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在這樣的家里住著,誰不恨死他們,那才是真有鬼了。 這些人根本就沒把朱元當成人過吧。 想一想自己的女兒,蘇萬州嘖了一聲,很有些不解的笑了一聲:“下官不知道朱大老爺說什么,下官只知道,現在朱三老爺已經認罪,并且招認盛氏為主謀,今天人呢,下官是一定要帶走的……” 朱大老爺心煩不已。 付氏這個賤人,真是個天生的災星,她自己橫死,生出來的女兒也給朱家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讓人想抬舉都不成。 他憤怒起來,冷著臉道:“這分明就是我那個不孝女對繼母懷恨在心,所以故意污蔑,你作為一地同知,竟然還真的信了她妖言惑眾,你憑什么替百姓辦事,憑什么穿這身官服?!” 又用這個來壓人了?蘇萬州嗤了一聲:“朱大老爺,今天您就算是說出花兒來,人我也得帶走。下官已經說過了,若是大夫人是冤枉的,自當給她一個清白,可是大夫人若不是清白的,那當然就該受律法審判!” “再說?!碧K萬州頓了頓,看了朱正松一眼:“您想見自己的女兒,下官攔不住。您想什么時候去見,又要跟女兒說些什么,這下官當然也管不了,大老爺怎么糊涂了呢?” 這個小賤蹄子! 她是要逼著他們去她面前?! 朱大老爺頭痛的很,看了蘇萬州一眼心里滿是郁悶,還有這個不知死活的同知,竟然對朱元真的言聽計從。 他也不怕會被一個丫頭片子給坑死。 他呼出了一口氣,冷眼看著他問:“非得如此嗎?蘇大人做人就不留一絲余地?” “在下秉公辦事,不敢留有余地?!碧K萬州笑容滿面:“也不敢徇私枉法?!?/br> 他才不怕呢。 朱正松雖然是京官沒錯,不過想一想朱元的那些大腿和靠山,朱正松顯然不夠看啊。 再說了,朱姑娘這不喜歡誰誰都倒霉的本事,他可已經見識過了,他才不怕。 蘇萬州死咬著不肯松口,朱正松也死活不愿意把盛氏交出來,最后只好雙方折中了一下,決定了第二天早上由朱正松陪著盛氏一同到案。 饒是如此,盛氏還是委屈得哭濕了枕頭,她自出生以來,就沒有受過此等委屈。 朱正松一只手攬住她,也是又心疼又氣憤,緩緩拍著她的肩背安撫:“別太擔心了,這件事根本就是子虛烏有,等到明天到了公堂,自然就清楚了?!?/br> 盛氏嗚咽一聲:“元姐兒怎么會變成這樣?” 說到底,朱元才是真正該死的那一個。 是朱元讓她歡歡喜喜的心情被澆了一盆冷水,是朱元讓她陷入如今尷尬兩難的境地。 提起朱元,朱正松眼里的輕蔑和憤怒就更深了一層。 這個死丫頭鬧出的事真是讓人無法收場。 他哼了一聲,摸了摸盛氏的頭發,溫柔的哄她:“是我的錯,是我不好,一時心軟讓這個死丫頭活到了現在,明天,等明天一早,我先去蘇家把那個不孝女接回來?!?/br> 盛氏披散著頭發直起身子來:“你帶她回來又有什么用?” “蘇萬州不是真把她當成神仙了嗎?她要是死了,蘇萬州就會知道,自己究竟犯了多荒謬的過錯?!敝煺蓳崦拮拥募珙^:“還有三弟,我看母親的意思,三弟的事兒跟她脫不了關系,說到底,應當是她借著這個契機在這里頭鬧出了什么事,讓三弟污蔑你……” 提起朱三老爺,盛氏眼里很快閃過一絲厭煩。 是朱元沒錯,可是朱三老爺也實在太不成器。 竟然就真的貪生怕死的聽朱元的挑撥,把自己給拉下了水。 不過她沒有說朱三老爺的不是,她只是嗯了一聲:“只是,帶回來了又如何?” “給她一條白綾?!敝煺烧f起這件事的時候,就如同是在說別人家的事:“等她死了,對外就說是送去莊子上靜養了?!?/br> 蘇萬州眼看著還沒回來,蘇夫人看了蘇付氏一眼,有些忐忑不安的看了朱元一眼,清了清嗓子:“元元啊,你說這事兒,能不能順利???” 畢竟是盛家的女兒,蘇夫人很怕這其中會出什么意外。 朱元喝了口茶,很直接的搖了搖頭:“沒有那么容易,同知沒有那么容易從朱家要的到人,有句話不是說強龍不壓地頭蛇嗎?何況朱家還不只是一條地頭蛇而已?!?/br> 蘇夫人吞了口口水,消化了一會兒朱元的意思,才啊了一聲:“那……那可怎么辦?” 既然抓不到人的話,為什么還要去??? “抓不抓人都不要緊,我要的,是朱正松上門來找我?!敝煸畔虏璞K,面上帶著淺笑,似乎根本不把朱正松放在眼里。 蘇夫人完全摸不著頭腦,不由看了蘇付氏一眼。 蘇付氏自己也不明白朱元的深意,等到蘇夫人走了,才握住朱元的手急切的問她:“元元,你到底打算怎么辦?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朱正松來找你,只怕就會把你帶回去了……他畢竟是你親生父親,禮法上也占優勢,到時候你可怎么辦?” “放心吧姨母?!敝煸戳艘谎勖骰位蔚臒艋\,聲音雖輕卻堅定的道:“他帶不走我,我只是要讓他親眼看一看,他唾棄的女兒,到底已經變成了什么樣子。他才會好好反省,當年自己究竟做過什么喪心病狂的事?!?/br> 很多事朱正松可能已經忘了,這種沒心肝的人,忘記也是很正常的,她非得要讓他想起來不可。 上一世朱正松從沒有正眼看過她。 這一世她就給他一個機會,第一次見面就讓他看的清清楚楚。 讓他永生難忘。 第80章 父女(求月票啦) 天微微亮,朱大老爺就已經起了身。 今天的事十分要緊,他梳洗過后便先往朱老太太院子里去請安。 朱老太太今天也起的十分早,聽說他來了,立即便叫杜嬤嬤親自出來喚了他進門,一進門便先問:“現在就要過去了?” 朱正松點了點頭,見母親形容有些憔悴,便有些愧疚的搖頭:“母親,兒子對不住您,您這樣老了,還要為我們cao心?!?/br> 朱老太太嘆了口氣,嗔怪搖頭:“你啊,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還盡說孩子氣的話?你們是我的孩子,我替你們cao心乃是天經地義的事?!?/br> 她說著,微微挑眉:“朱元離經叛道,陷害家人,你把她抓回來家法處置,也是天經地義的事?!?/br> 朱元把一家人弄的差點分崩離析,讓朱三老爺把事情推到了盛氏身上,盛氏那么心高氣傲的一個人,原本以為回老家來是來耀武揚威的,誰知道一進門就從頭到腳被潑了個透心涼。 她嘴上不說,可是朱老太太心里卻清楚這種天之嬌女的脾性。 以后三房跟大房,怕再難以和睦相處了。 朱元這一招簡直惡毒至極。 她閉了閉眼睛,不得不平復了一會兒自己的情緒,才握住了兒子的手,鄭重其事的交代:“你一定要把那個不孝女帶回來!如今家里被她弄成這樣,若是你還是留有余地放過了她,只怕這個家都要敗在她的手里!” 朱正松也知道母親的意思,嗯了一聲整了整衣冠,又讓朱老太太放心,這才出了門。 騎在馬上,朱正松也沒有太多心思去想朱元的事。 在他看來,這種人根本就不值得他多花費心思。 會醫術這件事,大家都覺得奇怪,他卻不覺得有什么奇怪的,付氏當年的確會許多稀奇古怪治病的法子。 那時候他總是小病小災的不斷,看了很多大夫都說他是生來就弱的弱癥,是治不好的,可是付氏過門沒幾個月,他就覺得全身輕松,自此以后精神充沛,再也沒有之前的痛苦。 付氏留有許多書籍,她的東西盛氏看不上眼,朱老太太收了的又都是嫁妝家具和現銀等物,書本之類的,應當是留給朱元了。 她學會了一些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至于更多的,那卻不是書本上能學來的了。 朱正松猜測了一晚上,最終覺得朱元不過就是靠著醫術,所以讓王嬙和蘇同知都對她言聽計從罷了。 這種本事也不能說不算是本事吧,不過他把她給接回來之后,這些就都不是事了。 清晨的街道就已經有許多攤販開始開門做生意了,朱正松攏了攏身上的披風,站在蘇家門前,等著人去敲門通稟。 蘇付氏整夜都睡不著,翻來覆去的好容易等到了天明,一早便已經來了朱元房里。 朱元也同樣早已起來了,正由著綠衣給她梳妝,蘇付氏見她在昏黃燈光下的面容,忍不住微微一怔,而后才有些感慨的說:“你同你母親長得真像?!?/br> 她上前接過了綠衣手里的梳子,將朱元的頭發梳好了,才看著她微微嘆了口氣:“姨母知道你是一個有主意的孩子,不過一切還是要小心?!?/br> 朱家那幫人可不是好應付的。 蘇付氏的叮囑才開了個頭,外頭蘇夫人身邊的嬤嬤便來敲門了,急匆匆的在外頭稟報說是朱正松來了,此刻已經被迎進了花廳,說是要來接朱元的。 綠衣嚇了一跳,她被朱元帶的膽子大了許多,可是還是對朱正松莫名的畏懼,見朱元站起來,她就有些不安的囁嚅著喊了一聲姑娘。 朱元摸了摸她的頭,打開門看見天邊露出一點兒尖的太陽,嘴角噙了一抹譏誚的笑意。 一切都要開始了。 朱正松在花廳里緩緩喝了口茶,想著朱元該是何等的面目可憎。 不過女子不管丑不丑,要出門見父兄親友的時候,梳妝打扮都是免不了的,他原本以為要等上一會兒,可是沒想到他一口茶還含在嘴里沒吐出來,花廳左邊槅門已經吱呀一聲開了。 太陽漸漸升起來,透過窗格四面八方的擠進來,朱正松不得不微微瞇起了眼,好看清楚對面來的人。 只一眼,他就忍不住噌的一下站起了身,睜大了眼睛。 他有些失態,帶得桌上的杯子也咕嚕咕嚕的滾到了地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可朱正松卻全顧不上,他甚至有些失態的后退了兩步,像是在躲避什么東西一樣。 綠衣撓了撓頭,不知道為什么情形顛倒過來了。 朱正松不是該來興師問罪的嗎? 為什么反而跟見了鬼一樣的? 朱正松已經顧不上說話了,他原本想象的那些朱元的模樣全都模糊了,只有眼前這一個人,眉間一顆朱砂痣,眼尾上挑是含笑的模樣,目光卻冰冷至極。 怎么會? 這哪里是朱元?! 這分明是付氏??! 朱正松心里將近十多年來繃著的一根弦忽而斷了,他幾乎都能聽見心里那根弦繃斷的聲音。 慌亂之間,他想起了當初在產房里,付氏撕心裂肺的嘶喊。 她那時候說什么? 將近十年了,他以為自己已經忘了。 可是現在看見朱元,他將那些話原原本本的想了起來。 付氏說,她化作厲鬼,也一定會回來報仇,讓他跟盛氏不得好死…… 朱正松一直維持的沉穩面具再也帶不住,瞪圓了眼睛打了個寒顫,厲聲指著朱元問:“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