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節
徐老太太仍舊是那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她哼了一聲:“這事兒就不必你cao心了,你就好好的將自己的差事辦好,還有那賬冊的事兒,到底有譜了沒有?早些找到,也早些了卻一樁心事,沒了顧忌,家里行事才不用如此小心翼翼?!?/br> “正要跟娘您稟報?!毙煺缀1惚砬楹苁悄氐恼f:“那賬冊,恐怕是跟朱元有些干系?!?/br> 什么?! 徐老太太這回是真的露出了驚詫,可是也不過就是一瞬間的事,她就很快的明白了過來-----興平王妃跟朱元的關系極好。 據說是因為朱元替興平王妃治好了女兒暖暖,所以興平王妃對朱元非常親近,時常邀約她上門做客。 興平王收起了賬冊,雖然跟王妃關系不好,但是事出突然,他出事之前是誰都沒想到的,他來不來的及轉移走賬冊呢? 如果來不及,那賬冊不管是在他的書房密室,還是在別院,最有資格做主的,會是誰? 慎太王妃也死了,剩下的當然只有一個興平王妃了。 徐老太太問徐兆海:“你有幾分把握?” 徐兆海并沒有賣關子,徑直跟徐老太太交了底:“娘,這件事兒八九不離十,兒子冷眼看著,陸家的暗樁盯著的也是朱元,他們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肯定是發現了什么,才會如此蒼蠅盯著rou似地盯著她?!?/br> 徐老太太當機立斷:“明兒趁著朱元來做客,先試探試探……” 第599章 長處 徐家的春風宴跟永昌公主府上的荷花宴都是京城貴婦圈中人人爭相想去赴宴的盛會之一,也是因為這兩家的身份地位都高貴,請的客人也要么就是累世清流,要么就是勛貴皇親,所以成了京中貴夫人挑選媳婦兒或是女婿的好場所。 今年也同樣不例外。 上巳節這一天京城原本有贈柳的習俗,雖然這些公府侯府的子弟千金們不能跟外頭的平頭百姓們一樣,看哪個女孩兒順眼就直接上去送一節柳枝,可是一旦有了合適的對象,贈送女孩子們一節柳枝也成了慣例了。 反正都是習俗,就算是最后不成,這也并沒什么。 早早的,世子夫人便在議事廳里見了今天管事的婆子們,讓各人領了差事下去辦差,這才有了空吃了早點。 才用完了早飯,那邊就有人來報,說是姑奶奶回來了。 聽見是小姑子來了,世子夫人挑了挑眉,等到人來了,便上前親熱的拉了錢二夫人的手微笑起來:“正想著你什么時候來呢,娘念叨你好些天了,說阿嶸回來了,你也不曉得讓她過來看看外祖母,她想的慌!” 錢嶸如今成了六公主的伴讀,跟六公主關系算好,這回出宮,還接了賞賜,三月三上巳節宮中也有禮物賜下來,可謂是春風得意。 連帶著錢二夫人也滿臉的笑意,見嫂子這么說,便笑著道:“嫂嫂說這話就是冤枉我了,實在是前些天家中的姑奶奶回來了,久別重逢,老太太開心的很,拘著阿嶸陪著,所以才沒能回家來,這不一有時間,立即便回來了?!?/br> 世子夫人也不過是說說罷了。 她笑著搖頭,見錢嶸微笑著朝自己行禮,面色便忍不住微微有了一點變化------去過宮中當伴讀的人果然就是不同了,如今錢嶸這模樣,簡直跟從前浮躁的樣子脫胎換骨判若兩人了。 如果沒有之前跟朱元結仇的事,女兒還能進宮去陪圣上最寵愛的靜安公主。 而靜安公主如果不是跟朱元不對付去祈福了,女兒也不必這么不尷不尬的在家里等著,反而讓次一等的表妹爭了先。 世子夫人臉上的笑意不著痕跡的淡了淡。 錢嶸倒是并沒有在意舅母的態度,畢竟舅母待她一直也就那樣淡淡的,并沒有特別親近,她反而更加關心旁的,進了外祖母的院子請過安之后,坐在外祖母身邊,問她:“聽說今兒還請了朱元?” 她有些擔心的看了一眼坐在邊上當木頭人的表姐徐游,很是不明白徐家這一出到底是圖什么,低聲說:“外祖母……” 徐老太太嗯了一聲,見她這么問便笑了一聲,說:“是啊,你們都是一道在宮里的,應當也時常見得到,這一次你也算得上是半個主人了,可得好好替外祖母招呼朱姑娘,別叫人家被冷落了?!?/br> 錢嶸松了口氣,意識到這回徐家不是想跟朱元過不去,而應當是要跟朱元修補關系,便下意識的覺得心安了一些。 徐游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等到外頭差不多開始有夫人帶著小姑娘登門了,才跟錢嶸一道出了門,輕聲說:“還未恭賀阿嶸你如今陪伴在六公主身邊,真是我的不是?!?/br> 錢嶸向來是很尊崇這個表姐的,她自有記憶起,就以表姐為自己崇拜的對象,表姐是國公府世子的女兒,真正的公府千金,偏偏容貌上乘,性情溫和乖巧,隨意一個練手的鋪子也能開的風生水起。 她曾以為表姐一直都該是那云端上的人。 可是原來不是,表姐原來也不過是平凡人,也有斗不過人的一天,她原來私底下也同樣有很多陰暗的心思。 二表哥的事情她從母親嘴里聽說過了,心里知道這是表姐設計朱家帶來的后遺癥,便說不出心里到底是個什么滋味。 表姐曾經利用過她對付朱元,讓她丟了很大的人。 可是到底…… 她放輕了語氣,搖頭說:“表姐知道我的,要不是母親和父親……也輪不到我……” 徐游面上的表情有些淡淡的,聽見她這么說就笑了一聲:“別這樣說,阿嶸你原本就是個很好的女孩子,進了宮要謹言慎行,好好陪伴六公主長進,別學我……” 她難得放低身段,錢嶸有些手足無措,看不得她這樣放低姿態,急忙說:“游jiejie,不是這樣,你……你以后別跟那個朱元對著來了,她就是這個脾氣的,誰惹了她,她就要加倍的還回來,但是只要你不招惹她,她也不是個壞人……” 徐游心里就咯噔了一聲。 短短不過就是一個多月的時間,朱元到底對錢嶸做了什么,讓錢嶸這個眼高于頂的人也能說得出這樣的話來? 她嗤之以鼻。 可是到底沒說什么,只是嘆了口氣面色惆悵的應了一聲,打疊起了精神招待那些來赴宴的女孩子們。 這些交際都是徐游擅長的。 哪家的貴女跟另外的幾家小娘子不和,哪家的姑娘吃不得白玉方糕,哪家的姑娘吃不得咸口兒的點心,她一樣一樣都知道。 哪怕是在宮中陪伴了六公主一段時間的錢嶸見她如此事無巨細安排的面面俱到,也要忍不住在心里贊嘆一聲。 怪不得母親說表姐是太心高氣傲了,一旦看清楚了之后,照樣不可小覷。 也對,表姐畢竟是國公府花費了十數年的時間精心教養出來的。 她這么想著,忽而聽見有人咦了一聲,語帶不屑的問:“怎的有個面生的小姑娘過來了?她是誰?” 眾人都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果然看見正從拱橋上下來,好似在側耳聽她身邊的小丫頭說著什么的一個女孩子,不由得都意味深長的交換了一下眼神。 早聽說國公府今年的春風宴一改往年的作風,還請了名分還未定的惠寧縣主,原來是真的如此。 一時之間,許多小姑娘不由得都轉過頭竊竊私語起來。 錢嶸看著朱元遠遠的下了拱橋,心里忍不住替朱元捏了把汗,這些小姑娘們可都是貨真價實的貴女,對著朱元是不會有任何的好臉色的。 第600章 技藝 她看了沈蓉一眼,她們兩人都是在宮里和朱元相處的還算是過得去的,都無意跟朱元為難,正猶豫著是否該起身接一下,替朱元解圍,也讓這些小姑娘們不要做的太明顯。 畢竟這是她外祖家的茶會,要是這些小姑娘跟朱元鬧起來被朱元給收拾了,那說不得還是外祖家沒做好主人家,讓人恥笑。 可是她還沒做出決定,徐游已經滿臉春風的站起來了,笑著憑欄而望,對朱元招了招手:“朱姑娘,快來這里!” 眾人便一時都有些驚疑不定。 當初徐二少爺在街上被人當眾發現跟賀二姑娘衣衫不整的在同一輛馬車里,若是沒記錯的話,那天同樣還有徐游的事兒。 徐游身邊的家將被人指控是擄掠了朱元的弟弟欲行不軌。 徐游按理來說怎么也應當對朱元橫眉冷目才對,怎么如此熱情? 這么想著,徐游已經拿了團扇遮住了臉只露出一雙眼睛,很是無奈的嘆了一聲氣道:“從前我年少輕狂,仗著身份地位,便對朱姑娘有些不大尊重的意思,如今已經受到了家中的教訓,還請諸位姐妹們不要笑話我?!?/br> 沈蓉的目光便一時有些復雜。 徐游真是很會說話,這一番話聽在眾人耳朵里也真是各有滋味。 因為不大尊重朱元,才發生了被朱元污蔑的事?那朱元可真是不能得罪的人,把國公府的姑娘都給逼成了這樣,還有什么是她不能做的? 徐游越是放低了身段,越是讓諸位姑娘跟她一樣別跟朱元起爭執,這些身處高位向來自恃身份的千金小姐們便會對朱元更生敵意。 畢竟誰會喜歡一個本來該是低賤的人超過自己呢? 尤其朱元從前人人恥笑,如今卻一步登天成了縣主。 她不低調做人也就罷了,還要京城的貴女閨秀都看她的臉色? 立即便有人冷哼了一聲,咬著唇冷笑:“我還以為徐游jiejie是個最清高不過的人呢,可原來也是個攀龍附鳳的俗人,看著人家乍然富貴了,便唬的將人當成貴客供了起來?!?/br> 這位姑娘的嘴著實有些毒,她說完這一句,見眾人都朝自己看過來,而拾階而上的朱元也面色淡淡,便緊跟著又道:“jiejie還是別太著急了吧,這種陡然富貴的沒什么底蘊的人家,爬的高跌的也快,說不得你這聲jiejie還在嘴邊,那邊人已經跌下去又成寡婦底下的醫女了呢!” 這后一句是把蘇付氏和朱元的醫術一道罵進去了。 一時之間在八角亭里的姑娘們或是忍不住笑,或是忍不住咳嗽,場面有些混亂。 徐游便急的白了臉,急忙扯出一抹笑意:“說什么呢媛兒!你真是……”她又跟朱元說:“她還是個小姑娘呢,童言無忌,童言無忌,縣主別跟她一般計較?!?/br> 這看似滅火實則是在添油的做法朱元看在眼里,也并沒有當回事,她輕笑了一聲,上了最后一個臺階,理了理自己的裙擺,望著那個出言刻薄而不加遮掩的姑娘,想了片刻才想起來,輕描淡寫的說:“你要是這么說的話,是不是看不起寡婦?” 這一句話問的莫名其妙,李媛一時沒有琢磨透她是什么意思,笑了一聲挑釁的撇了撇嘴:“你要是這么想,那就是咯?!?/br> 錢嶸在心里嘆了口氣。 都說了,別上去撥弄老虎的虎須,可是偏偏這些人就是不長記性。 國公府的丫頭低眉順眼的端了托盤上來,朱元看了一眼,擇了一朵茶花在手里,冷冷的看著李媛:“那可真是不好,李姑娘也是讀書人家出來的姑娘,李侍郎更是戶部侍郎,熟讀通典的,不知道,太后她老人家算不算是寡婦呢?” 八角亭里所有的聲音一時都停了,所有人都直刷刷的抬起了頭看向了朱元,一時之間噤若寒蟬。 是啊,當年先帝去世的早,太后算不算寡婦?當然算!那皇上算不上是寡婦帶大的?那還用說嗎?! 朱元可真是…… 都說此女口舌鋒利,邏輯嚴密,頭腦狡猾,現在看來果然是如此,半點虧都是不能吃的。 李媛一時之間被朱元這個問題給問的懵了,她焦急的瞪了朱元一眼就分辨:“你胡說什么!你家那個寡婦姨母怎么能跟太后她老人家比?!” 朱元手里的山茶花轉了個位子,她目光冷淡的掃視了眾人一眼,并沒有忍耐的意思。 這些人看不起你,憑借著就是她們與身俱來的高貴身份。 你卑躬屈膝,她們只會覺得理所當然,絲毫不會認為你是在委曲求全顧全大局。 既然如此,對付她們就不能跟對付那些讀書人一樣,得要用內宅的方式讓她們閉嘴服氣。 她笑了一聲:“可是寡婦也不是錯啊,戶部侍郎還管戶籍冊子,管賦稅,李大人難道沒有告訴你,咱們大周有多少寡婦?不說旁人,李大人自己,好似就是寡母帶大的罷?怎么?寡婦也要分三六九等,你家的寡婦就更高貴一點兒,我們普通人家的寡婦,就更低賤一點兒嗎?這可不好,李大人家的家教難道就是這樣?他為官也是這樣?” 何況李家原本還就不富貴,也是李家的那位老太太一點一點的將兒子給拉扯大的。 眾人都聽說過朱元口舌鋒利,卻沒有想到她的口舌竟然鋒利到了如此程度。 不過就是一句普通的挖苦的話罷了,她都能從中找到無數做文章的地方,占據道德制高點,把你給批判的一無是處…… 這個縣主實在不是好惹的…… 李媛急的臉紅脖子粗:“你……你胡扯!你說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