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他翻起眼睛看過來,一張臉扭曲得猶如蛆蟲在爬,眼里迸出粘稠的惡毒,似要將年輕人千刀萬剮:“你曉得于碧辭,你果然是于家的!你是于家哪個,于春朝家的,還是于煊午家?” 于碧辭家的于粱死了,還剩于春朝家和于煊午家的孩子活著,那兩個全是女孩,于霽塵究竟是誰家的兒子?! “哈,”于霽塵笑一聲逼近過來,投在墻上的影子將水德音步步吞噬:“我是誰家的?我是那個被你親手溺死在河里的人,怎么,忘了?” “胡說八道!” 水蛇游過般的惡寒從脊骨尾端爬上后背,水德音渾身顫栗,一把搡開于霽塵,大口呼吸著,揮手否定:“于家沒有兒子,女兒也都丟不見了,于家真正絕戶了,你少在這里裝神弄鬼,你把水氏織造還給我,否則我跟你魚死網破!” 于霽塵上半身逆在陰云下的冷光里,咬著犬牙笑的樣子,像極了地獄里爬出來的吃人惡鬼:“你若抵抗,魚會死,網不會破?!?/br> 水德音牙關打顫著沉默片刻,冷不防推開于霽塵,擠過去大步往外沖:“我要去告訴圖南你的真面目!你不是珍愛她嗎?敢和我作對,我就讓你永失之!” 話音沒落,他踉蹌的身影急停在巷子口。 一個破衣爛衫的年輕人,擋住了他的去路,一把雪亮的匕首,抵在他脖子上。 “你想干什么?”水德音說話破了音,怕被街坊鄰居聽見,竟然還沒忘記壓低聲音:“謀害丈人,罪同殺父!殺父之罪,車裂于市!” “嘁,”于霽塵轉過身來,勾著嘴角似笑非笑,“還要多謝你把女兒嫁給我呢,你真以為,圖南對我做的事絲毫不知?你真以為,陸家在幽北的馬幫,沒有查到我的真實身份?” 聞得此言,水德音渾身抖得更厲害。 于霽塵踱步到水德音身后,放低的聲音在中年男人身后響起,帶著笑意,猶如惡鬼呢喃:“水德音,你回頭看,鬼來索命了?!?/br> …… 言語逼水德音發病偏癱的事,水圖南也是知曉的。 可江逾白做事越來越仔細,水圖南經歷過水氏織造的融并后,不得不收攏羽翼隱藏實力,那之后,許多事的證據,越來越難搜集。 關于大通侵吞良田的事,水圖南始終缺一份直接證據。在大邑送來確切的計劃安排后,那天,于霽塵讓水圖南,去書柜里翻找印章。 不負期待地,圖南找到了那份地契,同時也意外翻出了于霽塵在軍時畫的戎裝圖…… 眼前霧氣漸散,云吞放涼了,那廂攤主正在給別人煮云吞,不知荷包已丟的于霽塵,從袖兜里摸出幾枚銅錢放下,悄無聲息地起身離開。 她接近圖南有目的,圖南接近她,意圖相同罷了。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恩仇得報,皆大歡喜。 作者有話說: 評論區紅包走一波叭 52、第五十二章 夜深了,水圖南披件衣服,抱著膝蓋在臥房門檻上,枯坐一個半時辰。 里外皆無燈亮,整座宅子陷在夜色中,所幸明月還算清朗。 遠處漆黑茂密的樹冠里,偶爾傳來幾聲有些可怖的叫聲,像志怪故事里的鬼叫,嚇人吧啦。 水圖南茫然地坐了一個半時辰,夜愈深,怪鳥的叫聲逐漸頻繁,她動動坐麻的雙腳,心想,于霽塵應該不會回來了。 對,于霽塵今晚不回來,以后或許也不會再回來。 窗戶紙捅破,兩個演技頂好的人撕下面具,沒辦法再像往日那樣對著唱戲,昔日相處的點滴,和互相鬧騰的歡聲笑語,轉瞬之間成為泡沫。 微風拂過,臉上癢癢的,水圖南抬手抓癢,抓了滿手淚濕。 怎么會掉眼淚?她看著夜色里并不清楚的手心,納悶怎么會哭呢? 想方設法靠近于霽塵,套住于霽塵,從而獲取更多無法易得的東西,以之為墊腳石繼而往更高處爬,本來就是她最大的目的,她覺得,自己以為的悸動和依賴,無非是長久相處后的習慣,沒什么大不了。 這些年,她獨自一人風里來雨里去地走,不必患得患失。 “江寧商會會長,”水圖南扶著門框緩緩起身,口中自語低喃,為自己鼓勁加油,“一定會坐到這個位置的?!?/br> . 翌日晨,習慣早起的人按時從睡夢中醒來,她睜開眼先看另一邊床,光禿禿的,好像從頭到尾,那半邊床不曾躺過別人。 穿衣梳妝,一番收拾罷,時間仍早。 尋常這個時候,秧秧還在廚房做飯,于霽塵會拉著她,在院子里活動活動筋骨,只是,今晨,這座宅子里只有她一個人,連秧秧養的三花貍奴亦未回來。 走到門口時再回頭看院子,不知何時起,這里的一磚一瓦,一花一木,已悄悄刻在了心底,頓時百般滋味涌上心頭,讓人喉頭酸漲發堵。 等日后于霽塵離開江寧,水圖南想,自己會搬到座和這個宅子大小差不多的住處,把阿娘和meimei們接回來住。 從狀元巷離開,水圖南路上買了粥餅填肚,天光好,時間又充足,她步行到的水氏織造總鋪。 到的時候,竟仍沒到伙計上工時。 “東家今日來這樣早呢?!遍_門灑掃的女伙計,積極同老板打招呼。 水圖南回以淡淡微笑:“早么?還行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