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以森走在他身后，進入病房的一瞬間，溫然看到溫睿站了起來。

    他現在非常痛恨自己這雙視力不佳的眼睛，無法看清每個人臉上的表情。

    周灼走到病床邊，態度粗糙地關心溫然的身體狀況，溫然嗯哦啊哎地應答著，頭卻90°歪斜，探過周灼的身側去看方以森和溫睿。

    “跟你說話呢，什么態度？”周灼從兜里掏出個東西扔在被子上，“拿去拿去?！?/br>
    溫然將那張yingying的卡片拿起來，即便看不清，仍能從那抹淡藍色中確認此為藍玻璃充值卡一張，頓時精神一振，翻來覆去看好幾遍，高興地說：“謝謝老板！”

    “怎么樣，明天要動手術了，緊張嗎?！狈揭陨^來幫溫然把床頭杯子里的水加滿，遞給他。

    “有一點吧?！睖厝唤舆^水杯，抬頭朝他笑一笑，“還麻煩你這么遠飛過來看我?！?/br>
    “剛好過兩天要到隔壁市里出差，就提前過來了，不麻煩?！?/br>
    沙發處響起唰唰唰的聲音，溫睿又在削蘋果。

    周灼這時才注意到病床那頭的339，‘喲’了一聲：“軍醫院的科技已經發展成這樣了，垃圾桶都這么高級，但靠床太近不衛生吧?！?/br>
    339：“又來一個沒素質的?！?/br>
    這話周灼沒聽清，他的手機響了，對溫然和方以森打了個手勢便出去了。病房里一下子安靜許多，溫然靜悄悄靠在床頭，看溫睿飛快削好蘋果，拿過來遞給方以森：“吃個蘋果?！?/br>
    “不用?！狈揭陨芙^。

    溫睿轉手將蘋果遞到溫然面前：“吃嗎你?！?/br>
    溫然立刻停止與339互使眼色，把被子拉上來一點：“不吃?！?/br>
    “……”

    周灼回來后三個人又聊了會兒，溫睿就坐在角落沙發上，死死盯著方以森。等方以森被公司信息催促不得不回酒店辦公，他馬上站起來尾隨其后，連招呼都沒跟溫然打。

    “聽說那是你以前的哥?！敝茏瓶戳搜鄯揭陨蜏仡５谋秤?，“他倆什么情況？”

    溫然裝模作樣地嘆一口氣：“說來話長?！?/br>
    “裝什么老道，愛說不說?！敝茏撇恍嫉?，又問，“顧昀遲什么時候來？”

    “他去開會，應該快過來了，你找他有事？”

    “我找他能有什么事?！鄙洗卧跍厝患议T口的樓道里被顧昀遲的保鏢綁成大閘蟹令周灼覺得十分沒有面子，不如不見，他說，“吃好睡好，明早我再來，目送你進手術室?！?/br>
    “但是感覺你會在夜店宿醉到中午才醒?！?/br>
    “閉嘴吧你！”

    人都走干凈，病房里又空下來，溫然摸起收音機，咔噠摁一下，和339一起聽評書。

    他先前吃了藥，聽著聽著，在藥物作用下慢慢閉起眼睛昏昏欲睡，隱約感覺周圍暗下去，大概是339關了窗簾。幾分鐘后，很輕的腳步聲一路來到床邊，有人摸了摸他的頭發和臉。

    聞到熟悉的信息素，溫然完全安心地入睡了。

    醒來時臺燈亮著，顧昀遲靠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手里拿著文件和筆。溫然打了個哈欠，問：“你在寫檢討嗎？”

    “沒有?！鳖欔肋t不明白溫然為什么這么關心檢討的事，只要自己一提筆，就會自動觸發來自溫然的‘你在寫檢討嗎’的詢問。

    “那你準備什么時候寫，你一定要好好寫啊?！睖厝粡拇采献饋?，語重心長，“我聽339說了，軍部年底有授勛授銜儀式，要是檢討不交上去，你就升不了上校了……哎對了，339呢？”

    “跟護士聊天?！鳖欔肋t翻過一頁資料，“它又是從哪里聽來的?！?/br>
    “昨天它在醫院里閑逛，碰到陸赫揚來復查，陸赫揚讓它記得提醒你寫檢討?！币彩遣胖狸懞論P竟然失憶了，溫然說，“陸赫揚真的非常周到，對吧？”

    “但愿給你剃頭的護士也有這么周到?！鳖欔肋t放下文件合上筆蓋，“睡醒了嗎，醒了就去剃頭發?！?/br>
    此時再說沒睡醒已來不及，溫然耷拉著肩膀安靜數秒：“好吧?！庇謫?，“那你有沒有給我買帽子?！?/br>
    顧昀遲按遙控器打開窗簾，將茶幾上的紙袋拿起來遞給溫然。

    窸窸窣窣一陣，溫然把里面的東西掏出來，貼在離臉兩厘米的位置使勁看：卡其色的狗，棕色的熊，綠色的樹，粉色的豬——如果沒有猜錯，應該是這幾種生物。

    這與想象中純黑炫酷的帥氣冷帽相去甚遠，溫然怒了：“你從哪里買到這么多帶耳朵的帽子？”

    “大童服裝店?！鳖欔肋t理由很充分，“你的頭本來就不大，剃了頭發只會更小?！?/br>
    “那也不能……！”溫然抓起粉色的那只，“為什么買這個？這是豬吧，是豬吧？”

    “不是?！鳖欔肋t語氣如常，“是火烈鳥?！?/br>
    “……”

    最終溫然攥著狗帽子走出病房，做完所有術前檢查，老老實實坐在椅子上，圍上圍布準備剃頭。339在座椅周圍不停游走，從各個角度為溫然的頭發拍照留念。

    理發推嗡嗡嗡貼著頭皮緩慢移動，溫然瞇起眼睛看向右前方，模糊中，顧昀遲正靠著窗臺，微微低頭在看手機或通訊器，不甚關心的樣子。

    等護士清理完碎發摘掉圍布，溫然立刻把帽子戴上說‘謝謝’，然后牽著339往外走。顧昀遲這才不緊不慢收起手機，直起身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