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水老太在后面擔憂:“人生地不熟的,你要去哪塊???兒吶,你幾時回來?給你留飯吶!” 對老母親的關心置若罔聞的男人,已經噙著煙袋,背著一只手出了門去。 水老太立馬吩咐三孫女:“子群吶,拿個碗來,把飯菜給你爹爹留一份出來,放著他待會兒回來吃?!?/br> 可是直到子夜,宵禁了,水德音依舊沒有回來。 街坊鄰居全已歇下,夜貓在墻頭屋頂竄來竄去,老鼠不知在哪個角落咯吱咯吱啃東西,聽得人頭皮發麻。 南隔間里,水老太急到拉著陸棲月和戚淼哭:“德音怎么還不回來,你們去找找他吶!他要是找不見家門怎么辦,他要是再被抓去怎么辦?你們快想想辦法吶!” 陸棲月和戚淼怎么都勸不住,老太太哭得極其揪心。 木板和長凳搭起來的大通鋪上擠著九個人,水老太哭著,所有人不得睡。 干活累一整天的水盼兒,懷里摟著最小的meimei,不耐煩道:“附近有牌場,他肯定打牌去了,你要是想找,你自己找去,母親阿娘和我,我們三個做工整日,累的很,還要睡覺的?!?/br> 水老太不哭了,反駁道:“你爹爹他沒得銀錢的,他去牌場做什么!” “他有,”水盼兒閉著眼,疲憊道:“他摸走了我的錢袋子?!?/br> 她的錢袋子放在枕頭底下,晚飯時捕快進來翻找,枕頭下已經空無一物,捕快出去后,她飛快在被褥里翻找,麻木的王嫖極低地說了句:“他偷了?!?/br> “他”指的是誰不言而喻,水盼兒當時沒說話,只從懷里掏出個煮雞蛋,偷偷放進王嫖的碗里。 水老太立馬收起聲,躺下不說話了。 逼仄的屋里寂靜得呼吸可聞,小小的窗戶東向朝,攬不得月色入懷,擁擠的木板通鋪上,很快響起陸棲月和戚小娘疲憊的鼾聲。 六meimei睡著后就從她二jiejie懷里滾出去,壓在了另一邊的她三jiejie身上,水盼兒懷里一空,剛想給小meimei把被子蓋好,有人從身后輕輕抱住她。 是王嫖。 “謝謝你?!彼N著水盼兒的后頸,極輕極輕地呢喃。 30、第三十章 比起水家從衣食無憂到缺吃少穿的雞犬不寧,于霽塵和水圖南這里倒沒有那些煩惱,相比則要更費力耗神些。 水德音得了那般下場,算是再也翻不起什么浪花,一些其他商號躍躍欲試,想要爭奪江寧織造龍頭。 任義村認為可以趁機大撈一筆,但史泰第為維持織造行的穩定,保障上用綢緞按時交付,于是越過商會會長侯艷潔,做東請織造局的總管太監湯若固、水氏織造最可能接任東家的水圖南,以及大通東家于霽塵出來吃飯。 雅間環境很好,不曉得哪里有陣陣琴聲傳來,不擾耳,反而令人心緒放松,花架子上擺放著提前盛開的菊花,環境悠然雅致。 史泰第朝對面兩個年輕人舉起小酒盅,親切和善:“上回這樣坐在一起時,兩位才第一次見面,真是沒想到,再這樣相聚,你們兩人已結秦晉之好,可見這緣分是天注定吶?!?/br> 話是這樣說,他卻注意力只在于霽塵身上,好像水圖南是個附屬品,不需要特別注意。 水圖南心里清楚,于霽塵若非做此假身份,那么同樣也是入不得這些人的眼的,她不曉得這些人倒底憑什么不把女子放在眼里。 這可惡而不公的乾坤失衡,讓多少女子一生不得志,有才不得施,何時才能有女子沖破重重阻撓,站到更高的地方去,為女子爭取更多平等的權利呢? 她在這里暗思出神,于霽塵應付著史泰第,三句套一句笑道:“緣分的事玄之又玄,天定自然好,可必要時候若不主動爭一爭,便是月老把紅繩換成條鐵鎖,恐怕也拴不住兩頭的人?!?/br> 她暗喻的是眾人聯手把水德音踢出局,保證其他人涉事者全身而退的事,湯若固在這件事上最是理虧,表現得反而最是若無其事,史泰第和任義村聽得哈哈笑,他便也跟著笑開顏。 “霽塵總是這樣風趣,”任義村給自己倒酒,貪婪地嘬一口,哈著辣氣道:“我早說了你不是個尋常商賈,水氏織造的重新安排我也聽說了,辦的很好嘛,” 他趣味十足地問另一邊的人:“湯總管,你說呢?” 史任二人代表的是季相府在江寧的勢力,而湯若固則是奉旨在江寧督管織造,表面是皇帝的爪牙,實則是宮中總管大太監的眼線,江寧的利益分三份,其中兩份便歸這兩方。 利益不同注定兩方矛盾橫生,多年以來,他們這是頭回心平氣和地,私下坐在一起吃酒。 湯若固微笑道:“于大東家的手段,我也算是領教過了,不過我還是有一點想不通,水小東家的祖母,是怎么一紙書信遞進總督衙門,就把水老東家給保下來的呢?” 把水德音放出大獄的事,是總督曹汝城親自過問的,史泰第和任義村去部堂打聽,也是雙雙被搪塞敷衍過去,湯若固如此一問,倒也恰好問到任史二人心坎上。 “是啊,”任義村收到史泰第暗示,跟著附和道:“不知老太太究竟使了什么神通,竟請動曹部堂親自過問提刑案事?!?/br> 多年來,沒聽說水家在大邑有什么硬靠山,水德音犯的事樁樁件件都是死路一條,水老太是怎么在這般前提下,把人硬從曹汝城手里給保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