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你由衷敬佩于奉筆?”平靜的臉上揚起抹笑,像是面具上裂開條口子,隱藏在面具下的人,終于要露出那么點真實相貌:“那只能說,于奉筆逢場作戲的本事足夠可以?!?/br> “什么意思?”來秀幸被年輕人的目光盯得心里突突跳,暗暗掙扎捆綁在手腕上的繩索,開始瘋狂思索那句“為何是我”的疑問。 于霽塵不說話,一根手指挑起囚籠插銷,輕輕一撥,咔噠聲響,囚籠門被打開。 見此,緊張到冷汗濕透后背的來秀幸,終于暗暗松了口氣。 “英皇帝天保九年,你祖父和父親獲罪斬首,你全家沒入奴籍,你時年六歲?!庇陟V塵轉身走到角落,站在黑布罩著的籠子前,精準描述著來秀幸快四十年的人生軌跡。 “你真正成為廢帝心腹,并非因為少年時曾為書童伴讀,而是天狩十九年,你為時為東宮的廢帝,找來了發展勢力的第一筆私金?!?/br> 于霽塵身后,來秀幸彎腰鉆出囚籠。 他舒展腰背,想起那筆錢的來歷,明白于霽塵已經曉得了真相,盯向于霽塵后背的目光陰鷙狠辣起來,話語卻是帶笑: “錢是個好東西,連一國儲君缺了它都寸步難行?;魧④姳卉浗诖笠厝?,仍可得楊嗣王撐腰,不也是因為能給楊嗣王賺錢?” “是呢,我們會賺錢,”于霽塵對著黑布點頭,帶笑語氣有著說不上來的自嘲,“你賺的錢不干凈,我賺的錢,也未必沒沾血?!?/br> 飛翎衛綁的繩結過于結實,來秀幸越解越緊,手腕都磨破了,他沿著屋子走半圈,來回打量于霽塵的背影:“如今錢不好賺,怎么,霍將軍盯上我的財路了?” 于霽塵笑著轉過身來,隔半間屋子看來秀幸:“倒還沒有淪落到和你搶那仨瓜倆棗的地步,我就是好奇,來大人為何非要把史泰第和任義村的死,栽贓到我頭上?” 那是個一箭雙雕的好計謀,若是做成,既可借廢帝之手除掉于霽塵,又能借效忠季帝的由頭,在霍家和幽北面前推脫嫌疑,讓季帝去為于霽塵的死承擔霍楊的追究。 來秀幸徹底確定,于霽塵此次是來和他新仇舊恨一起算了。 他嗤地笑出聲,用腳挑過桌前的長凳,坐下來,道:“飛翎衛暗探的本事,我領教過,霍偃那人護短,定是已經把我查了個底兒掉,霍將軍何必還要在這里同我兜圈子?” “想要什么,”來秀幸挑起下巴,“你直說就是?!?/br> 都是生意人,又都混跡在官場,最是會衡量利弊,也最是清楚沒有永遠的敵人。 于霽塵抱起胳膊,靠在罩黑布的籠子上:“來大人心知肚明,又何必同我在此浪費口舌,你要我死是真心,我要你死,難道還能有商量的余地?” 聲落,二人四目相對。 片刻后,來秀幸大笑起來,笑得跺腳,像是聽了什么天大的笑話:“二十年了,你娘都能忍下來,每每與我笑臉相對,你卻不能?霍讓,昔日我在廢帝手下,你母女動不得我,而今我為女帝賣命,與你母女共效一君,你仍舊動我不得,既然如此,有些話何必非要挑明!我以為,你跟著楊嚴齊多年,好歹能學到點她的忍耐,沒想到,到頭來還是霍君行把霍偃教得更好啊?!?/br> 于霽塵低頭,手里不知何時多了把匕首,被她把玩著:“史泰第和任義村在刑部大牢‘畏罪自盡’,是你干的,他們給季由衷賣命的同時,還搭上了你這條賊船,是也不是?” 來秀幸起身靠到桌前,擋住了油燈光亮,神色晦暗:“是則如何,不是又如何?你也清楚,江寧太有錢了,沒人抵擋得住它的誘惑,季由衷不能,廢帝也不能,你覺得,季帝就能?年輕人,別天真了,無論是誰當政,江寧的風波,永遠不會停!” “江寧的風波,與我何干,”于霽塵用指腹刮刮匕首刀鋒,試了試鋒利度,“我只問,天狩十九年,江寧于氏茶莊案的真正主謀,周家莊下令殺我外祖父母的,以及幾日前要殺死水圖南的人,是你?!?/br> 手上一陣灼疼,繩子被油燈燒斷,來秀幸掙脫捆綁,終于重獲自由。 他活動著手腕,骨關節咔咔作響:“是,是我,于氏案是季由衷替我頂罪,你外祖父母被殺,你不是至今還在恨著霍君行么,至于那個姓水的女人,我只能說,是她命大?!?/br> “霍讓,”來秀幸并不把這個比他矮半頭的女子放在眼里,“我最后奉勸你一句,往事已矣,既塵埃落定,那就不要再去翻舊賬,不然對誰都不好!” 于霽塵并不理會他的威脅,點頭道:“承認就好,既然承認,那便是人證口供俱全了?!?/br> 來秀幸眉毛一揚:“人證?” “是呀,”于霽塵抓住黑布罩衣用力一掀,“人證?!?/br> 黑布翻落,露出罩在下面的犬籠,被五花大綁坐在籠子里,堵著嘴動彈不得的人,正是水圖南的父親,水德音。 “……霍讓!”來秀幸兩手握拳,欲提氣運力,先發制人將于霽塵拿下,不料渾身發軟,兩腿無力,撲通一聲撲倒在地,“你陰我?!” “是啊,我陰你,”于霽塵走過來,用匕首把油燈挑得更亮,又拿出火折子,把固定在墻壁上的燈臺,挨個點亮:“今次機會難得,既然來了,就不要走了,有仇報仇,有冤報冤?!?/br> “來秀幸,你借我和于奉筆的手,把當年參與在你祖父父親案子里的人,盡數殺死,你報了你的仇,如今,也該輪到我報我的仇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