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被當面戳穿心思,水圖南素凈的臉上青紅交加,抿起嘴低下頭去。 于霽塵抄起手,半低頭看著她,臉上笑意微微,有那么幾分設阱待獵的意思:“你這招‘借刀殺人’,想法雖好,但可惜找錯對象了,我和令尊之間的利益,要比你想象的更深?!?/br> 這些話聽進耳朵里,讓水圖南生出許多錯覺來,暗暗鎮定須臾,她抬頭回視過來:“你和我爹之間,既能結利益聯盟,與我又有何不可?” “那要看你給的利益,有沒有令尊給的多?!庇陟V塵聽得雙眉輕揚,態度不抗拒,但也不感興趣,似是不相信水圖南,會做出什么損害水家利益的事。 水圖南勾起抹冷笑:“你愿意教我學點東西,只是順水推舟之舉,我不相信,私下里,你沒有生出過,借我之手,蠶食水氏織造的想法?!?/br> “嘶,恕我眼拙,以往倒是小瞧水大小姐了,”于霽塵又笑,手肘搭在及腰高的雕繪圍欄上,懶得能靠著絕不站著,“可是,我昨晚已經徹底放棄這個想法了啊?!?/br> 算盤精的這雙眼睛實在清澈,叫人不忍生出勾心斗角的骯臟想法,水圖南挪開目光,俯視欄桿外的一樓堂景:“你就這么看不上我?” 樓下人忙里忙外,居高看他們,像看木偶小人。 “還算有點自知之明,”于霽塵笑得越是溫良無害,講出的話越是刻薄惡毒:“昨日你問我,對至親之情的看法時,我就決定放棄從你這里撬墻角了,這不挺好么,專心在大通學點本事,回去足夠你打理好泰湖沿岸,那十幾家商鋪了?!?/br> 或許是關心則亂,或許是水大小姐這些年,壓根沒有特別注意過,泰湖沿岸產業里,那些管事人,和水氏織造里的,壓根不是一回事。 即便水德音得到泰湖沿岸產業的印章,他也動不了那些人,動不了那些產業。 于霽塵的這些話,說來很是羞辱人,水圖南面皮薄,長睫失落地垂落著,瞧起來就快掉眼淚了。 站不遠處看熱鬧的江逾白,心想要換成挨罵的是他,這會兒鐵定已經一個大巴掌,熱情問候在老于臉上了。 眼瞅著水圖南還沒被說哭,于霽塵趁熱打鐵道:“你這種想法,說白就是典型的小孩子心思,一邊不服大人,想反抗;一邊又懼怕大人,不敢同他翻臉。 害怕失去已有的優渥生活,不想改變現有的狀態,以至于畏首畏尾,投鼠忌器,若是如此,你還學什么做生意,不如聽爹娘的話,回家去老老實實找個人嫁掉的好,相夫教子日子更安逸?!?/br> 誰家姑娘家受得住這淬了砒霜般歹毒的話啊,巷子口身經百戰的阿姑阿婆聽了,估計都要紅著眼眶破口大罵的,可水圖南卻依舊那樣半低著頭,抿著嘴,沒掉眼淚,也沒任何其他反應。 于霽塵心想,自己不會把人給嚇傻了吧,不應該啊,這丫頭好歹掌過三年的織造大權,經歷過風雨坎坷,連在史泰第面前都沒露怯,沒理由這點承受能力都沒有。 那她突然是怎么了,這樣難聽的話加身,她應該不服地仰起臉,梗著脖子同自己吵才對,沉默不語是幾個意思? “哎,”于霽塵稍低下頭來,拍拍水圖南肩膀,嘴硬問,“聽見我的話了?” 片刻,水圖南點頭,果然仰起臉,眼神銳利地盯過來,像兩把小刀子:“相夫教子并沒有你以為的那般安逸,人活著,干什么都不容易,要是你不改改這倨傲的態度,我只能說,為你以后的夫人感到不值?!?/br> “你……”于霽塵被突如其來的教訓劈懵,話還沒出口,又被水圖南打斷:“還有別的要講么?要是沒得,我進去聽議了?!?/br> “沒,沒了,”被人劈頭反訓的于霽塵,聽見自己愣愣犯賤著說,“要是需要什么,就讓伙計給你送?!?/br> 水圖南擺手,頭也不回離開。 目送水圖南走進議事廳,江逾白從走道深處過來,忍著笑不可思議問:“不是說要放長線釣大魚么,你這回是不是玩脫,真把人給激怒了?!?/br> 于霽塵沉默片刻,從被反訓的錯愕中回過神,淡淡道:“管她呢,讓人給水氏織造那邊傳個口信,就說干的不錯,繼續保持?!?/br> 水德音不是裝得盼得子如大旱之望云霓么,如今他的妾王嫖懷了男胎,那怎么能不給他鼓足勁,讓他為即將出世的兒子,多多考慮,多多籌謀呢。 “你這,”江逾白朝議事廳門口,抬下巴示意,“把人惹翻了,打算怎么哄?” 梅雨季陰沉潮濕,于霽塵揉著隱隱發疼的肚子,滿不在乎道:“要是你對哄她開心感興趣,你直接哄就是?!?/br> “別介啊,”江逾白擺手,笑得滿臉促狹,“我哄算怎么回事,難不成,你還嫌不熱鬧,想在水德音面前,上演一出‘兄弟為愛反目成仇’的熱鬧戲碼?” 對于如般調侃,于霽塵沒接話,偏頭看著一樓大堂,道:“可以著手準備見湯若固了?!?/br> “水德音那邊,不是還沒拿準?”昨天不是還打算,借由水德音的關系,去認識織造局總管太監湯若固? 于霽塵分明眉眼染了笑,卻讓人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水大小姐的投名狀,得雙手接著才是?!?/br> “不怕這是水德音將計就計,給我們設下的圈套?”江逾白有些擔心,四月以來,老于的步子跨得有些大,“他畢竟是水氏織造真正的掌舵人,不是外面那些小魚小蝦,不能掉以輕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