還是對于白馬寺上徐家竟然千里迢迢將朱老太太接來陷害朱元姐弟而耿耿于懷。 衛皇后在邊上想了想,原本并沒有插嘴的打算,但是等到太后說到這里了,才看了朱元一眼,道:“徐家的確是失了身份,一個國公府,好歹也該自重身份,可竟然跟一個小姑娘不依不饒的,也幸好,他們也沒得到好處?!?/br> 白馬寺那一次,可讓英國公口碑崩壞,所以這次英國公府出事,很多御史都風聞上奏,才群情洶洶差點兒讓英國公陣前被綁回來。 在衛皇后看來,一個國公府被一個小小的丫頭斗成了這樣,的確是真的算得上很慘了。 太后卻只是冷冷的笑了一聲,她瞇著眼,等到翁姑送上了藥來,才皺了皺眉頭。 這苦藥已經喝了好一陣子了,若不是朱元開的,她是當真不愿意吃。 翁姑看出她的抗拒來,笑了笑便指了指朱元,促狹的道:“老娘娘可說過了,吃了這藥頭疼都好多了,從前您鬧騰著不大肯吃也就算了,今天這可正巧,朱姑娘也在這兒呢,總不好讓朱姑娘看了笑話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