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幼稚
“小姐……” 春露的聲音將柴素錦嚇了一跳。 春露見她的反應也有些愕然,“那個,時候不早了,您洗漱么?” 柴素錦木木的點了點頭,“好?!?/br> “小姐是遇見什么事兒了么?怎么今日看起來不太好?”春露小心翼翼的問道。 柴素錦看了她一眼,僵了半晌,緩緩問道:“倘若你發現,你一直信賴,一直放在心中的人,其實早就背叛了你,你會怎么做?怎么想呢?” 春露啊了一聲,緊皺眉頭,“是誰背叛了小姐么?婢子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會背叛小姐的!這種背叛小姐的人,就該千刀萬剮!” 柴素錦輕笑了一聲,笑意卻不深。 春露又有些高興的道:“不過小姐也不用放在心上,您是醫仙下凡呀,凡是得罪您,想要害您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的,都會受到天譴報應的!這在方城,沒有人不知道呀!” 柴素錦看著春露,重重的點頭,“你說的對,我回來了,這就是天道報應?!?/br> 春露嗯了一聲,歡快的去端盆子,為她洗漱。 柴素錦緩緩起身,望著門外已經黑透的天。她回來了,活著回來了。趙元甄,可曾想到了? 次日柴素錦起的有些晚,夜里做了些光怪陸離的夢,夢中一直有人對她說對不起,卻看不清那人的臉。 醒來夢境就變得更加模糊,她甩甩頭,將悵然的心緒放在一邊。 她要去太醫署,一步一步堅定的走在她為自己設計好的路上。 以往都是旁人在保護她,父皇保護她,太子保護她,他……也保護她。 而如今,她要用自己的能力,來保護她所愛所關心的人。 她要看顧保護父皇,保護太子,免得他們再被jian人所害,死一個柴素錦,已經夠了。 來到太醫署區區兩日,柴素錦發現,自己已經被同一屋子的同僚們孤立起來了。 他們坐在一處,商議討論著病情,用藥,藥方增減。她一進門,笑嘻嘻的眾人就閉了嘴。 待她坐定,眾人又聚在一處,小聲說話,并不理會她。反而還會時不時的冷冷看她一眼,好似防備她偷聽似的。 柴素錦不以為意的鋪好紙張,準備繼續書寫自己的醫案心得,溫故知新。卻發現自己的筆都找不到了。 昨日離開時就擺在這里的呀? 她將自己的桌案整個翻了遍,連根狼毫都沒找到。 她嘆了口氣,只好枯坐著,在腦中回憶。 枯坐了一上午,中午用飯之時,她連忙出了醫館,去街面的書紙店買了兩只新筆來。 她匆匆趕回,直奔太醫署的食堂,想趁著還未到下午點卯的時辰,隨便用上兩口飯,免得下午時光一直饑腸轆轆。 可她去往食堂的一路上,旁人看她的目光都有些不同。 比先前更多了幾分冷嘲熱諷的意思,以前尚且還有些遮掩,如今都明顯的只差指著她的鼻子諷刺了。 柴素錦不明所以,只好加快了步伐。 到了食堂,只見只剩下三兩桌人還未離開。卻有一桌子飯菜,擺的整整齊齊,紋絲未動,在整個食堂中看起來格外扎眼。 她已經捎了口信給丞相府,謝過相爺好意,叫丞相府不要再給她送飯了,免得她在太醫署不好做人。 文丞相答應的好好的,這又是什么意思? 柴素錦心中有些不快,皺眉走上前去。 立時有廚子從后廚繞了出來,“柴大夫,這是太醫令吩咐廚房專門為您準備的。說咱們太醫署的飯菜絕對不會比丞相府的差,您若有什么要求,有什么喜好,只管跟咱們廚房說,保證比丞相府周到!且咱們的廚房就挨著,您想吃什么現成給您做,新鮮的緊,比丞相府大老遠的送來,口感好的多!” 廚子說話的聲音并不小,言語中還帶著討好的笑意。 空曠的食堂里,只有他的聲音略略回蕩,直叫柴素錦心頭添了幾分尷尬。 坐著還未離開的同僚紛紛起身,冷哼出聲拂袖而去。 “多謝太醫令的好意,”柴素錦拱手,“不過我同大家一樣,都是太醫署的醫師,更是沒有眾人資格老,實在沒有理由享受如此特殊優待。日后斷不要如此了!” 那廚子避著她行禮,跳向一旁,連連搖頭,“這我說了可不算,柴大夫也莫要跟我說,這是太醫令的交代,您要找太醫令辭謝才有用?!?/br> 說完,廚子就扭頭回了廚房。 柴素錦看著滿桌子的菜肴,卻是沒了胃口。 太醫令和文丞相憋著勁兒,卻叫她夾在中間不好做人。 倏爾,她又勾著嘴角笑了笑。也許這是件好事呢?如此不是說明了,她已經引起了師父的注意了么?也許很快她就能親自見到師父,更獲取見到父皇和太子的機會了。 所謂富貴險中求,想要的任何機遇都是要從險中求的。 柴素錦撩起衣袍,在桌邊坐了下來,安之若素的拿起筷子,優雅而緩慢的用飯。 她回去坐班之處略有些晚。 眾人看她的目光她已經見怪不怪,只當沒有看見。 拿鎮紙壓好鋪平的紙張,掏出晌午時候匆匆買來的筆,預備下午好好坐下精心寫字,不為外物和旁人態度所擾。 可筆有了,上午還在的硯臺,卻無論哪里都找不到了。她將自己的桌案,桌邊小匣子翻了個底朝天,連藥箱都找了。 原本就沒有什么雜物,這般尋找也沒有見到硯臺的半個影子。 其實她不用找,離開的時候硯臺還在桌面上,一頓飯的功夫必然不可能是自己長了腿腳跑了。 她緩緩轉過身子,看著一室相處的同僚們。 她目光有些清冷,但還算克制。 有人輕哼著,不屑的轉過臉去,并不與她視線接觸。 “請問各位同僚,那位見到我的硯臺了?”柴素錦開口道。 立時有人冷笑出聲,“咱們是太醫署的醫師,乃是為治病救人的,縱然沒有你關系硬,背景深,卻也不是來給你看顧東西的。自己東西找不著了,先想想是不是自己馬虎大意,亦或是行為不檢點,得罪了人?問別人做什么?” 問一句都問不得了么? 縱然柴素錦修養好,這回兒也微微有些生氣了。 都這么大的人了,做出這種行為來,難道不覺得幼稚么?真是可笑,又叫人無奈的生氣。 “若不是心虛,說這般冷嘲熱諷的話做什么?我行為是否不檢點,自有醫正醫監考評,不是靠旁人嘴說,也不是拿了我幾只筆,藏了我的硯臺就能決定的?!辈袼劐\笑了笑,“這種行為,不過是證明做這事兒的那人,心智還太不成熟,我記得自己在五六歲的時候,也因為不高興,自己做的不好,心生嫉妒而藏了旁人的東西,看他著急生氣,就心中竊喜。原想著太醫署的太醫們,都是了不得的人物。不曾想,倒叫我又見到兒時幼稚之事?!?/br> 柴素錦搖了搖頭,輕笑著又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他們的屋里有些靜。 眾人都沒有說話,只是各人看著她的眼光有各有不同。 過了一陣子,見她好似認了這事兒,吃了這虧,沒有再糾纏的意思,也就各做各的事了。 柴素錦安靜坐著,捏著手里的新筆,心中卻并不安靜。 雖都是小事,一樁樁一件件的也叫人煩。 如今整個太醫署的醫師們對她都不甚友好,這畢竟是個集體,如此受到集體的排擠,換做是誰都不會開心。 她本不在意聞達顯赫,可若想要有機會見到父皇太子,似乎又必須叫自己卓爾不凡,才能從眾人之中脫穎而出。 這真是一件極為矛盾之事。 她正默默皺眉思量,忽而有一只邊緣擦拭的十分干凈,中間放著一點清水和一塊磨去一半的墨條出現在自己的桌案之上。 順著那硯臺去看,是一只干凈素白略有些瘦長的手,再順著手向上看,是一張略帶笑意,四十多歲親切慈愛的臉。 “給,先用我的?!蹦侨诵σ庥恼f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