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而當此前水圖南問出她是否是于粱時,其實兩人已經默認了某件事情,只是尚缺一個機會合適的坦白局。水圖南吶,果然沒有讓她失望。 不尷尬的于霽塵補充問:“說實話,那天晚上在藩臺衙門,即便我沒有橫叉一腳,你其實也是有辦法脫身的吧?” 既然把于霽塵的身份直白地說出來,水圖南就沒想再隱瞞,時間緊迫,也不允許她繼續拖拉:“沒有金剛鉆,不敢攬瓷器活?!?/br> “隱藏得好好的,為何又突然要自曝出來,和我結盟?”難得,于霽塵也會有被人耍了的時候。 水圖南撕下那張偽裝的面具,眼神稍有不同,整個人便顯出清冷孤傲的氣質,與之前的純真截然不同,甚至令人咋舌,對于霽塵造成的感官沖突還挺大。 水圖南看著于霽塵飛快地掐指節,核查賬本,平靜的目光里,露出隱約的迷惘:“你這個算賬方法,和當年于粱教我的一模一樣,說來還要多謝你,把甘檸縣農莊的瞎眼老mama平安護到現在,不然我不會想起十二年前那些事?!?/br> 事實上,之前于霽塵并沒有猜錯,水圖南并非全然不記得七歲時的事。 奈何受當時情況轄制,一些事水圖南不得不選擇主動忘記,甘檸縣養老的老mama,僅是她重新想起舊事的借口。 以前她沒有能力自保,只能裝作全部遺忘,騙過阿娘,騙過爹爹,騙過幾乎形影不離的秀秀,直至最后騙過自己。 忘記了,才能在水園平安長大,才能在水德音的猜忌提防中,為自己換得一片棲息之所。 正低頭寫字的于霽塵,并不清楚水圖南在怎樣的家庭環境下長大,她頓住行筆的手,微微笑起來:“我就說呢,原來尾巴露在這里,做事果然不能cao之過急。但你還是沒告訴我,你為何愿意和外人結盟,去對付你親爹?!?/br> 她用筆頭朝這邊一點,提醒:“你和于粱的那紙同老契,并沒有任何說服力?!?/br> 言語總是浪漫的,可現實是血rou模糊的,于粱已經不在,活著的人還要活下去,于霽塵絕不相信,水圖南會為了認識沒幾個月,但卻夭折十幾年的于粱,做出與血親敵對的事來。 更何況,水圖南至今不清楚,于粱究竟是怎么死的。 “不是因為于粱,”不出所料,在于霽塵無形的言語迷惑下,水圖南聲音很輕,語氣堅定,出口之言卻讓人意外,“而是因為你,霍千山?!?/br> 和于霽塵接觸多了,難免會學到幾分這人的說話風格,水圖南半真半假解釋道:“要是讓我和男人成親、結盟,去各取所需,那是萬萬不可能的,但換成有如此身份掩飾的你,我想,‘婚姻’也不失為良策?!?/br> 人生第一回聽見這種堪稱荒唐的言論,于霽塵有些語結,不知所云地接了句:“我以如此身份來江寧,可不是為了方便成親?!?/br> “我自然曉得,你潛入江寧,是為執行特定任務,不然史泰第和任義村兩位大官,怎么能被你耍的團團轉?”水圖南簡直像烏斯藏的天授唱詩人,原本是個字都不認識的小屁孩,發一場燒、做一個夢后,忽然就成了天才。 終于露出真面目的人,惹得于霽塵刮目相看:“見鬼,竟然有點理解你爹的所作所為了?!?/br> 她上回生出這種類似的逼迫感,還是和友人楊嚴齊一起潛入敵占城活動,被人家發現后,關門打狗圍追堵截,差點死在那里的時候。 “怎么發現的?”怎么發現,她就是霍千山的? 水圖南像個得勝歸來的將軍,刻意避開關鍵點地,娓娓道出事情始末:“我的人只查到,霍千山曾在幽北戰場上受過重傷,康復后身體虛弱,這正好解釋了你的‘懶’,以及你不能吃蝦仁的原因?!?/br> 說到這里,她還特意強調:“而且據我所知,一個男人,無論本身是什么德行,他都是絕對不會在女人面前,承認自己身體虛的,可上次坐你的馬車時,你承認得毫不猶豫?!?/br> 確實,于霽塵愛犯懶,是因為幾年前在幽北作戰,被蕭國邊軍用步槊把肚子穿了窟窿,據說當時腸子都流了出來,愣被楊嚴齊抓起來給她塞回肚里,拼死背下的戰場。 幽北軍醫擅長治療創傷,更是因戰而術精,金創腸出【1】雖難醫,然非不可為,于霽塵經歷九死一生,本元大損,至今氣血不足,由是懶得干事。又因手術用藥時,引有某種特殊藥材止血,導致她不能吃蝦,否則會引起腹痛。 在云吞店里,水圖南故意點了蝦仁云吞,撥給于霽塵的那幾個,最后全被于霽塵剩在碗里,美其名曰吃不下了。 那幾個蝦仁餡云吞,盡被水圖南用調羹擠掉了個面皮角,她不會認錯。 而在今日這局里,水圖南給于霽塵下套,于霽塵何嘗不是一樣,成功扒下了水圖南的偽裝面具。 湖州縣分鋪這點雞毛蒜皮壓根算不上事,更不值得她親自跑來一趟,之所以會特意帶水圖南來,當然不僅僅是帶她來,看看高明的假賬本長什么樣。 有時候囿于當局會使目光迷惑,一旦走出來,許多謎團立馬云開霧散,這不,水圖南不打自招了。 這個坦白局,開始得突如其來,進行得無可厚非。水圖南問:“遇見什么麻煩了,才會讓你設計我同你坦白?” 這算盤精,連坦白局都要設計讓她先開口。 于霽塵一心二用,嘴里說著話,查假賬絲毫不耽誤:“你爹從孫氏被吞并就開始查我,現在還在查,北邊來信,讓我趕緊解決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