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節
但凡是有人說他做的菜不好吃,他就非得讓你說出個子丑寅卯來不可,然后還要請你吃飯,吃到你挑剔不出來才行。 更別提有人來跟他挑戰了。 林師傅就受不了別人來挑釁,但凡是有名廚上門來,他便興奮地跟什么似地,非得跟人家一較高低。 可是要是真的名廚那也就罷了,眼前的卻只是個沒經過什么事的小姑娘,應該也沒見過什么世面,才會說出這種大話來,小二擋在中間,想要說一說好話,免得待會兒林師傅發起脾氣來,弄得人家姑娘下不來臺。 可是他這里急著滅火,朱元卻站起來了,她微笑著看著林師傅,竟然一點兒都不避諱的點了點頭:“是我?!?/br> 林師傅一開始還以為是來了什么有真本事的大人物,頗有些躍躍欲試的意思。 可是等到瞧見了朱元,眼里的興奮便都變成了失望,就這么個小丫頭,果然跟小二說的那樣,就是個沒見過什么世面所以才會口出狂言的小丫頭罷了。 他笑了一聲,說了聲:“得了,原來是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頭,不跟你一般計較,哪兒來的你回哪兒去吧,那些笑掉人大牙的話也別再說了,我這里是無所謂,你出去了,人家就難免要說你一聲沒見過世面?!?/br> 說到這里,林大廚似乎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又笑的有點兒狡黠:“我是聽說過的,有些大戶人家娶媳婦兒呢,那是有新媳婦做第一餐飯的規矩的……你這小丫頭倒也狡猾,是想踩著我成名呢?” 可這狡猾是有了,但是世上的事兒哪里是那么簡單的。 他在這里善意的調戲了兩句,就準備收手走人了-----畢竟跟個小姑娘上綱上線的,也沒什么意思。 可是步子才邁開,樓上雅間的窗戶便砰的一聲打開,走出了一個怒氣沖沖的少女來,她臉上帶著不屑的笑意,似笑非笑的看了已經走出門的林師傅一眼:“林師傅,這個小姑娘厲害的很,她可是京城最近有名的神醫??!神醫既然都已經張嘴了,那就說明是有這個本事的,你不敢應戰,難道是怕了不成?!” 她的聲音極大,樓上樓下許多吃飯的人都聽見了動靜,紛紛好奇的來看熱鬧。 林師傅頓時被架在了高處下不來。 因為說這個話的不是別人,正是武寧伯府出來的錢姑娘。 伯府千金一口咬定說他不敢應戰,他要是不出手,那還真的就在旁人眼里是漏了怯不敢了。 他有些為難起來。 倒是小二倒吸了一口涼氣,再也不敢開口了。 這話說的極為不客氣,簡直就是在拱火,蘇付氏右眼皮一跳,下意識的朝著聲音的主人看過去,見到仍舊在冷笑的女孩子,疑惑的張了張嘴:“錢姑娘?” 道歉的時候錢嶸是來過朱家的,所以蘇付氏記得很清楚。 可是現在離她道完歉也就還不到半月的功夫,這就又來找麻煩了? 之前的教訓還不夠嗎? 錢嶸卻眼睛發亮的看著朱元,沒好氣的抱著手朝她冷笑:“怎么?之前還一副氣勢洶洶來踢館的作態,現在就當縮頭烏龜不敢動了?你不是很能耐嗎?” 她咬著唇,臉上雖然全都是嘲笑之意,但是臉色卻泛白,顯然最近過得并不怎么舒心。 而在她看來,這一切的痛苦和磨難,都是朱元給她帶來的,如果不是朱元,她現在就絕對不會如此狼狽。 而她過的如此狼狽,朱元卻還有心情上獅子樓來吃吃喝喝,甚至對著大廚的菜評頭論足,還敢口出狂言來。 憑什么? 反正這狠話是朱元自己放出去的,她可什么都沒說,只是想看看朱元到底有什么本事罷了,朱元難道還能把她怎么樣? 真當武寧伯府是軟柿子嗎? 她沒有主動找朱元的麻煩,但是朱元自己卻狂妄自大不可一世,既然她自己都這么想要找死,那她就送朱元一程。 這就是狂妄自大的代價。 當著這么多食客的面,被人點了名頭,雖然知道是激將法,但是林師傅還是不得不做出表態了。 算了,誰讓這個小姑娘一看就得罪了人,所以才被架秧子了呢,他雖然不想欺負小姑娘,但是卻也不能被人踩了名聲啊。 因此他笑了笑,對著朱元沉聲問:“那就要勞煩朱姑娘賜教了,不知道姑娘想怎么比?” 綠衣有點不安,她拉了朱元一把,悄悄跟她說:“姑娘,今天不比了吧?這么多人在呢,誰來當評判呀?再說了,我們今天不是只是來嘗一嘗他們的名菜的嗎……” 看武寧伯府的錢嶸蹦跶的那么歡快,如果讓她來的話…… 第436章 評判 那可就完了。 姑娘做的再好吃,在錢姑娘眼里,只怕也跟吃毒藥沒什么區別-----上回武寧伯府的二夫人帶著她過來道歉的時候,綠衣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的,錢姑娘對姑娘簡直恨得牙癢癢呢。 果然,錢嶸聽見林師傅如此說,便挑釁的望了朱元一眼,哂笑一聲道:“朱姑娘這人最喜歡比了,她什么都要比人強的,今天既然碰上了,那正好,不如我就來做個評判,如何?” 她說著,哼了一聲面上帶了得意:“不說別的,林大廚應該聽說過西川來的劉廚娘吧?她便在我們府里掌廚,當個評判的人,我想我還是有資格的?!?/br> 劉廚娘誰不知道,這位娘子是個寡婦,當初只身帶著一個孩子進京,在寶鼎樓露了一手做河豚的絕技,從此在京城揚名。 后來好似的確是被武寧伯府重金給聘進府里去給他們大小姐當師傅了-----武寧伯府的大姑娘定的是南昌的高家,高家有個規矩,那就是新媳婦得親自張羅供奉祖先和長輩的第一頓吃食。 武寧伯夫人極為寵愛大女兒,因此不惜花費重金將人給挖走了,如今算一算,倒也有十年多了。 想必這些年是一直都在武寧伯府教導其余的女孩子們。 這么說來的話,那么錢嶸當然是很有資格來做評判,評定一道菜到底好吃不好吃了。 底下的食客們紛紛都來了興致。 今天是逢三的日子,只有今天獅子樓才會有招牌菜供應,因此來的都是有頭有臉有門路的人,當發現在吃飯之余竟然還有如此熱鬧可看,立即便來了興致。 而后頭進門的黃明安更是忍不住罵了句臟話,腦袋一揚看向了那邊的朱元,冷笑道:“真是新鮮了,吃飯還吃出了個蒼蠅,什么玩意兒?!” 蘇付氏皺起眉頭,低聲問朱元:“元元,你跟他曾有仇怨?” 不然怎么一來便出口傷人? 朱元搖頭,蹙眉看了他一眼,瞇起眼睛看向旁邊的綠衣。 綠衣最近也機靈了,站起來說:“姑娘,我去打聽打聽?!?/br> 朱元笑了笑,伸手拉住綠衣搖頭:“不必了,我知道他是誰,當時他躺在長春凳上,你沒有瞧見,我卻看清楚了,這位黃公子,還挺有意思的?!?/br> 黃公子? 蘇付氏跟綠衣對視了一眼,立即便想起了這位黃公子是哪個黃公子-----就是那個撞了朱元的馬車的黃明安! 真是晦氣,這人怎么又來了? 而且之前還跟著家里人去衛家道歉,又給朱家送禮,現在卻又是這幅態度。 怎么回事? 朱元卻暫且沒有什么意思理會這個出頭鳥,她看了林師傅一眼,并沒有去接錢嶸的話,只是問林師傅:“師傅您做一道最拿手的,我也做一道最拿手的,而后選出十人來做評判,票數多的一方就算是贏了,您看如何?” 還真是要比??? 林師傅覺得眼前的小姑娘有那么一點兒不自量力了。 別人起哄架秧歌固然可惡,但是源頭卻也是因為這個小姑娘出言不遜。 她竟然到現在了也不知道害怕。 真不知道是該覺得她可憐,還是該覺得她可惡了。 他搖了搖頭,收回了心里的那點兒憐憫和猶豫-----人家自己找上門來拼命的,就算丟臉了嫁不出去,或是遭到夫家退親,那也是她活該了。 女人就該在后院相夫教子,哪怕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在自己丈夫面前顯露,會做一手好菜又如何?那也該做給公婆和丈夫子女享用,怎么能拿出來逞兇斗狠? 就連劉廚娘,那也是迫于無奈,是因為死了丈夫,帶著個孩子,被婆家趕出來,所以才只能用廚藝來謀生。 而在出了名之后,也就隱于伯府后院再不出來了。 這個姑娘,真是有點兒缺心眼。 他肅了臉色,點了點頭,跟急匆匆趕來的掌柜的商量了一番,而后從報名的食客當中挑選了十名身份地位都足以當評判的人,緊跟著便轉身進了廚房。 別人問他今天要做什么,林師傅冷冷的吐出兩個字:“云吞?!?/br> 眾人便都面面相覷。 這么簡單? 也不知道是太看得起朱元,還是太看不起朱元了,所以竟然用云吞來比這個賽。 那朱元呢? 錢嶸笑了笑,居高臨下的笑著問:“既然林大廚是做云吞,那么朱姑娘,你是不是要下一碗面???” 此言一出,眾人都忍不住哄堂大笑。 林大廚做云吞,那是返璞歸真,畢竟人家大風大浪見得多了,便是一碗最簡單的云吞,也能夠做的美味無比。 而朱元? 她如果下一碗面的話,那就真是一個笑話了。 綠衣哼了一聲,氣鼓鼓的想要說話。 但是蘇付氏卻搶先一步把她給攔住了,挑了挑眉看向朱元問她:“元元,你呢?” 朱元拍了拍手,很是鎮定的站了起來,輕聲讓那個看過來的掌柜的:“掌柜的,勞煩你給我準備一只羊?!?/br> 羊? 錢嶸微微冷笑。 真是不知死活,羊rou腥膻,尋常人許多都受不了那個味道,但凡是做不好,便容易弄巧成拙。 這京城還少有以羊rou做出名的廚子呢。 其他的人也都不以為意,唯有林大廚,他想起之前朱元說過的那句話-----她說她有很多的菜單子。 做羊rou…… 他皺起眉頭,隨即很快就又松開,笑著搖了搖頭笑自己是傻了。 不管是做什么羊,難道還真的能做出什么絕頂美味來? 這又不是開玩笑。 他轉頭走進了廚房,開始準備起自己的材料。 而朱元也在蘇付氏的陪伴下進了廚房,看著那些人料理了那頭羊。 蘇付氏有些小緊張。 畢竟大話已經放出去了,今天如果輸在了這里的話,那開酒樓就沒什么戲了,連這個念頭也不必動------你剛放狠話就被打臉,誰愿意給你捧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