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舟 第57節
通訊信號里有人輕咳一聲。 李觀棋聽出來那是凌思岸那邊保鏢的聲音,壯了膽子繼續道:“大少爺行李很多嗎,怎么等了這么久還不出來……” “放肆!”那人慍怒。 “別這么緊張嘛,兄弟,都是自己人?!?/br> 李觀棋本來無意挑釁,好言好語隨口一聊被安上個僭越的罪名,心里不舒服,想著有楚漾這個護犢子的領導在旁邊撐腰,突然天不怕地不怕,又說:“你們倆比我們還先到呢,在這兒跟手辦似的站了得有兩個小時了吧?真不累嗎?” “與你無關?!蹦潜gS說,“我們只……” “還真有兩個小時?!?/br> 信號里另外一個保鏢道。 森叔和他的直系下屬,兩個老古董,都因為這句小小的反抗沉默了一下。 ……零零后真是逆天啊。 “腳疼?!蹦潜gS又抱怨。 “年紀小就是嬌氣,”森叔緩和氣氛,“和小陳一樣吃不得苦?!?/br> 楚漾站得直直的。 他皺起眉,扭過頭來看了森叔一眼:“他其實還行?!?/br> 言下之意,陳迦禮現在是我這兒下面的人,您別當著我面說他不好啊。 森叔道:“這就護上了?” 這孩子性格硬心軟,現在這么早就把手下護上,學不會撇清干系,以后不知道得吃多少虧。 李觀棋心思提溜一轉,是個八面玲瓏的人,無視掉那位保鏢的不友好,往前跳接了這位保鏢的話茬:“是吧,我說大少爺就是磨磨嘰嘰的,不像二少爺,做事快得很,出門絕對不要我們等,說幾點走就幾點走,有時候八點出門他五點就起了!” “真羨慕。大少爺經常讓我們等好幾個小時,飯都沒得吃?!蹦侨苏f。 “那這哪兒能叫上班???這叫虐待?!崩钣^棋煽風點火。 “哎。那你們輪休也正常放?” “放啊,渝水回首都坐高鐵才一個多小時,我半個月就能輪上一天呢?!?/br> “cao,”那位保鏢沒忍住罵出電流滋滋聲,“真爽啊,我都四個月沒回家了?!?/br> “你們缺人手?”李觀棋問得心惶惶,可別把他調去。 那保鏢道:“不缺,純粹就是剝削?!?/br> 資本主義的剝削,將付了薪水的牛馬運用到極致。 李觀棋咳嗽一聲,將背脊打得更直:“天呢。我這周末都又要休假啦?!?/br> 保鏢:“哎?!?/br> 李觀棋:“不要嘆氣啊,兄弟,做我們這行,最重要的就是跟對人……” 先前起了范兒又被打斷的那位保鏢再次煞風景:“你們,你們最好都少說幾句?!?/br> 機場里路過的旅客們時不時看他們幾眼,躲遠,或者拖著行李箱快步走開,也有拿手機偷偷錄他們像的,一邊夸一邊拍。 沒有森叔的指令,保鏢團隊雷打不動地站著,沒人知道他們在耳麥信號里在悄摸吵嘴。 楚漾在旁站立著,背脊肩頸挺拔如小白楊,那對放在杜賓犬腦袋上更合適的耳朵又立起來仔細聽著耳麥里的對話,忍著笑,靜默不語,心想還好他今天往機場帶來的是李觀棋。 這小子就是憋著焉兒壞。 如果要是帶的陳迦禮來,又調侃又炫耀的,跟藏獒似的alpha要跟人打起來拉都拉不住,不知道怎么收場。 也就是考慮到陳迦禮性子跳脫容易出岔子,再加之森叔在場,凌思岸膽子再大也不敢在森叔面前對自己出言不遜,楚漾才主動請纓要代表凌意舶這邊全程護送。 出門前凌意舶還鬧了一陣,不想讓楚漾去,又不得不妥協,因為拋開那些惡心事不說,楚漾曾經在凌思岸手下做了三年的事兒,是最好的人選。 當時車子發動機都啟動了,超大型越野車的轟鳴聲陣陣,輪胎卷起沙礫,幾只臨時落腳的蒼鷺從別墅邊的紫穗槐中驚飛而起,展開灰白雙翅,撲騰地跳遠了。 凌意舶站在大門邊不死心地問,你不用避嫌嗎? 楚漾回頭,避什么嫌? 凌意舶沒解釋,只說你小心點。 雙方陣營聊幾句日常無傷大雅,要學會適可而止。 不過看凌思岸那邊保鏢吃癟的樣子,還挺爽的。 楚漾看準時機,冷聲打斷:“觀棋,準備了?!?/br> “哦哦,”李觀棋應聲,“里面的人說要出來了嗎?” 森叔此時也收到了關內隨行人員的信號:“是的,各位多注意周圍異狀,準備就緒?!?/br> 楚漾補上一句:“一切以大少爺安全為主?!?/br> “是?!?/br> “收到!” “明白?!?/br> 玩笑歸玩笑,保鏢團隊此時已迅速回復紀律,嚴陣以待。 沒一會兒,周圍旅客讓路,兩三位黑衣保鏢開道,如舟漿劃過水面散開一條狹長的拖尾。 凌思岸戴著墨鏡、帽子,脖子上掛了個頸枕,從保鏢圍成的中心點靠墻走出。 他身形清瘦頎長,氣質詭譎,人群中一眼就能望見。 凌家的少爺們外形條件都還不錯,連凌意舶大伯生的那個alpha也是個非常出挑的存在。 但凌思岸偏瘦,頭發留得略長,整體給人感覺陰冷輕佻,相比其他alpha更像個beta,據說信息素也稀薄,想要完全標記一個omega需要費些力氣,凌灃一直覺得這是母胎里就帶給大兒子的毛病,所以對他也多了些縱容,算是將更多的希望都寄托到了二兒子凌意舶身上。 凌思岸和隨行的保鏢差不多高。 楚漾看著他仰頭,再踮腳,一眼就望見了自己,目光足足停留了好幾秒,才挪開。 楚漾戴著墨鏡,稍稍頷首,算打過了招呼。 許久未見,楚漾再看到凌思岸本人也覺得不舒服。 可能是凌家基因的問題,兩位alpha少爺都很愛裝,但裝的程度不一樣,性質也不一樣,凌思岸是壞人裝好人,凌意舶是好人裝壞人,一個讓人甘拜下風,一個讓人避若蛇蝎。 凌思岸的信息素有股很寡淡的苦澀味。 聞一下,能胃疼小半天。 他半點兒omega該有的反應都沒有。 相處三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在凌思岸的身上,楚漾看到了某些alpha獨有的貪婪、混亂、掠奪成性。 甚至對于凌思岸這樣家世顯赫的alpha來說,他想要的,就一定要弄到手里玩兒,玩兒膩了丟棄掉也無所謂。 楚漾私底下一個人理智剖析過,他在想,大少爺是不是羊尾啊,所以才那么好色,還喜歡玩兒同性別的alpha,就喜歡那種欲罷不能的征服欲,壓制住最強的就能讓自己越爽…… 那,他會不會追過應逐潮? 楚漾微微一怔,被自己天馬行空的大膽想法驚呆了,屏住呼吸,繼續想,對弟弟下手這種骨科劇情肯定不可能,那么就得專挑s級alpha下手啊,只有應逐潮了。 但兩人實力太過于懸殊,正常資質的alpha遇到s級alpha,意志力再強大也沒用,體力再厲害也都是吹的,只會被信息素狠狠壓制住,被啃得渣都不剩。 網上那種“s級alpha避雷貼”有一些,不多,楚漾都仔仔細細看過,無非就是讓omega遠離這樣的alpha,說還是談主導權在自己手中的戀愛比較好。 也或者,凌思岸對自己感興趣,就因為覺得是還沒分化的alpha?再加之是親弟弟的心上人,buff疊滿,欲望就更旺盛。 但森叔的存在是給自己吃的一顆定心丸。 料是森叔也在國內聽說過一些荒唐傳言,此時上前一步擋在楚漾身前:“思岸?!?/br> “森叔?!绷杷及赌樕蠏熘⑿?,“我只是回一趟渝水,沒想到都驚動您了?!?/br> “凌總還是不放心,讓我來看看,說是把你交給我,他才睡得著覺,”森叔彎腰,伸出胳膊對著停車的方向做了個手勢:“請?!?/br> 凌思岸安全出關,六位保鏢并未在到達口多做逗留,六人成列為凌思岸排出一條通道,簇擁著他,快步朝停車區域走去。 停車場內燈火通明,保鏢們一見凌思岸來了,相互對視一眼,騰出一條道,簇擁著凌思岸隨機上了其中一輛。 mpv車門滑動關閉,一位alpha保鏢朝楚漾恭敬地點頭示意,又邀請森叔坐上副駕駛的位置,而楚漾哪輛mpv都沒上。 他扭頭對背對著mpv正在警戒的李觀棋低聲道:“走?!?/br> 李觀棋不知往哪兒走:“回明水灣?” “送佛送到西,”楚漾冷聲,“立刻跟上他們的車?!?/br> 第42章 赴宴 兩人坐上自己開來的車, 跟隨車隊出了停車場。 李觀棋年紀輕但駕齡挺長,技術不錯,楚漾坐得安穩, 沒怎么費心神。 他接起凌意舶算好時間打來的電話:“沒什么事, 已經接到了?!?/br> 李觀棋開著車, 隨口一問:“二少爺?” “對, 問下我們什么情況?!背谧÷犕不卮?。 “你沒有在他車里吧?!彪娫捘穷^的男聲聽起來氣息不穩。 楚漾知道這句話指的是凌思岸的車。 “沒有,”楚漾把手指放上空調風口, 冰涼涼的, “我坐的你的車?!?/br> “這還差不多?!绷枰獠罢f, “你弄完早點兒回來?!?/br> “好?!背栈刂讣?。 一路跟車過沿海公路, 來到離連峰山別墅大概有二十公里的一片住宅區, 凌家兩個少爺, 一個住渝水河以北,一個住渝水河以南, 完全相反的方向。 路虎攬勝停在住宅區門口,李觀棋是司機, 沒下車, 楚漾下車了,仍然一句話沒說, 只是走進保鏢隊伍里,低著頭,站得筆直。 保鏢拉開車門,凌思岸下了車。 他雙手插兜, 站在這棟小別墅前, 哼道:“給我安排這么小一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