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伯父,”于霽塵打斷他,沒心思再和這畜牲扯皮,竟然把話全說道明面上,“我顧著圖南,才過來見你,援水氏,我只有一個半的現資,要是江下購桑的錢抽出來,我能調出兩個半,若只是換個地方購桑,還要大通愣擠出兩個半援水氏,那就恕我愛莫能助了?!?/br> “別呀!”水德音不由得站起身,和衛淮民的兒女親事沒談成,那王八蛋翻臉不認人,一個銅板不肯借,他沒得選擇了。 打水圖南,是給于霽塵的提醒,人畢竟還沒嫁過去,水家隨時都能取消兩家的親事,他意在讓于霽塵主動來央求他,可這會兒,局面怎么對調了? 相比較水德音的方寸大亂,于霽塵仍舊八風不動坐著:“三個則如何?” 三個?水德音就曉得大通有錢,搓著手笑:“三個勉強也可以,要是這樣,我想,把稻丘縣兩千畝桑就給你用了,只當我添給圖南的嫁妝!” 別人或許不曉得,但江逾白曾實地調查過,稻丘的??雌饋砜梢院徒碌纳O嗵岵⒄?,實際上,稻丘的桑每出產一斤所需成本,要比江下的高出許多。 于霽塵稍稍抬眼,看著水德音,臉上仍舊有對“妻家長輩”的尊重,清亮的眼卻極具攻擊:“我的意思是,援投三個,十日內全數到賬房,條件有二,一則是禾魚縣兩千畝成桑,二則,是拿回原本屬于圖南的那一成話事權?!?/br> “不可能!”水德音揮手拒絕,氣得要跳起來了,變臉無比迅速,“你這是在趁火打劫,我是你未來的老丈人,你不能這樣和我談生意!” 于霽塵也站起身,不緊不慢:“你慢慢考慮,兩日后給我回信也不遲,”她向陸棲月行禮:“圖南還在家,我先回去了,有事您使人告訴我就好?!?/br> 在水德音和于霽塵的沖突中,陸棲月茫然地站起身,下意識伸手示意免禮:“哎,我曉得了,你趕緊回去吧?!?/br> “慢著!”被水德音攔住腳步,他向前幾步沖過來,揮舞著手里煙袋桿子,大呼小叫,“是水圖南讓你這樣做的,對吧?可是之前我們怎么講的你都忘了?成婚之后,你還要不要——” 話到嘴邊,他還沒忘記壓低聲音,怕被下人聽去,甚至怕被陸棲月聽去:“不是講好了,你和圖南成婚后,要你來水氏織造暫代我,領著她二meimei經營織造,霽塵吶,你不能因為圖南的一面之詞,就毀了我們兩個人之間的承諾吶!” 花縣鋪子的事,他首先懷疑的就是于霽塵,可是目前而言,即便坐實是這小王八蛋所為,他也沒有其他辦法來回擊。 水氏已經傳好幾代了,孫家茶行覆滅前有的問題,水氏織造都有,水氏若不想像孫家那樣走向凋零,目下最便捷的方法,不是刮骨療毒的改革中興,而是將水氏織造并入外來商號大通,和大通合而為一,最后,據江寧本地之優勢,把大通同化為水氏所有。 這種方法,他并非第一次用,只是好生巧合,上次被他使用此法的對象,也姓于呢。 所以對待于霽塵這個小桿子,他水德音有足夠的耐心和把握。江寧之地,不是他一個年輕人能玩得轉。 “承諾不會毀,”于霽塵稍稍垂眸,看進水德音貌似焦急的眼睛,同樣輕聲道:“但是,你不該動手打圖南,他是你的親生女兒,你不心疼她,自然有別人把她當寶,我的那兩個條件,你好好考慮考慮吧?!?/br> “你!”水德音氣結,一副被氣到頭昏的樣子。 于霽塵未再開口,兀自大步離開,被留在廳里的水德音,發了瘋般開始吵罵砸東西。 等走出水園,于霽塵抬頭看向湖水般碧藍的天,一片晴朗。 若是阿粱還在,于霽塵心想,阿粱她,該是會把水圖南那蠢笨丫頭當成寶的吧。 25、第二十五章 澈州蘋遠縣多丘陵,百姓以種植梯田水稻為生,唯有駐馬營鎮的于家,被撿回來的一門三兄弟,在他們的跛腳養父于老拐的帶領下,將后坡那片不好引水的地方,修道建渠,種了幾十畝茶樹。 天狩十年,于家兄弟三人先后成家,三對夫妻加上他們的老爹,一家七口不算優渥,誠也絕不拮據。 幾年后,于家大兒媳誕下一雙鳳龍,彼時朝廷因販賣絲綢賺了錢,三月忽然下令,要求澈州部分地區改稻為桑,蘋遠縣赫然在列。 百姓不被允許再種水稻,一時間,鎮上到處都是逼著百姓毀田的官府中人,于家的茶園也沒能幸免,二十多年的基業毀于一旦,于老拐痛心疾首,遂給大孫女取名“存秧”,給大孫子取名“存清”。 次年,于老三的孩子出生時,朝廷改稻為桑的政令并沒有真正成功,因為商賈富豪勾結地方官員,大肆低價收購耕地,強取豪奪,百姓失其田,生了亂。 朝廷派軍來鎮壓,死傷好多人,于老拐在這年病死,于家大孫也餓死于這場動亂中,讀過書的老三媳婦周冠庵,遂給女兒取名喚“霽塵”。 又兩年后,動亂平定,于老二迎來孩子降生,也是個丫頭,當時蘋遠縣的耕地已經全被強迫種成桑樹,于家全家都在給富商員外當傭戶,靠種桑養蠶勉強糊口。 百姓們受著雇主無所不用其極的盤剝,三百六十五,半日不敢歇,時時勤勞作,歲無裹腹糧,于家三丫頭遂取名“于粱”,乃盼朝廷順應天時地利,重新改桑為稻,還地于民,還糧于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