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節
顧傳玠有些憤怒,他雙手握拳狠狠的笑了一聲,像是一頭狼:“你把我害到這個地步,竟然還問我想怎么樣?!” 朱元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 到底是誰害誰? 她從來就沒把顧傳玠看到眼里。 他也從來就不是自己的目標。 如果不是他非得要跑到青州來,后來在南昌又差點想殺了她,她才沒有興趣再跟他有一點牽扯。 她懶得跟他廢話,冷冷的呵了一聲不大給他臉的譏誚發問:“顧公子是糊涂了嗎?到底是誰從頭到尾一路挑事?不瞞你說,我巴不得跟你老死不相往來?!?/br> 她有點搞不明白顧傳玠的腦回路了。 如果是施舍那廉價的同情,在半路就可以免了。 而如果是看著上一世不屑要的她這一世變得不同了而不甘,那就更顯得可笑了------跟他有什么關系呢?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找這么多事出來,又有什么好處? 顧傳玠目光兇狠,看著朱元的眼神如同是要吃人。 他不明白朱元到底為什么能夠這么平靜這么冷淡。 朱元憑什么這樣心平氣和呢? 失去了他這么一個好的人,她還自以為得意,沾沾自喜。 他冷冷的看著她:“我會讓你后悔的!” 真是太可笑了,這么費盡心機的讓她來這里,就是為了說這兩句無聊的話嗎? 她站了起來轉身欲走。 跟這樣的人實在是沒有必要再多說什么。 “你要是走了,就出不了京城了?!鳖檪鳙d垂下頭,看著自己桌上的茶盞,見朱元停住腳,臉上猙獰的笑容消失,又重新恢復成溫文爾雅的模樣,輕聲說:“你醫術精湛,連太后的頭風病都不在話下,已經是出了名,現在恭順侯想請你去給他的女兒治病?!?/br> 他笑了笑,補充了一句:“恭順侯你知道的吧?你也可以走,不過你應當知道,他是愛女如命的,要是你見死不救,恐怕往后的日子過的就不那么順暢了?!?/br> 朱元停住了腳,看了他一眼,也翹起了嘴角。 她沒有客氣,嘖了一聲便說:“我知道了,你們顧家這回可以脫身,應當是多虧了這門婚事,所以你請我來,是為了讓我治好你未婚妻的病,想要多靠著恭順侯一段日子嗎?” 一直如此的。 上一世顧傳玠也是這樣。 說什么翩翩佳公子,不過就是踩著女人往上爬的偽君子罷了。 顧傳玠握緊拳頭眼神陰冷的瞧著她,哼了一聲勾了勾嘴角。 第272章 為難 恭順侯吳順是駙馬里的一朵奇葩。 大周朝駙馬大多數都不領實職,只領一個駙馬都尉的閑差,他們大多數也都不是世家子弟出身,而是由內侍省從各地清白農家或是讀書人家挑選出來的合適的人選,而后尚主。 可是恭順侯不同,他的祖上老恭順公是跟著太祖打天下的功臣,他們家的后人,躺在功勞簿上,也足夠榮華富貴個十幾代了。 通常情況下,只要他們不作死,這份工作就會干的很長久,直到這個爵位世襲減等,最后被收回去。 直到了恭順侯這一代。 他雖然是圣上的姑父,可是年紀卻跟圣上差不多-----他尚的這位公主,是先帝最小的女兒,說起來年紀都差不多能當嘉平帝的meimei。 因為年紀差不多,也因為身份原因,恭順侯跟嘉平帝的關系不錯。 而這也不僅僅是恭順侯顯耀的緣由-----更重要的,恭順侯是個實實在在的了不得的武官,他在宣府當守將的時候,曾經遇上瓦剌人,瓦剌人在寧夏一帶抓住了他的親弟,抓到陣前想要逼著他開關門。 這位猛人一箭親手把弟弟給射死了。 瓦剌人也沒見過這么狠的主兒,一時都被他震驚了,可是帶兵來的乃是當時瓦剌的三王子,出了名的兇狠殘暴,他不肯退卻,并且用細作收買了俘虜中的幾個當初吳順的好友,讓他們對吳順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而吳順的回應也很干脆利落決不拖泥帶水------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通常他也干附贈的買賣-----因為他不僅殺自己人,瓦剌人也殺,瓦剌人磨磨唧唧打不開關門而想用陰招的時候,他已經親自帶兵迂回到瓦剌人背后,燒了瓦剌人的糧草。 瓦剌人千里迢迢過來,無非是為了搶一場,可是這回不僅沒搶到,反而還虧了本,實在是暴跳如雷,可是卻又無可奈何-----這位老兄油鹽不進又是個混不吝的,誰都拿他沒辦法。 吳順從此一戰成名,自宣府守將之后,歷任大同守將、大同總兵,最后回了京城任京軍都督。 這是一個實實在在的手握大權的武將。 他殺人無數。 可是他偏偏只有一個弱點。 那就是愛女如命。 顧傳玠把她能治吳順女兒病的名聲傳出去了,如果她不去治,甚至治不好的話,往后的日子的確如同顧傳玠說的那樣,會很難過的。 而她自己是無所謂,可是卻不能不在乎付家。 付清還在浙江官場浮浮沉沉,隨時都可能會因為一個錯漏便葬送,她不能在這個時候招惹吳順。 所以朱元到底還是出現在了恭順侯府,替吳順的女兒吳倩怡治病。 恭順侯府金碧輝煌,七進七出的院子占據了整整一條街,朱元繞了許多路才正式進了二門,一下了轎子便看見兩個仆婦等候在垂花門處。 看穿戴應當是府里沒什么體面的婆子,畢竟之前抬轎子的婆子看起來穿戴也跟這兩個差不多。 這么對待上門的客人,敷衍輕視可見一斑,簡直要將下馬威三個字寫在面上。 兩個婆子對著朱元也并沒有什么好臉色,皮笑rou不笑的行了個禮,便陰陽怪氣的開始談論起最近京城的新鮮事。 當然了,最新鮮的肯定是剛出爐的朱元以女告父并且成功告成了的事。 兩個婆子也沒有避諱她的意思,你一言我一語,都在譏諷朱元不懂孝道沒有人倫。 “早知道生出這樣來舉刀殺自己的孩子,還不如不生?!逼抛硬[著眼偷偷往后一瞥,見朱元面上毫無表情,便嗤笑了一聲稍稍拔高了聲音:“如今京城誰人教孩子不以朱家為反面例子,生怕生出這樣的女孩兒來!” “是啊,簡直是討債鬼!” 吳家人的態度已經明晃晃的擺在這里,看不起瞧不上,甚至連正經的主子也不派出來迎接。 可你能怎么樣呢? 看扁你不敢不忍氣吞聲。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不過人家有肆意揮霍的資本,朱元不可能有那個能耐再扯下一個嘉平帝的心腹了,再這么干,嘉平帝頭一個便會殺了她。 她嗤笑了一聲,見兩個婆子停下了話頭,才輕聲說:“兩位嬤嬤知道的真清楚,希望嬤嬤們別生我這樣的女兒,遇上朱正松那樣的相公,到時候希望你們在閻王殿,好好的看著你們的丈夫摟著新歡打著原配留下來的孩子,燒著你的牌位讓你不得安息吧?!?/br> 兩個嬤嬤忍不住憤憤然,怎么會有這樣牙尖嘴利半點影響都不顧的女孩子?!真是太過分了!她說這話是什么意思?這分明是詛咒人! 她們還沒來得及開口,朱元已經淡淡的彈了彈身上的灰塵看向她們,眼里分明沒有情緒,卻又好像冷若冰霜,叫人望而生畏:“好了,嬤嬤們要是想給我下馬威,這點兒言語譏諷可不夠,帶我去看病人吧?!?/br> 人家明晃晃的擺明了車馬,吳家的下人倒是不好再說什么表現得太針對了,哼了一聲默默地對視了一眼不再理會她,帶著她進了后院,去吳倩怡的院子。 作為吳順寵愛的女兒,吳倩怡的院子尤為漂亮,飛檐上還掛著許多五顏六色的風車,風一吹便骨碌碌轉起來,如同百花盛放,叫人目不暇接。 朱元沒有抬頭看飛檐,反而先看了腳下。 傳言吳倩怡不良于行,看來傳言不假-----從外頭一路走進來,竟然鮮少看見院落有門檻的,路也修的齊齊整整。 應當是方便吳倩怡出入。 吳順愛女之心果然不假。 她進了院子,還沒抬眼,便先已經覺得眼睛晃得厲害,等到睜眼一看,才看見有幾個下人抬著一塊巨大的玻璃要往穿廊上走。 不過這片刻的時間,底下的婆子們便譏笑起來:“朱姑娘沒見過這東西罷?這是圣上賞賜下來,我們老爺專程留給我們姑娘做窗戶的,透過這窗戶看出去,外間景物一覽無遺,不必糊上窗戶紙,這可是難得的好東西,只有宮里才用得上?!?/br> 第273章 資格 朱元腳步不停,不想理會這些婆子們手段拙劣的挑釁,徑直上了臺階。 不過她沒能進的去門,吳倩怡的兩個小丫頭把她擋在門外,不問她是誰徑直斥責帶她進來的兩個婆子:“你們當姑娘這里是什么地方?什么阿貓阿狗都能來得的?要是沖撞了姑娘,你們擔待得起嗎?!” 另外一個小丫頭嘴巴更狠:“什么臟的臭的都往姑娘這里帶,你們吃了熊心豹子膽!” 兩個婆子唯唯諾諾的不敢吭聲,陪著笑臉應是附和。 朱元冷眼看她們唱作俱佳,等到她們表演完了,才目光森然的說:“我是來給吳姑娘治病的?!?/br> 小丫頭哈的一聲怪異的笑了:“一天想來我們姑娘這里顯耀自己名聲的人多了去了,你算是老幾?想要排隊求我們姑娘讓你診治,也怕沒資格,當自己是什么玩意兒?!” 吳家的人未免也太過分了,被朱元叮囑過而一直沒有吭聲的水鶴終于忍不住,她反唇相譏:“你們怎么把話說的這么難聽?!什么阿貓阿狗?!我們姑娘還替太后治過病呢,你們也太瞧不起人!” “哈,說的誰稀罕似地!”小丫頭翻了個白眼,上下掃視了朱元一眼:“怕自己名聲不夠響亮嗎?不必說,我們也知道你就是那個連親爹都不認都敢害的不孝女了,怎么,覺得自己名聲很響亮,生怕別人不知道嗎?” 太過分了!這是請人來治病還是請人過來羞辱的?!水鶴握著拳頭臉蛋憋得通紅,憤憤然想要開口,卻被朱元一把給拉住了,不由得瞪了她們一眼收回了罵人的話。 算了,姑娘說了,忍著。 朱元靜靜的看了兩個小丫頭一眼,再看看長廊上不斷投過來的意味深長看好戲的眼神,挑眉問:“罵完了嗎?演完了嗎?這病還看不看?” 不等兩個小丫頭回話,她垂下眼睛冷冷的笑了一聲:“不看的話那請告知恭順侯一聲,我要走了?!?/br> 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穿戴精致得體的十五六歲的大丫頭走出來,臉上帶著和煦的笑臉,望著朱元問:“朱姑娘來了?快請進,我們姑娘等您許久了?!?/br> 水鶴被搞蒙了,不知道這家人怎么一會兒一個德行,詢問的看了朱元一眼,見朱元點頭,也沒再說什么,跟著朱元上了臺階進了門。 朱元從她身上取過藥箱,垂眉斂目的坐下來,耐心的等了一會兒,終于等到簾子后頭有了聲音,剛才那個大丫頭笑著過來通知她:“我們姑娘醒了,朱姑娘還請跟我來?!?/br> 吳倩怡的寢室華麗雅致,處處都透露著主人的尊貴和講究,朱元掀起垂地的帳幔,終于看見了坐在黃梨木八仙過海架子床上的吳倩怡。 這是個很漂亮的姑娘,只是或許因為久病不見陽光,皮膚格外蒼白,她轉過頭來輕飄飄的看了朱元一眼,咳嗽了一聲發問:“朱姑娘?” 朱元應是。 “不好意思,你父親剛過世,本該正是傷心的時候,這個時候還要勞煩你來給我治病,真是為難你了?!眳琴烩貌〉哪樕蠜]有一絲笑容,說起話來慢吞吞的:“我現在還能叫你朱姑娘嗎?還是你已經不跟你父親姓了?畢竟你都恨他恨得要殺了他,你都不認他了,再冠人家的姓氏顯得有點兒過分了……想必朱家其他族人應當也有不滿吧?” 她頓了頓,哎呀了一聲,好像忽然發覺過來話說的不對,有些赧然:“我這樣說,不會叫你難堪吧?” 水鶴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