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面圣
替孫太醫為寧美人診脈這件壞事的好處,并未結束。 她被寧美人欽點了診脈之后一個月,便被宮里頭的許多貴人主子知道了。 “寧美人最近似乎好看了許多?臉色都變得更紅潤了!” “哪里是臉色紅潤,你瞧她的腰,細了兩三指呢!” “是,單單是腰細了,這兒,這兒,可一點兒沒少!”一位美人指著自己的胸脯和臀,口氣滿是艷羨的說道。 說完,又掐了掐自己腰間的rou,滿面嫉妒遺憾。 “哼,光羨慕有什么用?昨夜里圣上又召了寧美人,恩寵一夜,你們是沒瞧見今早我遇見她時,她臉上那得意的勁兒!”另一位昭儀哼聲說道。 眾位深宮婦人皆或輕或重的哼了一聲。 “她吃的少,讓我吃那么少,我可受不住,少一口我這心里頭就免不了惦記?!?/br> 昭儀搖了搖頭,“你的消息未免也太閉塞了吧?她如今可不是靠著少吃保持身形的!” “她擅跳胡旋舞,舞姬說,跳舞也能保持身形,我倒是跟著舞姬學了幾次,腳崴傷了,一下子歇了三個月不能伺候圣上呢!” 那昭儀卻又搖頭,“不是,她以前也跳胡旋舞,身形并沒有好到哪里去。原因不在這上頭!” “哎呀我的好jiejie,您就別賣關子了!她如今究竟為什么氣色好,體型好,纖腰豐臀的您就快說吧!” 眾人都催促那昭儀。 昭儀見眾人皆瞪大了眼,滿面期待,鴉雀無聲的看著她。 如此被眾人關注的感覺十分良好,她得意的笑了笑,慢條斯理的清了清嗓子,“聽聞太醫署新來的那位柴太醫,給她了一個食譜,如今她就照著那食譜吃,該細的地方細,該豐腴的地方豐腴,還一點兒不用挨餓,她吃的可比以往多得多。說不定,比你還多!” 她抬手一指,那美人掩口驚訝,“真的?” “不信,你自己去打聽?”昭儀得意輕哼。 “那咱們將她的食譜弄到手不就行了?” “是啊,我宮里有個宮女,聽聞和她身邊的小宮女乃是同鄉?!?/br> “她不能給吧?若是被寧美人知道了……” “嘁,”昭儀輕嗤一聲,“何必費那個勁兒!” 眾人又都看向她。 她笑了笑,“咱們也召那太醫來,叫他留了食譜不就是了?我就不信,他給寧美人,就敢不給咱們?他若是敢騙咱們,就將他攆出太醫署去!” 眾位衣香鬢影的婦人們皆掩口歡笑起來。 柴素錦一下子成為了后宮的大。 整日里這宮里的娘娘病了,召柴太醫看診。 那宮里的娘娘不舒服了,召柴太醫診脈。 好似整個太醫署,就柴太醫這么一個大夫似得。 晌午一道用飯的時候,還有內宮主子召他前去。 同僚玩笑道:“你倒是將我們的活兒都干了,我們如此輕松看你自個兒忙碌,還真挺——自在的?!?/br> 她在內宮受歡迎的程度,完全出乎她自己的意料。 好在寧美人也知道獨寵難以久存,并不介意她為旁的內宮主子留食譜藥方,幫她們調理身形。 只是當初答應她的,將她舉薦給圣上之事,一直拖著沒有兌現。 柴素錦常常往來內宮,卻從未偶遇圣上。 也并不能說是她運氣太差,哪位主子也不會趕在圣上前來的時候,再招來個太醫夾在中間礙事兒。 “柴氏食譜”在宮中火爆起來,就連宮女們都想方設法,甚至不惜花重金也要弄到手。 于是乎,柴萬的名字,終于重新出現在圣上的耳中了。 “怎么朕覺得,內宮好似換了風氣,近來各宮都開始注意膳食養生了呢?”圣上玩笑問身邊內侍。 內侍連忙垂首,“回稟圣上,不止是各宮的主子們,就連宮中各處的宮女們,都格外講究吃喝?!?/br> “聽說,同那太醫署的太醫有關?”圣上笑著摸了摸胡子。 “正是,圣上日日cao心國事,竟連這點小事也未能逃出圣上法眼。正是當初為文丞相醫好孫兒那位大夫,柴萬柴大夫?!眱仁坦矸A道。 “是他?!笔ド下v騰的點了點頭,“他這般受歡迎,怎的國醫從來沒有在朕面前提及過他?” “要圣上cao勞的事情太多了,太醫令怎好拿這一點點小事來煩擾您呢?”內侍連忙說道。 圣上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腰身,“想要纖瘦的,可不止女人們呀。朕昨日里問宋昭儀,她說不必節食,半月功夫,腰便小了一寸?!?/br> “圣上怎會想要纖瘦?您身寬體胖才是朝廷之福,百姓之福呀!”內侍大驚道。 圣上卻嘆息一聲,緩緩搖頭,“錦兒還在的時候,就同朕說過,過食油膩肝氣不順,濕氣淤積不化,便生多痰煩悶,多飲亦渴……如今朕只覺日日乏困,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當初對她的話一絲不放在心上,如今,她不在了……才想到她的叮囑都是為朕好呀……” “圣上較之長公主在的時候,是胖了許多,可這不是好事么?”內侍不能理解,大周民間皆以豐腴為美,宮中也不例外。怎么有了這個柴萬之后,這風氣說變就變呢? “傳旨下去,朕要召見柴萬?!笔ド虾龆f道。 圣上突入起來的召見臨到柴素錦的時候,她震驚了。 整個太醫署都震驚了。 宣召的內侍話音落地,她所在的屋子都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靜的像是空無一人,連一聲呼吸都不聞。 倒是胡太醫最先反應過來,上前拍著她的肩膀道:“柴萬,還愣著干什么,趕緊!趕緊收拾藥箱,前去面圣呀!” 柴素錦不由笑了出來。 以前見父皇,就如同吃飯喝水一般正常。 如今不過是被父皇召見,她竟有種被天上掉的餡餅砸中的竊喜感。 說來都叫人心酸又可笑。 她連連點頭,念恩已經手腳麻利的將藥箱收拾好,放在了她的手中。 她同內侍一步一步向宮中走去。 原本就熟悉的宮道,近來也沒少走??山袢赵僮咴谶@宮道之上,竟有一種莫名的陌生感。 她垂著頭,一語不發,好似專心致志的走路。 那內侍一路上同她說了什么話,她都是怎么回應的,她竟一點印象也沒有。 候在甘露殿外,等著圣上傳召之時,那內侍還小聲說:“柴太醫真是淡然,旁的太醫第一次被圣上召見的時候,不是太緊張就太興奮,同手同腳的大有人在,有些連自己姓什么只怕都要忘了。您卻好似走在自己家中一般,真是了不起?!?/br> 她可不是就是走在自己家中么?她打小就住在宮里,及笄之后才賜了公主府。 但她賴在宮里不肯回去公主府的時候也是不少,父皇從來都是縱容著她。 她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笑了笑,“我也緊張,不過是在心里,未表現出來罷了?!?/br> “柴太醫,圣上喚您進去呢!”殿中又行出一個內侍,笑著說道。 柴素錦垂手入了殿。 甘露殿還是原來的樣子,連她熟悉的擺飾都沒有換過位置。 她眼眶忽而有些熱,急切的想要抬頭看一看父皇。 她入京這么久,在太醫署呆了這么久,籌謀的就是這一天。 可當這一天真正到來的時候,她卻有種恍如夢中之感。 想要抬頭好好看一看父皇,好好看一看自己日日夜夜念想之人,可脖子卻沉重的好似支撐不起腦袋的重量,她竟抬不起頭來。 見尊者不能直視。 在她是長公主的時候,這從來都是一句空話,只有不能直視她的人,卻從沒有她不能看的人。 便是父皇,她也能撒嬌耍賴,頑皮的抬著下巴開玩笑。 如今卻是君臣,相隔數十步遠,她就要跪下行禮的君臣。 “柴萬?”頭頂傳來熟悉卻又有些陌生的聲音。 柴素錦嗓子發澀,聲音悶悶的,“是,臣太醫署醫師,柴萬?!?/br> “如此年少???”圣上嘆道,“比朕的錦兒還小了許多呢,錦兒在你這年紀的時候,也不過才開始學醫而已?!?/br> 柴素錦只覺眼淚直沖眼眶。 父皇沒有忘了她,從這話語中,她分明聽出了nongnong的思念懷想。 父皇想念她……父皇想念他的錦兒…… 她想要開口安慰,想要說些什么??缮ぷ犹珴?,眼太澀,她竟一句話也說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