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舟 第39節
頭頂一片過于名貴的玻璃酒瓶像懸在頭上明晃晃的劍。 楚漾倒沒去思考他們的價值,只覺得那些燈照反射著光亮在酒瓶之上,而凌意舶望向自己的眼好像藏了一簇初升的驕陽。 藏了感情的眼睛是會說話的。 此時此刻,他好像就在說“你用什么語氣和我聊天都可以只要你愿意和我聊天”。 “張嘴?!背蝗徽f。 食指和大拇指捏住那顆櫻桃,他把這一顆艷紅放到凌意舶的嘴唇中央。 他深吸一口氣,空氣稀薄了。 一時說不準現在凌意舶和他誰更缺氧。 楚漾手腕上的青筋輕輕鼓起,他幾乎是用食指指腹,將那枚櫻桃往前推了推。 再一下一下,揉進凌意舶的嘴里。 凌意舶含著櫻桃,沒咀嚼,也沒動,只凝視了片刻楚漾停在半空的手指,低頭親吻在根部,干燥性感的嘴唇順指骨往上。 直到這個吻最后停在指腹的位置。 他才把那顆櫻桃吞進喉嚨。 “其實那也是絕對的服從,我對你的絕對服從?!?/br> 凌意舶的聲音又沉又模糊,他們頭頂酒瓶反射的光又好像都灑在了話語上,每個字都在楚漾的聽覺中隨之越發明晰guntang。 第27章 腺體 今晨楚漾起晚了點。 不知道是不是聞了酒氣兒頭腦發暈, 楚漾昨晚很早就睡下了。 難得翹了一回夜班巡邏,倒是周渡拿著記錄冊問他,真扣一千?就兩個小時夜班, 昨晚也沒什么異常, 你不說沒人知道??! 楚漾洗把臉才舒服多了。 他咬著把牙刷站在衛生間門邊, 舔過沾在唇角的泡沫, 朝周渡點點頭。 這會兒倒是一副視金錢為無物的態度,破罐子破摔道:“扣吧。早上沒起床訓練的錢也扣?!?/br> 他們隔天早晨是有晨練的, 一樣不少。 前直拳, 側閃, 勾擺, 立掌, 弓步, 沒哪樣不是能把人越練越精神的。 楚漾一向對訓練看得很緊,自己帶頭曠班還真是第一回。 他稍稍偏頭往周渡身后的餐桌上看去, 招呼一聲:“給我留點兒?!?/br> 周渡笑著說他:“錢你不要,就光想著吃了?!?/br> “餓了, ”楚漾突然就懶得計較錢是怎么個事兒, 累了,“你們給我留個頂飽的?!?/br> 他很少像昨晚那樣一覺睡那么久那么沉, 脂肪光顧著燃燒去了,沒考慮到身體的主人餓得頭暈目眩。 轉身進衛生間繼續洗漱。 他拿起牙膏看一眼,眉心很細微地皺了下。 還是櫻桃味的? 只盯著牙膏包裝上那一顆紅艷艷的櫻桃看一眼,楚漾的思路瞬間被拉回昨天那顆被他生生揉進凌意舶嘴唇的櫻桃上—— 這誰買的? 昨晚楚漾想了很久都不明白那股莫名被挑動起來的情感是怎么釋放的。 他只記得凌意舶一寸寸地緩緩逼近, 像是將一把鋒利刀刃橫在他脖頸上最脆弱的部位。 楚漾不得不往后仰去, 直到鼻尖附近的那一股芬芳酒味兒愈發濃郁。 他腦袋昏昏沉沉,被凌意舶很沒禮貌地直接翻了個面, 下一秒,guntang又熟悉的身軀從身后環抱住他。 為了保證在崗狀態,楚漾每天對自身飲食要求都非常嚴格,要不是他清楚自己吃了什么,他一定會懷疑是不是有人趁他不設防下了什么迷藥,不然他怎么會頭暈目眩到這個地步? 他的確是對酒精不耐受,可還不至于到這個聞一會兒就手腳發軟的田地。 凌意舶力道強硬地貼著他,俯下身講話的動作很克制。 那張才叼過一枚櫻桃的嘴唇摩挲著楚漾的側臉,頭頂龍舌蘭的氣味幾乎穿破酒瓶瓶身。 “你看看,你看看……” “看什么,” 凌意舶充耳不聞,像聽不見他說的話,沒分半點兒注意力在看什么上,雙臂收緊,一雙眼宛如干涸地,死盯著楚漾敞開的襯衫領口往下視其為水源,“看你故意把紐扣解開了一,二——三顆嗎?” 他竟然還慢條斯理地在數。 他竟然真就毫無顧忌地往里窺探著。 見楚漾憋著一股氣兒不答話,眼睫顫動,脖頸連著肩背那一片全部濕透了,汗涔涔的。 凌意舶突然喜歡上這種黏膩的觸感,瞇起眼,說出的話是即將要把楚漾激怒的混蛋:“看什么,說啊,楚漾,下次我一定要在酒窖這里安一面鏡子,讓你看看你是怎么用一顆櫻桃勾引我的,???” 楚漾聽著,急促地悶哼一聲,覺得凌意舶這會兒有點瘋。 “不是……”楚漾一向平穩清冷的嗓音被堪堪磨得驟然變調,尾音抬高:“看看酒瓶是不是沒擰緊??!” “我就沒舍得喝過,”凌意舶的耳朵在楚漾看不見的角度發紅發燙,嘴上仍然是不饒人,“上次我不是說了嗎,我不是說了要留給你聞聞嗎?” 凌意舶又習慣性地用這種連續問句來和他說話,楚漾應當是要在這種情況下迅速做出反應的。 但他此時一句話說不出來,平時在大腦中宛如機械設定的反應卡了殼,只覺得頭重腳輕,往前一栽,雙腿發軟,整個人趴到酒柜上。 “楚漾?”他只記得在快暈過去的前一秒,凌意舶喊了他一聲。 隨后他安穩地落到一個過于舒適的懷抱中。 也顧不上什么主雇關系了,楚漾順勢靠在凌意舶胸膛前,呼吸發軟,皺著眉,口吻中凈是惱火:“我可能,我可能有點發燒?!?/br> 他說完準備要按下耳麥信號,想叫陳迦禮他們下來扶自己回房間。 凌意舶伸手挪開了他的耳麥,面色不悅:“不用叫他們來?!?/br> 楚漾頭昏,沒反應過來什么意思。 “我抱你?!?/br> 凌意舶不等他回話,做了主,就著讓楚漾依靠在懷中的姿勢,手腕繞過楚漾的膝蓋下方,毫不費力地把人抱著站起身。 隨后的場景,渾渾噩噩,像夢境又像真實。 楚漾感覺身上披了件很薄的外套,應該是凌意舶的衣服。 那股濃郁的酒香越來越淡,上樓梯時凌意舶的身體難免搖晃不穩,楚漾就抓住他的衣襟,緊閉著眼,抽不出一點力氣來看看凌意舶現在的模樣。 嘩啦。 一抔冷水澆在臉上。 楚漾雙手撐在洗手臺前,喘口氣,抬眼望向鏡子中的自己。 蒼白,沉靜,眉眼間的精氣神與往日并無什么不同。 楚漾再冷靜下來仔細回想分析自己昨晚的異常表現,雙眼微微睜大,下意識抬手往后一摸—— 摸向自己早就已經在三年前處理干凈的后頸。 他用指腹,往本該有腺體的地方按了按。 好像……感覺比上次伸手去摸的觸感更軟了? 還是說,這是心理作用? 后頸那處是個平時不刻意去碰幾乎不會接觸到的位置,楚漾陷入回想自證的怪圈,甚至迷茫了好幾秒鐘,視線重新聚焦在鏡子上,自己望向自己的眼神有點兒怔愣。 被割掉的新生皮rou長出來,是會軟一點兒的吧? 楚漾喉頭一滾,抓了把碎發上滴落下來的水珠,再次狠狠地甩甩腦袋,努力地回憶他自己幾乎都從來沒有接觸過的omega后頸是什么樣子,他現在恨不得立刻抓一個omega到跟前來看看…… 總之,應該不會是這樣的。 記憶中的omega腺體柔軟又甜美,總不該是他這樣的。 從小到大,楚漾沒有接觸過什么omega。 他上學時期就獨來獨往,在集團訓練時更沒有什么機會,去東南亞執行任務時偶爾見到過幾個,無一例外,身邊都會跟一個早早將其標記的omega,所以其他人絕無靠近的可能。 只有一個omega,長發的,長著一副偏立體的東亞面孔,眼瞳卻是熱帶雨林般幽深的綠,特別外向,是其他船運公司在馬來西亞駐點的員工,他曾經每次都會在港口等楚漾回來。 楚漾不太愛說話,對方就用蹩腳的中英文與他溝通,楚漾也耐心地聽,直到楚漾登上長豐的船離開雅加達港口,那個omega才塞給他一枚玉做的玉蘭花吊墜,說再來雅加達,記得去找他。 相識一場,大家都算是朋友,楚漾不愿意在最后關頭反駁了人的面子,在起哄聲下,他主動拿出手機掃了對方特意為他注冊的微信二維碼,對方也十分知趣有禮,只發了句不知道哪個中國人學來的表白古詩詞,順帶問了句楚漾乘坐的船什么時候抵達國內? 楚漾不喜歡讓人觸摸到行蹤,只回了句:你猜。 手機那頭的omega連發了好幾朵玫瑰花的表情,大大方方地說,沒關系,我等你。 隨后二人并沒有別的太多聯系,無非是互相問候幾句最近過得怎么樣。 相比起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唐撫寧,楚漾覺得自己如果去問在國外萍水相逢往后不會再有交集的omega,反而會更有安全感。 在國外待獨身著待了三年,打過楚漾主意的人不在少數,什么人都有,但他下意識逃避,更沒有想過要做什么回應,也許是腺體欠缺,也許是工作原因不能擁有獨立完整的自己,楚漾總習慣把自己放在一個不配去愛人的位置。 這是他骨子里僅存的、唯一的卑微。 他想著,拿出手機打下一句: ——嗨。你能告訴我,omega的腺體碰起來是什么感覺嗎? 遲疑著,楚漾看這句話怎么看怎么像調情。 退出對話框,眼神一瞟,又看見被凌意舶蠻橫置頂的“少爺”。 算了。 他瞬間xiele氣,沒把這條性sao擾一樣的消息發出去。 他又抬起手臂,衣服領口的另一邊垂下肩頸,露出潔白一片,腕骨上懸掛的水珠順著手肘滑下去,滑到被他自己再次撫摸的后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