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節
他們兩個都知道朱元讓叔晨跟伯晨去叫人砸店的事兒了,這實在是有些出乎他們的意料,畢竟朱元在他們心里怎么都不是這種只圖快意的人。 直到范家的人找上門來問主意的時候,蘇付氏才咳嗽了幾聲去找窩在書房里不知道在做什么的朱元,問她這事兒怎么辦。 到底是元元說有辦法的,范家那邊也等著元元幫忙,要是這事兒最終解決不了的話,豈不是讓人家一場空歡喜。 尤其是他們家兩個女兒還不是很省心。 想起這些蘇付氏都替范夫人覺得發愁。 唉,那么好的人,可惜偏偏攤上了那樣一個jiejie,不僅總是為難她,還刻意把她的女兒也給挑撥得這樣。 朱元正在看信,面上的神情一片冷漠,等到抬眼發現是蘇付氏,才放緩了神情,微笑著合上了手里的東西。 蘇付氏一眼便看出來朱元的臉色不對了,見她臉色不大好看,心里擔憂更深,急忙問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姨母不能再受刺激了,朱元按住心里的煩躁,自然而然的搖頭:“不是,是范家的事兒雖然有些麻煩,但是沒事了?!?/br> 沒事了? 蘇付氏心里松了口氣,替范家覺得開心,冷靜下來才反應過來,急忙問道:“那既然沒事,你怎么還皺著眉頭?我看你臉色不大好,是不是身上不舒服?要不要讓胡太醫……” 朱元忍不住就笑了起來,不管什么時候,姨母永遠把她放在最緊要的地方,她自己就是大夫,姨母竟然連要去找胡太醫的話也說出來了。 她搖了搖頭,等到姨母冷靜了些,才徑直道:“姨母放心吧,范家來的是誰?您讓她進來見我?!?/br> 朱元這么說,蘇付氏徹底放心了,臉上也有了笑意,就順著她的話告訴她:“來的是范夫人的乳娘,也就是你之前見過的江mama,她丈夫是跟著范大儒外頭行走的,一家子都是替范家做事?!?/br> 這是在告訴朱元,這些人信得過,有什么話可以直接對他們說。 朱元點了點頭,收起了桌上的東西,等到江mama進來了,便不等江mama行禮便叫了起:“mama不必這樣?!?/br> 第726章 詭譎 江mama是滿懷希望的來了朱家,又帶著滿頭霧水出了朱家的門的。 還以為朱姑娘會給出什么實在的建議呢,可是結果朱姑娘竟然只是告訴她,讓她讓夫人準備好一些銀子,直接退給那些佃戶。 現在重要的是這些佃戶嗎? 重要的是莊子的來路成問題??!為了這件事,夫人急的吃不下睡不著,偏偏老爺還有事被耽擱了,在河東書院實在是回不來,眼下這種情況,家里簡直是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給銀子這事兒夫人一早就已經想過了,而且也跟來稟報的管事的說過了。 可是莊子上的管事也說過了,那些佃戶是不要銀子的,眼下這季節,交了租子佃戶們原本就只剩下自家的口糧了,要是皇莊再征繳,他們哪里還湊的上糧食來,有了銀子也沒處沒糧去??! 可是朱姑娘只讓她這么回去稟報就行,不再說其他的了,她也不能說什么,只好心理惴惴不安的回了家,跟范夫人說了朱元的話。 范夫人也有些愕然。 要不是因為實在是相信朱元跟蘇付氏,范夫人簡直覺得朱元可能是在敷衍她。 她眼前一陣發暈,過了一會兒才勉強定神問江mama:“朱姑娘原話就是這么說的?” 江mama肯定的點頭,心里也有些委屈:“夫人,朱姑娘原話就是這么說的,讓您退上半年交糧的,折算成銀子退給他們,這事兒沒事,朱姑娘是這么說的?!?/br> 她覷著范夫人的臉色,很擔心也很憤慨:“朱姑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替我們想了法子了,這要是退銀子就能有用,咱們還急成這樣?” 范夫人的確不明白朱元這次的打算,但是她還是下意識呵斥了江mama,阻斷她也是阻斷自己對朱元的懷疑,搖頭道:“既然朱姑娘這么說,那就什么也別做了?!?/br> 江mama嚇了一跳,他們原本是已經跟趙家說好了,讓趙家去出面說情的,這么說,也不必再去說情了? 可是如果到時候事發,真的連累了家里,那是不是再做補救也晚了? 范夫人心里焦灼不安,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她始終沒有另外再去找路子的想法。 最近一樁事跟著一樁事的找上門來,加上這么些年的謹小慎微如履薄冰,她已經走的太累了。 好不容易跟著丈夫一步一步熬到了現在,總算眼看著能過上一點好日子了,可是原來這好日子也是她幻想來的。 他們一家都是握在jiejie手里的玩物,她喜歡的時候就能蒸蒸日上,人人開心,體面的過日子,徐老太太不開心的時候,他們就全都要被傾倒在水里,等著淹死。 賭一賭吧。 哪怕這輩子只有這一次,她也想賭一賭,能夠徹底擺脫jiejie,過上真正隨心的日子。 范家一片沉寂,徐老太太心里一直因為趙家的態度而堵住的那口氣總算是疏散了一些,笑了一聲就道:“被寵了一輩子,腦子都壞了,娘跟爹總覺得她小,她委屈,她什么都是好的,處處都要我忍讓她,處處都覺得我不如她……” 她想起小時候寄人籬下的日子,也想起了剛回自己家時跟父母生疏,meimei卻自如的撒嬌撒癡的模樣,眼里露出明晃晃的不甘。 就算是過了這么多年,那些痛苦也像是針一樣狠狠地扎在她的心上,從來沒有半分減弱。 既然父母兄弟都認定她錯,那她就錯到底好了。 反正現在刀在她手里,只要她樂意,誰能把她怎么樣? 屋子里靜了一瞬,世子夫人小心的將已經放涼了的藥端給她,輕聲勸道:“算了母親,您不值得為這樣的事情傷心了,您現在是一品的誥命,打滿天下去尋,也尋不到幾個跟您這樣風光的女人了,再說您兒女雙全,膝下子孫滿堂,已經比他們不知道好了多少,何必跟他們一般計較,反而傷了自己的心呢?” 徐老太太有些意外的看了兒媳一眼,不意兒媳竟然能說出這番話來,怔住片刻才笑著點頭道:“你說的是,看著礙眼,往后就不看了,對了,都打聽清楚了嗎?” 世子夫人見她喝完了藥,急忙遞上蜜餞,輕聲道:“您放心,圣上總歸要看在父親的面子上……” 她們婆媳倆難得的親熱的說著話,門忽而急匆匆的被推開了,在廊下坐著的丫頭們都忍不住吃了一驚,急忙站起身來,卻沒攔住急急地要去掀簾子的徐管家的夫人,都有些慌張。 徐老太太自己也吃了一驚,皺著眉頭看向來人,見是徐管家的妻子徐家的,便咳嗽了一聲問她:“什么事?” 要是沒什么事,徐家的不可能這么冒冒失失沒有規矩。 徐家的急忙跪在地上,片刻也不敢耽誤的把話給說清楚了:“老太太,四姑奶奶回來了!” 徐老太太一怔。 連帶著世子夫人也都怔住,震驚的望著徐家的一時沒有做出反應。 徐老太太兒子生了兩個,女兒卻只有一個,嫁去了貴州,已經七八年沒有回家歸寧過了,怎么竟在這個時候無聲無息的就回來了?連提前讓人送信都沒有。 徐老太太驚喜交加,一時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老淚縱橫,急忙瞪大了眼睛連喊了幾聲好,又道:“快!快!她在哪里,扶我出去,扶我出去!” 連更衣都顧不上,甚至要親自出去迎一個小輩。 世子夫人急忙上前攙扶住她,勸她冷靜:“母親,您腳下慢著些,我親自出去迎接小妹!” 徐老太太喘不上氣,太過驚喜了,一時點頭又一時搖頭:“不好,還是我自己去,小妹許久沒回來了,回來的這么匆忙,不知是有什么事,我得先問一問才能放心?!?/br> 她堅持要自己親自出去,世子夫人也不好說什么,只好扶著她去花廳,一面又狐疑,不知道徐家的怎么不把人直接帶進來,反而支支吾吾不知所謂。 徐老太太暫且顧不上這些了,滿心歡喜的到了花廳,一眼卻并沒看見自己的女兒,只看見一個婦人抱著一只牌位。 第727章 打擊 徐老太太一個站不住,腳下一軟就倒在了地上,若不是世子夫人扶的快,連帶著世子夫人和邊上的徐家的也要一起重重摔在地上。 與此同時,世子夫人滿目震驚,簡直不知道該如何表述自己的慌亂和驚訝了,指著捧著靈位的那個嬤嬤,神情震驚的問:“這是怎么回事?!” 這么多年了,小妹因為嫁的太遠,又掌中饋而無法回京,可信卻是時常都有的,從來也沒聽說她得了什么病,或是身體不好,怎么忽然人就沒了? 她攙扶著已經說不出話來,面色慘白如紙的徐老太太坐到椅子上,急忙示意底下的人先去請太醫。 原本就因為之前白馬寺的事輕微有些卒中的,要是再被刺激,世子夫人很怕徐老太太會撐不住就這么倒了。 可現在眼看著一家人都還靠著婆婆支撐著呢,婆婆要是倒了,她可怎么辦? 徐老太太已經有些喘不過氣了,嗓子里呼呼喝喝的如同是在抽風箱,好一會兒,才顫抖著手指著已經跪倒在地的捧著靈位的婆子,斷斷續續的道:“說……到底……怎么回事……” 世子夫人也顧不得其他了,深怕婆婆會扛不住,急忙催促:“快些說,你到底是在弄什么鬼?!” 怎么好端端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這又不是平民百姓,嫁去的也是名門望族,不管怎么說,延醫用藥也有個很長的過程,這過程當中足夠那邊來人報信了。 可是從頭到尾,家里從來就沒接到過說小妹身體有了問題的信。 沒病沒災的,這么多年頭一次說回來,回來的就是個靈位,這叫人怎么受得了。 那婆子世子夫人倒是認識,知道是陪嫁過去的隨安,從前是跟在徐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頭,后來當了小妹的奶娘,再后來陪著小妹長大,又陪著小妹出嫁。 這是家里的老人了,她不可能會無緣無故的這么做,肯定是真的出事了。 想到現在丈夫還在詔獄中,偏偏小姑子又出事,世子夫人心里煩悶不已。 隨安瑟瑟發抖,恭恭敬敬把牌位放到一邊,緊張的吞了口口水跪在地上磕頭磕得砰砰作響,一句話忍不住要抖三抖,過了許久,才嗚咽了一聲:“老太太!世子夫人!姑爺……姑爺跟姑娘原本是要回京的,可是經過江西時卻遭遇了山賊……” 徐老太太眼前一黑,登時幾乎要暈過去。 世子夫人也睜大了眼睛,萬萬沒想到會是這么個事,錯愕的問道:“你是說,是因為碰上了山賊,所以小妹……小妹才?” 隨安聲音里帶著濃厚的哭腔,到了這個時候什么都顧不上了,點頭如搗蒜的道:“當地山賊彪悍,姑爺畢竟不是官身,所帶的護衛隨從有限,且……且姑爺跟姑娘在途中因為吵鬧兩人賭氣分開了走,所以率先負氣趕路的姑娘就被……” 世子夫人震驚不已:“山賊那么大膽???當地官府難道就無所作為么???” 這個問題隨安哪里能回答得來,她無措的跪在地下發著抖說不出話來。 還是徐老太太最先反應過來,英國公的妾室生下一兒三女,可是她卻唯獨只有這一個寶貝女兒,素來就當命根子一樣的養著。 小的時候她吃過的苦太多,聽過的閑言閑語也太多,她絕對舍不得女兒也遭遇這些,所以一直都對女兒百依百順。 哪怕女兒后來看中了的人選是遠得很的貴州的一個進士,她也在糾結和權衡過之后無奈答應了。 女兒的婆婆不大好相處,剛嫁過去便很受掣肘,她就時常讓兒子們去貴州那邊瞧她,年節禮物更是從來沒有斷過,源源不斷的往女兒那里送去,為的就是讓女兒的婆家知道,她女兒背后是英國公府,是有人撐腰的。 后來女兒生不出孩子,女婿花心,徐老太太也為了這事兒寢食難安,請了不少大夫名醫去瞧,好不容易女兒終于生了兒子,生了女兒,而女婿也被整治得知道收心了。 女兒還說定了,等到英國公大壽,是無論如何要回來的,還要小住一段時間。 分明這些事情都還歷歷在目,好似是昨天才發生過的,怎么現在,忽然人就沒了? 她無法接受,神情怔忡且錯愕,好半響才問隨安:“那姑爺呢?他難道也被山賊給殺了?” 這話里的嘲諷幾乎不加任何遮掩,可見徐老太太對于那人沒保護好女兒的怨恨。 隨安抖了抖,才趴伏在地上如實稟報:“姑爺,姑爺他說現在小姐和少爺都帶著孝,怕沖撞了老太太,他自己也因為哀傷過度,所以不敢立即就來見老太太……” 哀毀過度?! 徐老太太忍不住從喉嚨里冒出了一聲冷笑。 連帶著世子夫人也厭惡的皺著眉頭哼了一聲。 什么哀毀過度,這樣的人還有沒有良心?! 當年要不是小妹看中他,憑借著他的背景,怎么可能平步青云,怎么可能留在翰林院而后又被外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