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被人厭棄的狐貍
書迷正在閱讀:星際第一分析師(作者:沙舟踏翠)、網游之王者之戰、黑暗男爵、海賊之炎帝艾斯、[綜武俠] 在武俠世界當王爺、茍皇十八年,武道榜把我曝光了、《她的聲音,教我怎麼高潮》、獨家偏愛:靳教授請輕輕吻、全民縮?。何沂浅?/a>、冷嘯長歌
深冬,雪下了一夜,天光還未亮透,院子里便已凍得死寂。 又爾在受罰。 跪在雪地中央,膝蓋抵著凍硬的地面,骨頭像是被寒氣生生凍裂開,尾巴收不住,軟趴趴地攤在雪里,沾著污泥和血跡,怎么也藏不住。 在商府里待的這十年,這樣的罰跪,又爾經歷了無數次。 罪名總是那些——偷吃點心,衣物不整,眼神不敬......諸如此類等,聽起來很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只要落在她身上,就成了過錯。 不過最近,這群愛欺負她的少爺小姐們找了個新由頭。 ——嫌她的尾巴臟。 不知是不是因著及笈后被欺負得更狠的緣故,又爾這幾個月總是控制不好自己的獸型,尤其一緊張,那赤色的狐尾便會露出來,耷拉在外面。 這群少爺小姐們嫌棄她尾巴上沾了灰,硬生生拽著她的尾巴在池子里洗,笑得前仰后合。 后院深冬的池水,真的冷。 狐貍咬緊牙,被水澆得渾身發抖,池水浸透衣擺,凍得她說不出話來。 可她不敢反抗。 致使到如今,又爾見了人便怕,越怕,就越收不住那條毛茸茸的尾巴。 又爾今日的罪名,是沖撞了二少爺。 ——商厭。 她名義上的“二哥”。 可到底撞沒撞著,又爾自己也說不清,她只是從灶上摸了兩塊糕點,剛出門,就迎面碰上了少年。 商厭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當時什么都沒說,轉頭就叫人把她捉了來,跪在這雪地里。 廊下的少爺小姐們正等著上學堂,一個個披著裘風,抱著手爐,站在一起,嘴里卻沒閑著 “上回是偷吃廚房的糖瓜,這回,又沖撞了二爺……這蠢狐貍怎么總犯事?” “該扒皮了,省得礙眼?!?/br> “下次直接關柴房算了,天天跪在這,膈應誰呢?!?/br> “......” 又爾低著頭,不敢出聲。 她想不在意,反正......已經聽過很多遍了。 可這些話還是一句句鉆進耳朵里,連著她的骨頭,一塊冷透了。 跪得久了,血氣下沉,腿已經快沒了知覺,就在又爾幾乎要支撐不住時,耳邊傳來陣清淺的腳步聲。 雪地被踩開。 又爾聽見雪地里那雙靴子的聲音時,動了動僵著的脖頸,抬了頭。 視野里先落下的是一片雪白的衣袍,再往上,錦緞覆著白玉般的皮rou,襯得來人身形清瘦高挑,仿佛一具剝了皮的瓷人。 商厭生得極瘦,身形修長,寬肩窄腰,身量在這群同齡少年里也鶴立雞群,坤澤的骨相偏柔,偏生這位二少爺長得干凈利落,唇角彎著,透著股狠意。 連懷中抱著手爐的那雙手都瘦長蒼白,指尖粉艷,血泡著似的的。 少年一副極為好看的皮囊,卻不顯柔,反倒像剜了人的魂魄來雕的,生了雙涼薄的眼眸。 那眼尾輕輕勾著,漆黑陰影里藏著點猩紅,盯著人的時候,像盯著一只待宰的畜生。 又爾抿了抿唇,沒收起的狐耳無聲地貼緊發間。 這人太干凈了,干凈得不像活物。 活像是天光下雕琢的一塊冷玉。 可又爾看著,只覺心里生寒。 這少爺厭惡她,生得再好看,在她眼里,也是個活閻王。 她有一瞬恍惚,仿佛自己不是在看一個人,而是在看一截剝了皮,洗凈血的白骨,披著人皮走在雪里。 商厭低頭看又爾,眸底浮了些興致,那點笑意藏在嘴角。 貓逗著耗子玩,商厭慢慢地開口:“又爾,累嗎?!?/br> 嘴里吐出來的話一如既往的難聽。 又爾知道這閻王爺想聽什么答案,仰著頭看他,唇角彎起,聲音溫順:“不累?!?/br> “是我沒規矩,該被少爺罰?!?/br> 她知道,只要她笑著應下,商厭便會很快覺得沒意思。 他覺得沒意思,自己就可以回去了。 少爺果真沉默了。 但又爾看見,商厭低頭看著她的冷冽雙眸中,浮現的情緒,似是不耐,又似乎是隱隱的慍怒。 商厭生氣了。 狐貍心底有些茫然,她不明白,商厭為什么又生氣了。 但她懶得想。 反正這人一向如此。 總是生氣,好生無聊。 商厭看著她,開口:“狐貍,你知道自己是什么東西嗎?” 又爾眼角彎彎,乖巧地回答:“中庸?!?/br> “然后呢?” 然后,廊下又起哄起來。 “二爺今日氣色不錯,怎么不動手???” “上回不是還踢這笨狐貍一腳?” 又是一陣低低的笑,又爾抖了抖尾巴,仰著的頭不自覺地低下去,半晌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狐貍囁嚅著張了張嘴:“少爺,我——” “先生到了——”又爾沒來得及開口,便聽到了院外的聲音。 四下瞬時寂寥。 ——圍著看笑話的少男少女們均收了聲,紛紛站直了身子,頭一個接一個半垂下,不再開口。 院門大開,仆從魚貫而入,弓著身站在兩側。 廊下雪色一線,遠遠走來一道身影。 又爾沒忍住,悄悄抬頭看了眼。 ——白衣如月的青年。 衣袍素凈,袖口處繡著極淡的云紋,天地肅殺的寒風吹不過他的衣擺,滿身清冷。 雪衣如霜,風雪拂過時衣擺微動,步履從容,眼尾微垂,神色冷淡,如同天上的謫仙般清冷。 也是妖,跟又爾一樣,是只狐貍,但不同的是,容寂是九尾白狐,還是個血脈純正的乾元。 身份尊貴,受人敬仰。 跟又爾這只遭人厭棄的中庸赤狐不同。 在這亂世里,他以一介妖身,被諸族名門爭相請為學士教授世族子弟,均未有成事過。 據說九尾白狐一族早亡,容寂是族中最后一脈九尾狐。 妖修人道,清冷如霜雪,十年間無數世家抬著多少金銀財寶,稀奇古怪的精巧玩意兒都沒能請動他,甚至一句溫言都沒換來過。 最終,是以商家族中長老出面,攜重禮上山,耗時半年,才請動對方答應授課。 白衣青年走過廊下,少男少女們站成一列,全都垂著眸,低頭行禮:“見過先生!” 連往日最跳脫的幾個也乖巧地立在一旁,畢恭畢敬地朝青年鞠躬。 容寂一個眼神都沒給旁人,眸色淺淡如冰湖,不見底。 這群少爺小姐們卻都笑得小心,步步跟著,生怕落下。 哪還有方才半點對著狐貍譏笑的模樣。 明明都是狐貍,都是妖....... 雪落無聲,風吹過長廊,卷起衣袍。 又爾跪在雪地里,尾巴悄悄收了收,臟兮兮的一截埋在雪里。 她眨了下凍得酸澀的眼睛,鼻腔里滿是血腥雪冷的味道。 忽然就覺得,心口發澀。 那滋味就像是有人拿刀剔開了骨rou,沒沾血,只叫人悶得喘不過氣來。 可她到底沒吭聲。 只默默看著那人離去的方向,又盯著自己那截尾巴看了一會兒。 這會兒,她都忘了身邊還有個少年。 半晌,狐貍輕輕扯了下嘴角,學著旁人對著白衣青年笑的樣子,彎了彎眼睛。 ——活著嘛,總得笑笑。 余光一轉,才瞧見商厭還立在不遠處,裘風獵獵,懶懶倚著廊柱,眸色淡漠,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又爾嚇了一跳,趕忙低下頭,把那點酸澀死死咽回去。 她彎了彎眼睛,嘴角揚起抹很難看的笑意。 ——還好,沒凍死。 要是凍死了,就沒人知道她也見過好多次這樣好看的白狐先生了。 想到這里,狐貍舔了舔干裂的唇,像是自個兒給自個兒打氣似的,艱難地將雙手交握著,躲在棉袍袖里取暖。 雪落在脖頸上,冷得她直打哆嗦,眼尾還在死死彎著。 “活著好啊……”又爾在心里念著,安慰自己,尾巴晃了晃,像是在給自己撐場面。 “天大地大,有一口氣在,就不算太可憐?!?/br> 多虧了這謫仙般的先生,今日挨得罵少了許多。 真好。 明天說不定還能偷到一塊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