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節
蘇付氏明白她的意思,拍拍她的手讓她放心:“別的事我不敢說,但是在家事這一塊上,還是略有心得的,你放心,到時候我會安排她們各司其職,只是,其實咱們到底還是家底薄了一些……” 她不無擔憂的看著朱元:“先兒他們,按理來說也該有先生來教導,除此之外,教導嬤嬤、隨從、伴讀,這些都是不能缺的,畢竟走出去,這些旁人都有的,他們沒有,就不合群了?!?/br> 她之前一直都在考慮這個問題。 想要送朱景先去河東書院讀書,但是河東書院并不是那么好進的,這種書院那是真正的讀書人的地方,朱元這個名頭在這里,很難讓他們松口接受朱景先。 她微微皺了皺眉,知道這的確是個很大的問題,甚至不夸張的說,簡直是關乎朱景先一生的問題。 第468章 親近 她自己不在乎名聲,但是漸漸的開始準備著手想辦法盡量挽回一些,也正是因為這個。 其實不管多少人說她心狠手辣也好,說她弒父也好,她心里是沒什么負擔的。 但是朱景先卻不同。 他該跟前世有不同的人生,如今他這么上進,如果就折在這個名聲上頭,就太可惜了。 那些文官們大多數都是出口閉口圣人言的,不管朱正松做了什么,在他們看來,他總是正統,朱元這么做,無疑是在跟著天下的父權挑釁作對。 只怕如果這個名聲不能得到改善的話,到時候朱景先不僅沒有先生肯教,甚至連應考都沒有資格-----那些學政們可是有考察學生的資格的,如果覺得不好,直接就不給你考試,你還能鬧翻天不成? 她靜靜的想了一會兒,才點頭道:“我知道了,讓我先想一會兒……” 蘇付氏也知道她心里負擔很重,坐在她對面讓她安心:“也別太急了,飯要一口一口吃,咱們慢慢來就是了,反正總會好起來的?!?/br> 只要一家人都勁兒往一處使,什么都會慢慢好起來的。 朱元嗯了一聲,點頭答應。 心里卻忽然模糊有了個想法-----名聲…… 不過現在也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眼前有更急迫的事等待她去處理,她跟蘇付氏說了幾句,便先去季晨房里看過季晨。 季晨今天已經好了一點兒,臉上的傷痕也不那么可怖了,見了朱元急忙要坐起來,被朱元止住了,讓他好好休息。 季晨靠在枕頭上,有些慚愧的跟朱元說:“姑娘,雖然您不怪我,但是這掌柜的事……” “還是你來做?!敝煸粗?,見季晨似乎不解,便道:“除非你是覺得經商下賤,不愿意做這個,那我可以按照你自己的意愿,替你擇定旁的差事,可你如果愿意的話,那么這個掌柜,我還是屬意你來做?!?/br> 季晨當然不會覺得經商下賤。 因為他雖然也出自不錯的家庭,但是畢竟也是跟著顧傳玠行走的,身上并無什么功名,而哥哥們又出了這樣的事,他更是已經把人生最壞的際遇都嘗了一遍了,他立即便搖頭:“怎么會?我不是因為這個,我只是擔心自己會壞了姑娘的事?!?/br> “不會的?!敝煸α诵?,很認真的看著他:“我相信你?!?/br> 上一世季晨可是把顧傳玠的那些產業打理得井井有條,他是個十分有頭腦的人,總是能夠用最少的投入賺最多的銀子。 顧傳玠的日子過得那么滋潤,少不了這個聰明人的幫忙。 再說,她身邊向問天、楊玉清乃至尹吉川,他們都是當過土匪的,對于這些明面上的應酬卻并不是那么擅長。 而且,朱元覺得他們另有出路可走。 綜合起來,還是季晨更加合適一些。 季晨沒有想到朱元如此堅定,他頓了頓,才堅定的道:“承蒙姑娘看得起,您放心,我不會給您丟人的?!?/br> 第二天林師傅也帶著夫人和兒媳婦上門來認一認門子了。 林夫人還有些羞慚,不敢去拉朱元的手,輕聲跟朱元請求:“朱姑娘,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她生怕朱元拒絕,拉過林娘子來跟朱元說:“我這兒媳婦也可憐,生芃芃的時候落下了一身的病,月子也沒有做好就開始做事,這一天到晚的身上都酸痛……” 其實這個是月子病,林夫人也知道,但是她總覺得朱元是有法子能給林娘子調理好身體的。 她有些不安且不忍的說:“畢竟她還這么年輕,我實在是不忍心看她身體差成這樣子?!?/br> 林大廚去跟季晨商量鋪子的事了,朱元對著林夫人點點頭,笑著讓林娘子坐在自己身邊,又讓綠衣去找藥箱出來,她自己替林娘子把了脈,再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略微用力按壓了一陣,便問林娘子:“是否自生完孩子之后,便覺得大便不暢?” 這個之前看過的大夫也是問過的,林娘子點頭:“是,生了孩子之后四五天未曾……出恭,后來給芃芃治病的有一個醫婆,也來給我看了看,讓我用蓖麻油……可是自那之后,便一直都不大舒暢了,時常肚子里頭漲的厲害,卻并不能順暢,已經試過了許多法子,都沒什么用處?!?/br> 朱元點頭,揮手寫下一張方子先交給林夫人:“這張方子里頭是荷葉、決明子、玉米須,東西很容易找齊,就是分量有些說法,我都已經寫清楚了,夫人到時候回去按照這方子沖泡茶水給林娘子喝,久便不通的狀況便能改善?!?/br> 她說著,想了想又另外寫下一張調養的方子:“這是調養的方子,我看林娘子眼圈底下烏黑,應當睡眠也不好,多夢多思,這是調養身體的方子,也不復雜,您都收好?!?/br> 沒想到任何口舌都沒有費,目的就達到了,林夫人有些感慨。 她原本以為朱元該是何等的一個人,可是這兩次見面,朱元卻都跟外面傳說中的完全不同。 固然是因為林大廚即將成為她的幫手,但是朱元態度坦坦蕩蕩,且根本不夸大或是言語提醒她們她的功勞。 就好像她真的只是順手一樣。 跟著這樣的東家,其實或許比留在獅子樓當真是要好多了。 林夫人笑起來,跟朱元說起了笑話:“我剛聽說您讓我家老頭子認輸了的時候,真是驚得不知道怎么才好-----他可不是個服輸的性子,后來他回來跟我說,說你手藝實在是好,看你調制的香料還有對火候的掌握,簡直不敢想象你是個十幾歲的孩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已經有了二三十年的功夫了?!?/br> 朱元忍不住也笑了,說起來,她還真的是已經做緋羊首做了二三十年了。 一開始是太后喜歡,后來是家里的孩子們喜歡,她便時常做,后來雖然不做了,但是卻也時常教導女兒,因此這門技藝,說起來她倒是真的沒有荒廢多久,真正算起來,還是手熟的時候。 第469章 壽宴 林夫人和林奶奶忐忑而來,盡興而歸,在馬車上便忍不住感嘆:“不得不說,這位朱姑娘當真是個妙人兒,跟著她,想必以后的日子不會難過了?!?/br> 林奶奶也攥著方子在手里點頭:“是啊,臨走之際,朱姑娘還特意塞給我一個荷包,說是之前芃芃病著,她是來給芃芃治病,因此也沒有準備見面禮,這是補上的見面禮……” 說著,林奶奶將荷包打開,登時忍不住驚在了那里。 里面竟然是一只竹報平安紋樣的沉甸甸的赤金鑲紅寶石的鏤空絞絲金鎖,雖然是鏤空的工藝,但是分量卻一點兒不輕,這可需要極大的功夫的。 平常的金店里甚至都做不出這樣的東西來。 這個…… 林夫人也忍不住睜大了眼睛:“這個朱姑娘,這金鎖只怕少說也得二三百兩的銀子……” 畢竟能做出這等東西來的大師傅,那收的工藝費也不會低的。 真是大手筆啊。 林奶奶有些躊躇:“這東西太貴重了,我們能不能收?” “收著吧?!绷址蛉四攸c了點頭:“朱姑娘不是那等虛浮的人,她既然給了,便肯定是真心實意的給的,我們就承了她這份情,也但愿芃芃能夠如同這紋樣上頭的竹報平安一樣,從此以后健康平安?!?/br> 林奶奶小心的將金鎖收起來,很是感激的說:“是這樣,朱姑娘真是個好人?!?/br> 林大廚這邊聽說了以后,沉默了一瞬,什么也沒說,但是出去的更加勤快了。 而與此同時,衛家的壽宴的日子已經到了。 一大早,蘇付氏便替朱元收拾妥當,特意給她準備了一身極為顯眼的衣裳----柳黃色的上衣和茶白色的百褶裙。 等到收拾好了,蘇付氏便忍不住有些怔忡,好半響才嘆了一口氣:“若是你母親還在就好了?!?/br> 要是端意能看見朱元這副亭亭玉立的模樣就好了,她一定是很想看見的。 朱元也沉默了片刻。 不過很快她便又打起了精神。 沒有關系的,總會重逢的,就像山川河流,就像萬河歸海。 她可以重頭再來,母親或許也可以。 或許等到有一天,她真的魂歸幽府的時候,還能再跟母親重逢。 到那時候,她希望母親能做她的女兒,她一定會用盡全力的保護她。 她安慰了蘇付氏幾句,提著裙角上了馬車。 蘇付氏跟出來,不放心的對著水鶴和綠衣千叮嚀萬囑咐,讓她們千萬要小心仔細,不能胡亂得罪人或是拖朱元的后腿。 這回畢竟是要去幫衛敏齋拒絕徐家的親事的,要做的漂亮,那是一件很難的事。 蘇付氏很怕朱元會有什么麻煩。 綠衣跟水鶴都急忙答應了。 馬車便一路往承恩侯府來。 承恩侯府跟吳順的恭順侯府說起來只有一墻之隔,可是現在承恩侯府門庭若市,越發襯得邊上的恭順侯府沒落凄慘,叫來赴宴的人都忍不住一聲嗟嘆。 這其中便有錢嶸她們。 此刻錢嶸正穿著她的新衣裳坐在寬闊的馬車里,皺起眉頭不大高興的道:“都怪朱元這個賤人,如果不是她……” 她一句話還沒說完,武寧伯夫人便目光涼涼的朝著她看了過來,淡淡的道:“阿嶸,你越發的說的不像了?!?/br> 她說著,看了一眼面色不善的二夫人,并不曾給面子,冷笑了一聲就道:“收起你的刻薄吧,鐘鳴鼎食之家的尊貴從來就不在于盛氣凌人,而在于幾代人累積下來的修養?!?/br> 二夫人不大高興,可是卻也并沒有反駁,反而順著她的話瞪了錢嶸一眼:“剛剛教導過你的話,你轉眼就又當了耳旁風,不許胡來!” 她壓低聲音跟女兒咬耳朵:“如今正是該洗清之前楊書生的那件事的影響的時候,你表現的好些,得體些,才是正經,其他的事,你沒事少去招惹?!?/br> 錢嶸被大伯母說的面紅耳赤,眼眶里一下子就含滿了眼淚,似乎下一刻就能落下來。 她長到這么大,什么時候被這么數落過,簡直是半點面子都沒給她留,可是她想反駁,卻最終只是咬了咬唇,窩在了二夫人的懷里。 她也是知道的,最近因為她的事,母親在祖母那里頗受了些委屈和掛落,而現在大伯母也把大哥哥和大嫂之間的夫妻矛盾怪到了她頭上來。 她抿抿唇,到底沒再多說了,一直等到下了馬車,承恩侯府的二夫人三夫人滿面春風的迎上來,她才調整好了情緒,露出一個得體溫柔的微笑,跟在武寧伯夫人和二夫人的背后。 “喲,阿嶸出落的可真是越發的標致了?!毙l二夫人對著她親熱的很,將她拉在自己跟前:“有些日子沒見了,越發的出挑了?!?/br> 她只是徐家旁支的女兒,跟現在的錢二夫人徐氏當然是不能比,因此對著錢嶸母女很是尊重熱情。 武寧伯夫人跟錢二夫人客套了幾句,便往后頭的花廳去了。 女眷們的宴席是擺在花園里頭,年長一些的貴夫人們都被引到了假山邊上的亭子里頭,一面等人一面跟熟悉的人說笑,一面又商量著要點什么戲。 對面就是搭好的戲臺子,夫人們大多數都是好這一口的,便都決定讓女孩兒們自去玩-----承恩侯府不是一般門庭,門戶是極為森嚴的,后宅跟前面之前的分別也如同是楚河漢界,極為分明,并不需要擔心女孩子們的安全問題。 錢嶸終于脫離了令人窒息的大伯母,忍不住歡呼了一聲,翹著嘴巴坐在了一株紅梅樹底下:“真是煩死了!” 平魚亦步亦趨的跟著她,急忙拿了暖爐給她捂著,又張羅著令人去倒茶,笑著哄她:“姑娘,其實伯夫人和夫人都是為了您好,您想想是不是?否則的話,也不必費盡心思給您挑選行頭了,您說是不是?” 錢嶸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