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節
不,說不得見了太華以后,還打著要兩個人都收的主意呢。 朱元對于他是向來不憚以最壞的惡意揣測的,冷冷的叮囑向問天:“以后不許再放這人進來?!?/br> 向問天答應了,知道朱元心情不大好,想了想便道:“我們家里如今情況有些特殊,其實若是真要在京城久居,這樣的確是太松散了一些,姑娘可有什么好主意?” 是啊,說到底因為家里的人口少,所以規矩就松散了一些。 而且其實蘇付氏跟水鶴和綠衣都很累,畢竟這一大幫子的人吃喝呢。 朱元點頭,讓向問天跟楊玉清一起,去找一座更妥帖的宅子,而后去找可靠的牙婆買回一些人手來。 是該把門庭立起來了,否則像楊書生這種人會不停的來。 蘇付氏深深地嘆了氣忍不住有些惆悵:“終歸還是沒個頂門立戶的男人,所以才被人這么欺負到頭上來,這個楊書生的心思簡直是司馬昭之心,恐怕也是看我們家里沒人,你一個女孩子,所以想要趁機謀奪一些好處……” 而這些人未來恐怕還會有更多。 想到這里,蘇付氏覺得朱元答應衛敏齋幫忙也有一點好處了-----不管是不是幌子吧,到時候至少在外面的人看來,朱元是衛敏齋罩著的人,這樣一來,那些狂蜂浪蝶或許還會少一點。 她皺了皺眉頭,正要跟朱元說起衛家的事,就聽見敲門聲,只好先收住這些話頭,一抬眼卻看見了楊藹然。 他是要跟付泰一同回浙江去的,所以他這回過來,蘇付氏便知道他們是有些事情要談,急忙站了起來,道:“我去準備一下晚飯,忙了一天了,你也該餓了?!?/br> 她滿心以為楊藹然來找朱元不關她的事,正要走,卻被楊藹然給出聲喊住,不由得便有些疑惑的問了一聲:“怎么了?” 楊藹然罕見的有些踟躕。 他向來是個極有城府且果斷的人,這副樣子還真不多見,朱元有些詫異,而楊藹然已經赧然的朝著蘇付氏欠了欠身:“我有話想跟你說?!?/br> 蘇付氏驚訝不已。 而朱元也若有所悟,站了起來對蘇付氏笑起來:“姨母,我去廚房瞧瞧吧,今天開心,我帶著綠衣去做些菜,等舅舅和表哥回來,讓他們也嘗一嘗我的手藝?!?/br> 蘇付氏點頭,等到朱元出去了,便疑惑的看著楊藹然,笑了笑道:“楊先生有什么話要跟我說,請盡管說吧?!?/br> 朱元待楊藹然看重,連付泰也跟楊藹然關系很好,稱贊他是難得的有用之人,蘇付氏對待他向來也很尊敬。 可這卻不是楊藹然想要的,他認真的望著蘇付氏的眼睛,神情嚴肅而鄭重的道:“付姑娘,我想向您提親?!?/br> 蘇付氏瞪大眼睛,一時之間完全反應不過來。 楊藹然在說什么? 她慌亂得不行,下意識的覺得心跳加速,后退了一步蹙起眉來:“楊先生說笑了……” 可她也知道楊藹然不是這種孟浪的人。 他不可能是開玩笑的,否則的話,付泰跟朱元都不會放過他。 可也正因為如此,蘇付氏整個人都有些站立不穩----怎么會呢?楊藹然怎么會想跟她提親?他們之間甚至連話都沒有多說過幾句啊。 他難道是為了跟付家靠的更攏一些?所以才想要通過娶她來穩固關系? 蘇付氏心亂如麻。 但是楊藹然卻很慎重:“付姑娘,我知道我有些唐突,可是我即將跟付兄趕去浙江,這一去不知道何時才能再回來,而人生際遇無常,誰也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么事。我不想有任何遺憾,所以我很誠懇的想跟您提親……” 他苦笑了一聲:“我知道,在此之前我們并沒什么太密切的關系,可是其實從在青州開始,我便很佩服你了?!?/br> 他看著一個弱不經風的女人從千里迢迢之外的地方趕赴青州,跟一個孤女絕地求生,幾乎孤注一擲,任何猶豫都沒有,心里實實在在的是佩服到了極點的。 他想起自己的jiejie。 當初他的jiejie也是,哪怕到了死,也不曾放棄齊瑛。 而后蘇付氏一路上京城來,更是讓他覺得蘇付氏溫柔可親,而且性情善良。 他漂泊得久了,在家里遭難以后一直都是在刀口上舔血過日子,最向往的便是家里有一個溫柔的妻子,他很喜歡她,也想要好好照顧她,讓她有一個可以依靠的人。 蘇付氏被楊藹然的這番話說的心慌,她竟然有些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心撲通撲通的跳的厲害。 從前對楊藹然根本沒有這份心思的時候,她跟楊藹然之間相處還很自然,可是現在楊藹然這么說,她便連看也不敢看他了。 她遲疑了一會兒才搖頭:“楊先生,你我之間其實并不算彼此了解,你或許只是同情我的遭遇……可是這樣是不能長久的,我已經嫁過一次,其實并沒有先過要嫁第二次?!?/br> 她當然不是想孤獨終身,這世道也沒人愿意,可是跟朱元在一起久了,她忽然覺得女人也不一定就只能相夫教子,到了一定年紀就一定要找個人嫁掉。 她從前嫁去蘇家,雖然衣食無憂,但是她并不幸福。 與其在后宅唯唯諾諾浪費生命,她更想跟朱元一起,面對未知的前路。 第443章 誠意 楊藹然有些著急了,明明來之前已經想過無數遍的說辭,在這一刻竟然說不出口。 蘇付氏或許不了解他。 但是他卻很了解蘇付氏了。 從青州一路到京城,而后他去了浙江,在浙江付清和付泰手底下做事,他知道了更多蘇付氏的事。 他知道蘇付氏是家里的大女兒,上頭有哥哥,底下有弟妹,自來就很懂得替別人著想,是一個心地很柔軟的人。 他也看到了這個明明很心軟的人面對朱元時是如何張開她并不強大的翅膀,盡力的想要護住自己身邊的人。 他少年遭難,一直都在當土匪,提心吊膽的,蘇付氏是唯一一個讓他看著便覺得安心的人,簡直滿足了他一切對于妻子的幻想。 他忍不住上前了兩步搖頭:“付姑娘,你相信我,我不是毛頭小子了,也不是一時沖動……我知道我配不上你……” 蘇付氏急忙搖頭。 她是知道的,楊藹然如今已經深受東南總督的賞識,連付泰也說他前途無量。 這樣的人,而且還從未曾娶過妻子,等他以后發達了,自然有無數的選擇,怎么能夠說配不上自己呢? 她苦笑了一聲:“楊先生千萬別這么說,真要說配不上,那也是我配不上你,我已經是嫁過人的……” 楊藹然聽不得這樣的話,他凜然而立,擲地有聲的道:“我不在意!要這么說的話,我還當過土匪,殺過人,更是十惡不赦了。付姑娘,我心悅你,誠心誠意的想要娶你為妻,其實我在回來之際就已經跟付大人提過,但是付大人說,他已經害了你一次,將來要如何,他要尊重你的意見……” 楊藹然深吸了一口氣,覺得一直堵在胸口的那口氣疏散了,心里的不安和緊張到現在也都盡數消散了,他斬釘截鐵的道:“付姑娘,我到如今,也已經虛度了二十余年,一事無成,并沒什么拿的出來,唯有一顆真心,敢對天發誓,絕無摻假……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我不奢求什么,只求付姑娘不要立即便拒絕我,給我一個機會?!?/br> 蘇付氏幾乎是落荒而逃。 等到在廚房里看見正指揮著綠衣燉湯的朱元,才覺得略松了口氣。 朱元回過頭來看她,見她臉色通紅,而神情慌亂,眼里有驚慌也有忐忑,便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拉著她出了門問她:“姨母,楊藹然跟你說了什么?” 她平常是稱呼楊藹然楊大哥的,但是這回卻直接叫了名字,大約是以為楊藹然欺負了她。 蘇付氏有些驚慌,急忙搖頭:“元元你別誤會,并沒什么……” 朱元便更茫然了,她想了一會兒,才恍然大悟的問:“楊大哥是不是……” 蘇付氏抓著她的手:“元元你也知道?” 朱元搖頭:“不怎么知道,但是當初舅舅隱約有提過這個意思,還說楊大哥其實也是個不錯的人選,今天他又特意當著我的面找您……我就猜一猜?!?/br> 蘇付氏嘆了一聲氣,見朱元反而如此冷靜,倒也跟著平靜了一點:“他想跟我提親,而且已經跟父親和哥哥提過了,只是剛回京城的時候諸多事情纏身,所以并沒有機會,現在他即將要去浙江了,如果不說,怕短期內都沒有機會,所以想要先……” 坦白說,朱元自己雖然不準備嫁人,但是卻很希望蘇付氏能夠尋到一個真正喜歡并且能過一生的人。 因為上一世姨母跟她相依為命,她是很知道姨母內心的想法的。 跟她自己不同,姨母畢竟是個自小就逆來順受的人,也跟她的母親付氏一樣,有從一而終的思想。 不過在朱元看來,為了蘇家那個混蛋,實在是大可不必,也不值得賠上自己的一生。 她想了想,首先問蘇付氏:“姨母覺得楊大哥是什么樣的人,他貿然來提親,姨母心里是厭惡多一些,還是猶豫多一些?” 蘇付氏有些古怪的看了朱元一眼,幽幽的道:“元元,你這樣一說,好像你很懂得一樣?!?/br> 朱元少見的有些尷尬,摸了摸鼻子訕笑:“也不是懂得,只是就如同我看待顧傳玠一樣,他來履行婚約,可是我一見到他就像是吃了蒼蠅,心里是半點喜歡也沒有的。那姨母您看待楊大哥呢?” 蘇付氏便沉默了片刻。 而后她輕聲說:“他自然是極好的?!?/br> 朱元明白蘇付氏的心意了,她握住蘇付氏的手:“姨母,你的人生還很長,還有很多的路要走,完全沒有必要讓自己過的暮氣沉沉?!?/br> 她見蘇付氏若有所思,便輕聲笑了起來:“姨母也不需要有任何的擔憂,因為不管怎么樣,我始終都陪著你,永遠都在你左右的,而你盡可以沒有顧慮的往前走。若是能一起走到最后當然好,如果不能,那也無妨,畢竟這世上真真正正能一路走到最后的人,也并沒有多少?!?/br> 說了這么多,其實她的意思也是傾向于給楊藹然一個機會。 蘇付氏苦笑了一聲,還是覺得腦子里亂的厲害,連太華下來了,竟然也沒察覺到。 這一頓晚飯蘇付氏吃的如坐針氈。 幸好她沒有尷尬太久,因為家里的沉默很快就被一伙不速之客給打破了------飯吃到一半,獅子樓的掌柜的便來了,是帶著林大廚一起來的。 付泰和付莊他們還不知道朱元在獅子樓鬧的那一出,聽見來的事獅子樓的人,便忍不住詫異的看向朱元和蘇付氏:“怎么回事,他們不是聽說我們也要開酒樓,所以就來鬧場的吧?” 不至于啊,都還沒影兒的事呢,開不開,選在哪兒都還不一定,怎么這就提前打上門來了? 蘇付氏也有些詫異-----這距離下午談交易到現在也不過才多少時間?那邊竟然已經定下了結果,并且不惜連夜趕過來了? 她又忍不住有些惋惜。 獅子樓的人如此的殷勤和重視,可見那兩張方子到底有多珍貴了,只可惜就這么輕易的送出去了。 第444章 成交 蘇付氏壓低聲音跟兄長和留在家里的眾人說了今天下午在獅子樓發生的事。 小棗兒鼓著腮幫子看著這一桌子的菜,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眼睛亮亮的看著朱元:“元元jiejie,我能不能也嘗一嘗那個緋羊首???” 付泰忍俊不禁,回過頭來又忍不住有些感慨的道:“沒想到你不僅擅長醫術,連做菜也很擅長?!?/br> 朱元看了綠衣一眼,微微笑了笑:“從五歲起就被扔在后山茶林,三太太沒有那么好給我們準備吃食,所以很多東西都只能靠自己,恰好我師傅也很重口腹之欲,所以看不過去我們吃的那些吃食,給了我許多菜譜,一開始做的不好,漸漸的,也有模有樣了?!?/br> 她說的輕描淡寫,但是在場的人卻都能想象那種心酸。 一個不過五六歲的孩子,帶著一個同樣一團孩氣的丫頭,她們兩個人在那樣的環境下是怎么生存下來的,真的叫人想一想便不忍。 付泰覺得喉嚨有些發酸。 事實上,其實朱元會的越多,只能證明朱家對她越是不好且忽略。 而作為她外家的付家,其實也并沒有好到哪里去----他們甚至都不知道朱元之前過的是這樣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