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舟 第82節
很想唾罵自己。 你是真是缺德啊,凌二。 應逐潮評價:“你缺德也不是一兩天了?!?/br> 凌意舶閉了閉眼:“等會兒?!?/br> “嗯?” 謝崇珩敏銳地感覺到有什么問題,坐直身子,收攏衣擺,配合地豎起耳朵。 凌意舶唇齒間盡是酒意,半張濃墨重彩的臉隱沒在桌上升起的干冰煙霧里,眉眼間疑惑甚篤:“你是不是早聽說過楚漾的腺體有什么動靜?” 應逐潮狠吸一口煙:“怎么這么說?!?/br> 凌意舶皺眉:“為什么在渝水燕合亭辦家宴的時候,你就對他態度那么不好?像是吃準了他隱瞞了腺體分化的事實?!?/br> 應逐潮道:“你難道不覺得你關心則亂么,楚漾說什么就是什么,根本不會懷疑?!?/br> “……” 凌意舶不說話,在努力回憶,好像的確從一開始起,他就認定了楚漾是跟著凌思岸跑掉了。 設想理由有許多。 最有可能的無非就是,他的追求攻勢太過于猛烈,給楚漾造成了困擾。 又或者說凌灃發現了,要把楚漾從他身邊調開,冷卻一下年少輕狂的感情。 也想過是不是楚漾想換一換工作環境。 應逐潮頓了頓,才說:“我的確是有聽當地的朋友說過長豐集團那個漂亮得人盡皆知的首席保鏢分化的事,可我沒掌握到準確信息,也就沒說,怕你生氣。沒人知道他是alpha還是omega?!?/br> 凌意舶問:“是有人猜他分化了,還是有人知道他分化了?這是兩個不同的概念?!?/br> 應逐潮搖頭表示不知情:“不清楚。天高皇帝遠的,消息沒國內來得這么自如。不過如你所見,東南亞那些船舶所在的港口很小,中國人之間互相都認識,楚漾長得又招眼,腺體稍微露出點兒什么馬腳,總有人會注意?!?/br> 凌意舶花了好幾分鐘才讓自己冷靜。 他很久沒抽煙了,幾乎是為了楚漾把煙戒掉了,現在心里煩悶,從桌上敞開的煙盒中摸出一根夾在手指尖,低頭,大拇指抵住額頭,一個人悶了會兒,才坐起來,說:“你的意思是,楚漾有可能在東南亞那三年就已經分化了?” “有這個可能性,但不大?!睉鸪钡?。 在旁邊一直聽聊天內容但沒怎么發表意見的謝崇珩愣了幾秒,參與到討論中來:“欸,凌二,當時年楚漾為什么要跟你哥去國外來著?” 凌意舶說:“長豐那年有一條船在上半年出過事故,下半年又復航,要重新走那條線,船上貨物也貴重。說是為了鍛煉凌思岸,就讓凌思岸帶那條線去雅加達港口,順便把新的合作項目談下來,養一養那邊的新駐點?!?/br> 應逐潮吞了口煙霧,在嘴里含了會兒,半晌才讓它徐徐溢出,刀刻般立體的面容模糊起來:“那你爸把他調走的動機,你到底問清楚過沒有?” “當時喬鳴和我一起分析過。要么是楚漾為了錢主動申請調動,要么是凌思岸是個草包,家里不放心,挑了個最厲害的跟?!?/br> 說完,凌意舶瞇起眼,“我當時恨他,是恨他一句話都不說?!?/br> 謝崇珩原本在玩兒手機呢,絞盡腦汁還想和孟聽池多聊幾句,又怕被拉黑,聽到又在聊楚漾腺體的事情,來了興趣,挪屁股坐過來聽講座。 但清吧窗外有風吹進來,煙霧飄散得快,全往他鼻腔里灌入,謝崇珩還沒來得及說話,咳嗽幾聲,嗆得眼淚汪汪。 應逐潮沉默著掐滅煙頭,道:“以楚漾的性子,第二個理由更有可能?!?/br> “哎,我也覺得,我也覺得,”謝崇珩擦擦淚,“實不相瞞,我還問過楚漾要不要來給我當保鏢呢,我……” 凌意舶抬眼:“你是不是皮癢啊謝崇珩?!?/br> 謝崇珩舉手投降:“我看他那架勢,左一個出生入死右一個二少爺等我,我出十倍薪酬他都不愿意?!?/br> 他說完,又倒一杯酒:“喝酒??!你們為什么要在酒吧里聊這些事情?微信上聊不行嗎?” 沒人理他,應逐潮還是那副死人臉。 “東南亞那邊,慣用三棱軍刺么?”凌意舶冷不丁又問。 應逐潮對親近的人十分有耐心,但實在是被發小這過于跳躍的思路搞得摸不清頭腦,想了想還是認真回答道:“那邊槍支彈藥管得不嚴格,但通常不讓開火,開火容易引發成國際事件,所以擅長使用冷兵器的人還是挺多的?!?/br> 凌意舶想了許久,開口:“應逐潮?!?/br> 應逐潮:“嗯?叫這么嚴肅?” 凌意舶:“求你個事?!?/br> 應逐潮都不用聽完他下一句想說什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叼起煙,摸過桌上的打火機按下去,一簇明亮的火焰跳躍出來,映得眉眼更為深邃。 他側身捂住火光,將一根煙塞進凌意舶的嘴唇,應逐潮手中的火焰吞噬了他干燥的煙草芯,凌意舶狠狠皺眉,深吸一口氣。 應逐潮了然道:“我會再去想辦法打聽這個事的。之前是我不對,太想當然了,沒替你把消息追下去?!?/br> “沒事?!?/br> 凌意舶咬著煙,靜默,把煙抽出來按滅,仰頭喝下半杯亮澄澄的金標龍舌蘭酒。 四十度,不醉人,卻是又辣又苦的,突然就難以下咽。 第58章 生氣 集團召集所有保鏢做體檢那天, 首都罕見地下了場特大暴雨。 因為要統一坐車到指定的醫院集合,凌意舶擔心楚漾淋雨,特意讓梁時予排開了座位序列表, 安排專門為自己開車的司機一同接送楚漾。 mpv停在醫院樓下。 門診門口就是停車場, 最顯眼的位置。 窗外瓢潑大雨, 雨刮器像有觀眾揮舞吶喊般地拼命刮著。 凌意舶坐在軟椅上, 一只手放在筆記本電腦上來來回回地劃,另一只手托著腮。 司機等累了, 東張西望一陣, 眼神落在后排這尊大佛身上, 忍不住詢問:“二少爺, 你這看什么呢, 看好久了, 要不我把燈打開?屏幕太亮了對眼睛不好?!?/br> 這司機跟了兩三年了,是從保鏢隊伍里篩選出來的人, 人好性格好,話也少, 但就是一開口就愛叮囑這叮囑那, 凌意舶也習慣了,揉揉額角:“沒事, 不用?!?/br> 司機還說:“老石說要多看著你點兒?!?/br> 凌意舶感覺眉梢都跳了跳,伸手按?。骸八亲屇憧粗覄e莫名其妙被人捅一刀或者一槍爆頭,不是讓你看著我不要在光線不好的地方看電腦?!?/br> “呃,那, ”司機尷尬了幾秒, “那二少爺,咱們是在等什么人嗎?” “等楚首席, ”凌意舶完全懶得遮掩,猜這人也聽說過什么風聲,“這才是你想問的吧?!?/br> “呃,啊,是,”司機撓撓頭,“前段時間我也接送了楚首席好多次了……我聽說他最近身體不太好,希望這次體檢能順利?!?/br> “他的確是身體抱恙,”凌意舶說,“等過完年我會給他放個長假?!?/br> 司機還想再說點兒什么,畢竟最近集團內部流傳的風言風語聽得人摸不著頭腦,一時間不知道從哪兒說起,還沒吭聲呢,只見凌二少爺凝視一陣窗外的暴雨雨勢,朝自己攤手問道:“車上的傘在哪兒?” “傘在……哎?您要去接嗎?” “對?!?/br> 凌意舶順利地從后排儲物箱邊找到一把通體烏黑的大傘,脫掉西裝外套,拽住衣領扶正了領帶:“身體本來就不好,淋了雨會感冒的?!?/br> “???”司機留在原地僵硬了。 說完凌意舶打開車門,拿外套撐起傘,走進雨里。 二十來歲的年輕男人肩寬腿長,背影如陰沉沉的山脊,朝體檢中心的方向直直而去。 沒過幾分鐘,司機打著傘下車等候,遠處楚漾身上披著件西裝外套和凌意舶一起躲在大傘底下,兩人誰也不說話,往車的方向而來。 話是不說,為什么總看著有種很曖昧的氣氛? 司機打開車門,鞠躬問好,一時間不知道給誰打傘,只覺得凌二少爺和楚首席之間的氛圍有那么點兒不對勁。 其他的事不確定,但凌二少爺今兒個全世界欠了他幾千萬的表情是真的。 凌意舶拉上mpv隔板,像渾然忘記了兩人還在吵架冷戰,只忍住默不作聲了幾秒,問:“抽血沒有?” “抽了?!背芄缘芈冻鲂”劢o他看。 “這么大個針眼兒,肯定很疼?!绷枰獠皩徱曇蝗?,得出結論。 楚漾:“還行?!?/br> 凌意舶:“沒按好吧,都紫了?!?/br> “不疼,沒什么感覺,”楚漾闔眼,“針都一樣大的?!?/br> 凌二這人真是。 一邊生悶氣,一邊關心。 這氣都慪了好幾天了,非要說些帶刺兒的話來氣人,又要把腦袋湊過來求摸,很像生悶氣的小狗,背對著主人坐下,耳朵豎起來,尾巴卻是瘋狂搖著的。 后仰躺在靠椅上,楚漾額角搭在車門邊,身體隨路況顛簸一上一下的,白天拿著記錄本劃拉太久,手有些酸痛了,快抬不起來。 其實他是想直接靠到凌意舶身上去的。 這人塊頭這么大,肩背又寬,靠上去肯定剛剛好,但凌意舶這副“別惹我”的表情實屬罕見,楚漾摸不準,怕又踩了老虎尾巴,也就沒自然而然往上湊。 這下輪到凌意舶不爽了。 楚漾寧愿靠在車門上都不往他這邊靠。 “你屁股呢,”凌意舶臉色很難看地扶住他后腰摸一把,手掌往下,“屁股這里也不疼?” “屁股”這兩個字發音挺正常的,怎么凌意舶說出來就這么色情? 楚漾驀地抓住他作亂的手:“這么心疼?” 最心疼你,只心疼你。 凌意舶沒說,只點了下腦袋。 楚漾:“做的時候沒見你心疼,沒見你輕點?!?/br> 凌意舶:“……” 楚漾:“怎么?” “你說這話,”凌意舶動動喉結,躁動得想猛喝一整瓶礦泉水,“和直接說再做一次有什么區別?!?/br> 楚漾闔眼,假裝沒聽見。 凌意舶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