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不速之客御街瘋搶 機靈小鬼后山殞命
年尾歲末,御街上的人多了起來,穿長衫的、披斗篷的、戴皮帽子的、踩長靴的各色人等,小生意人為了招攬生意也是使出了渾身解數。貨郎挑著擔子大街小巷穿梭,只見貨擔中有碟碗瓢盆、刀剪針線、荷包掛飾、孩童玩具,真是應有盡有。擺攤的鋪子前,口食零嘴茶水點心那是各式各樣,有糖人、蜜餞、番薯、炸糕、糯米滋、rou脯、青團……多的數不清,想一想都讓人垂涎欲滴。 今年的御街更是繁華了不少,又添了一些個生意人,個別的攤子前還擺著人參、貂皮、松子,這樣的攤子是極少的。 這日,熱鬧的御街來了一些騎快馬的人,這些人飛奔進街市,到茶店搶了幾袋子茶葉,在染布坊前搶了絲織布匹,路過古玩店鋪,幾個人下馬進屋,沖進柜臺,不等店老板反應過來,抓起象牙就跑,店主追到門口,被一個最后面的莽夫揮刀砍倒在地。 這伙人出現的太突然,瞬間,又一陣風似的消失在御街盡頭,留下一副副面面相覷的呆面孔。 趙宅里阿良一大早就來稟報趙九,道:“殿下,今天是英王去佛寺祈福的日子?!壁w九正在逗著蛐蛐,頭也沒抬,阿良又說了一遍。趙九抬頭盯他一眼,道:“你說一遍我聽見了,冬月十七了?” “正是?!卑⒘济鏌o表情,看不出來是生氣還是沒生氣,要說人沒脾氣那是不可能的,可是你在阿良的臉上根本看不出喜怒哀樂的表情,人前永遠他總是一副表情。 趙九逗完了蛐蛐,他背著手踱到前廳,像是對阿良又像是自言自語,道:“你說太子一天總往樂坊跑,二哥一天到晚把自己關在屋子里,看不到他會客,我……”他轉身看了看跟在身后的阿良,停住了話頭,想了一會,接著說道:“你派兩個人暗中盯著,看看英王都和什么人接觸了,回來稟告我一聲?!?/br> 阿良應聲,轉身要往外走。 “等等!”趙九看阿良轉過身,說道:“你找兩個機靈點的,千萬不能讓他察覺?!?/br> 阿良回應一聲就出去了。 若大的屋子里,就剩趙九一個人,他給自己倒了一盞茶,慢慢端起來呷了一口。還沒等他好好品品茶的味道,曹木汗風風火火從外面走來。 趙九看見他,一笑,道:“我正愁一個人沒什么事你就來了?!?/br> 曹木汗揖道:“殿下,御街都鬧起來了,那些個商戶都吵著要上衙門報案?!?/br> “怎么了?”趙九放下茶盞,問道。 “就在剛才,好幾家商戶被一伙人搶了貨物,古玩店的掌柜還被砍了,這么大的御街,什么時候出過這檔子事?他們正嚷嚷著呢?!辈苣竞拐f的很急。 “知道什么人干的嗎?”趙九急切道。 “不知道,沒人認識那伙人?!辈苣竞拐J真說道。 “走,看看去?!壁w九說著疾步朝外走去。 古玩店門口還圍著好多人,趙九和曹木汗費力擠進去,一個醫官從里面出來了,趙九上去問道:“請問,醫官,這家的掌柜傷的怎么樣?” 醫官:“你是?” 趙九揖道:“我是掌柜的親戚?!?/br> 醫官道:“好懸了,在用力一點就砍斷了筋脈,我已經給他用了創藥,這會已經緩過神來了?!?/br> 趙九做了個請的動作,道:“有勞您了!” 醫者消失在人群后,趙九又往前擠了擠,店里的小伙計出來了,喊道:“大家都散了吧,我們掌柜的沒甚大問題,散了吧,散了吧?!?/br> 眾人慢慢散去。 趙九拉著小伙計,道:“敢問你們掌柜的傷的重不重?” 小伙計不耐煩,扯回自己的衣角,道:“我剛才不是說了嘛,我們掌柜的挺好的,勞您煩心了?!?/br> 這小伙計雖然露出不耐煩的表情,也是耐著性子說完了客套話。 趙九還不死心,道:“我能不能見見你們的掌柜?” 小伙計從上到下打量趙九,然后說道:“醫官說我們掌柜需要休息,不見客,請您體諒!” 這個小伙計也算挺聰明,拿醫官說的話出來頂著,也算客氣了,說完轉身回屋,關上了閘板。 趙九看了看店鋪的招牌,站在街上四下看著,問曹木汗道:“木汗,你知不知道還有哪家被搶了東西?” 曹木汗一指前邊,道:“那家染坊、茶葉鋪子,連同這家古玩店,一共三家?!?/br> 趙九想了想,朝染坊走去。 英王府里,兵部侍郎正在向英王稟告事情。 兵部侍郎魏伯勛站立著向端坐在椅子上的英王說道:“稟報英王殿下,金輅一乘……” 英王隨手把案子上的茶碗一頓,道:“稟告過王妃了嗎?” 魏伯勛站著點頭,道:“回殿下,稟告過了?!?/br> 英王無奈捂著臉,少卿,道:“趕快,所有鋪排往下降,趕緊去準備,別錯過了時辰?!?/br> 魏伯勛疑惑道:“現在?” 英王起身,怒道:“那還是什么時候?”隨手把茶碗扔到了地上,“砰”茶碗摔的稀碎,碎片蹦到了魏伯勛腳下,他拿眼偷偷瞄了一眼英王。 魏伯勛揖道:“是是是?!壁s忙轉身出去了。 馬東進來,屈膝,收拾著地上的碎片,一聲不吭,頭也不敢抬。 趙九在御街走訪完幾家被搶的商鋪,都沒看見那幾個騎馬人的正面,就知道長的高大魁梧,健碩無比,這算什么線索,他不禁感到無趣,去宗政騫堯的府上轉一圈,敲門沒人應,索性就去了斗蛐蛐場子。 英王府門口,前導駕隊已準備就緒,頭置兩面牌,上書:肅靜、回避,其后四面紅色旗幟飛舞。旗后跟著兩匹馬,毛色棕光滑無比,馬軍面簾頂端沒裝獸頭,馬身甲改成全部布面排釘,甲邊似有毛皮,騎者從頭到腳全身武裝,馬軍后革輅不聲不響跟在后面,馬東騎著一匹黑色的馬在車輅后。 誰也沒注意,熱熱鬧鬧的儀仗隊后跟著兩個人影潘五、商六,也穿著和人群同樣的服裝。 相國寺今天里里外外都很靜,英王的車駕到的時候大長老已經在寺門口恭候著了,門口的石獅子像新擦拭過的,锃亮一塵不染,房瓦兩側高高翹起,若飛舉之勢,形如飛鳥展翅,輕盈活潑,檐上分列著龍、鳳、獅子、天馬、海馬、狻猊、押魚、獬豸、斗牛、行什十種琉璃釉面小獸。 大長老見到英王,雙手合十在胸前,微微軀身,道:“阿彌托佛!英王殿下駕到貧僧有失遠迎,請見諒!” 英王合掌,鞠躬九十度,道:“法師您好!叨擾了!” 大長老微笑著,道:“殿下,請!” 英王也伸手示意大長老請,大長老走在前,一行人朝寺里走去。潘五、商六跟在人群后,低著頭也隨著人流進了相國寺。 英王來到大雄寶殿,他高高抬起左腳走的左邊那道門,來到佛前,香包上的佛菩薩像送到香爐里燒掉,供了三炷香,雙膝跪在左手邊的拜墊上,雙手合掌于胸前,閉目,雙掌就像一朵蓮花,出淤泥而不染,三拜,這些弄完的時候,大法師請他到誦經樓誦經,一路走來,英王不禁感嘆相國寺院子里嫻靜、幽深,真是修身靜心的好地方,大法師也是謙虛得很,一路感謝有皇家的支持才有寺里的當下。誦經樓里眾弟子已經坐好,給英王留出了一個適當的位置,他先向佛頂禮,向后倒退一步,又向法師頂禮,不聲不響雙腿盤坐,閉目誦了一會子經,悄悄站起,向法師行一合十,肅靜退了出來。他來到許愿池許了愿投了幣子,祈福儀式方才算告一段落,大法師請英王到后殿稍息。 話說潘五和商六進了寺院,兵分兩路,潘五換了一身小沙彌的衣服,在遠處悄悄尾隨著英王,一路把他經過的地方和做過的事記在心里,就是英王去誦經樓的時候他進不去,在外面凍了好一會子。商六跟著隊伍在當值,大冬天的凍的鼻涕長、哈欠一個接一個,渾身冷嗖嗖也不敢溜號。 來到后殿,潘五看著英王進了殿內,他就在外等著,一個小沙彌進去奉茶出來的時候,他尾隨小沙彌來到偏殿,在窗外,只聽得二人對話。 一個小沙彌問道:“誒,聽說英王長的高大健碩?你可見了?” 另一個回道:“英王盤腿而坐,我也只是瞄了一眼側面,誰敢正面對視?” 那個問話的小沙彌又問道:“我可真羨慕你,你說英王這次還會不會去后山?” 另一個不耐煩道:“哎呀!我怎么知道?英王去哪還告訴你???” 兩人沒聲了,誰都不說話了,潘五透過窗子向里望去,兩個小沙彌正在擦拭著桌椅,他悄悄離開了后殿。 后山是一座矮山丘,最高處到地平線也有200多尺,潘五和商六瞅空早點從寺里出來,在山頭處找了個樹叢處藏了起來,這是潘五的主意,他怕一會萬一英王的隊伍不跟來,這里再有人看守,他們兩個無論如何也上不來山。 這大冬天的,也不能生火,倆人在樹叢里凍的嘶嘶哈哈,搓著手取暖。商六感到不舒服。 商六小聲說道:“我要去雪隱一下?!?/br> 潘五道:“哎呀!你小心點!” 潘五獨自盯著山道,過了一會兒就看見一個頭上戴斗笠身上披著一個斗篷的男人從山下走了上來,但看身形不像是英王,瘦削了一些,他藏在樹叢里一動不動,看著男人從身旁過去了,男人似乎有意用斗篷遮著臉,根本就看不清長什么樣,他在心里思忖著,這大冷天,居然還有人從這里過。 商六找了個隱蔽處雪隱出來,正被從山下上來的英王逮了個正著。 英王盯著他身上的衣服,道:“你是什么人?怎么穿成這樣?你穿成這樣不應該在寺里候著嗎?怎么跑這里來了?” 商六一時語塞,道:“英王,我……我走丟了,迷路了?!?/br> 英王微微頷首一笑,道:“哦,那沒關系,一會下山就能找到相國寺。你給我看一下,我這個披風的帶子好像松了,你幫我系一下?!?/br> 商六不知是計,果然移步到英王身前,微微抬頭給英王系帶子,英王瞄了一眼商六,見他很專注的樣子,一把匕首悄悄從他的袖口滑落,刀鋒對準了商六,只聽見“呲”的一聲,商六系帶子的兩只手趕緊捂著腹部,眼睛圓睜,盯著英王,嘴巴翕動著,英王怕力度不夠,又用力向里鉆了鉆,轉動著匕首,商六雙目猙獰,慢慢倒地,英王把他扔進路旁的草叢里,拔出匕首,在他的衣服上擦拭著,收回匕首,朝四下看了看,若大的林子里只有樹木偶爾被風吹動的聲音,連只鳥都沒有。 英王終于上得山來,潘五眼珠子緊盯著他和那個戴斗笠的男人,那個男人向英王作揖,兩人背對著他交談著,大概有一刻鐘的時間,可惜離的太遠,根本聽不清他們在說什么,末了,那個戴斗笠的男人向英王揖了揖,朝山的另一面走去,英王獨自站了一會,整理了自己的衣裝,朝來路走去。 潘五聚精會神看著英王從他面前不遠處經過,待英王從身影從他的視線里消失后,他才活動活動幾乎凍僵的四肢,猛然想起來商六不是去雪隱了嗎?怎么不見他回來? 他又等了一會,山里靜悄悄地,他才從樹叢里出來,小聲喊著:“商六……商六……商六……”邊喊邊朝四下看著,他想了想,順著商六去的路朝山下走著,邊走邊四下尋著,小聲喚著商六的名字,走了不遠,他就覺得草叢里似乎躺著一個人,好像是商六,他疑惑地朝草叢喊了幾聲,不見回聲,他跳到草叢里,扒拉了一下草叢,果然商六背著他躺著,他伸手把他翻過來,驚叫了一聲“??!” 潘五低聲道:“兄弟,兄弟,你這是怎么了?”他搖晃著商六,后者的身體已經僵硬。 潘五用雪將商六的尸體埋了起來,才匆匆向山下而去。 晌午的時候,英王妃吃過了午飯,碧云端來一碗紅棗羹放下。 英王妃道:“這會英王祈福也該回來了吧?” 碧云道:“王妃,英王已經回來了?!?/br> 英王妃一把抓住碧云的胳膊,道:“他是乘著金輅?” 碧云道:“不,是革輅?!闭f著她往下推著英王妃的手。 英王妃急道:“扶我去和他說說話?!?/br> 碧云沒動,說道:“英王說了,還請王妃好好安胎,不必太勞頓?!?/br> 英王妃落寞地放下手,撫著大肚子,嘴角冷笑了一下,靠在床幫上閉目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