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舟 第32節
“我還是想親自看看?!?/br> 凌意舶懶得跟他多費口舌,擔心“越獄”被發現,奪下應逐潮的鑰匙,直接坐進了駕駛位。 “所以,你今天火急火燎地約我來渝水陪你戳臺球,就是為了?”應逐潮抱著胳膊看向他,眼中敲出一個問號。 為了跑? 凌意舶搖頭,深吸一口氣,眼下是有些遮掩不住的疲倦:“為了控制住自己?!?/br> 為了轉移注意力,控制住不去sao擾楚漾,明知道今天是對方好不容易休息的機會。 但楚漾偏偏,和另外一個alpha在一起待了這么長的時間。 哪怕那個alpha是謝崇珩,他都有些控制不住體內暴戾的控制欲、不該有的占有欲。 楚漾說過,上班時間內保鏢完全屬于雇主,可下班時間,他只是他自己。 很可惜,過分健康、講究禮貌又講究距離的感情從來沒在他凌意舶身上出現過。 他直來直去,不懂什么游刃有余。 等到再也受不了保持距離的這一天,他就要主動出擊。 況且謝崇珩沒頭沒腦地來這么一出,也許二人當真是有危險。 哪怕楚漾是保鏢,把楚漾放在這么個活靶子身邊,凌意舶沒辦法完全放心。 坐以待斃本就不是他的風格。 “現在,明明是最絕妙的逃跑機會?!睉鸪痹俅翁嵝?。 在他看來,凌意舶大可以離開渝水,離開首都,找一個完全自由的地方先待一段日子,兇多吉少也好,至少不用這樣被像圈養物一樣隨時監視。 所以他搞不明白凌意舶現在要去首都自投羅網是為了什么。 “我知道?!?/br> 凌意舶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可我現在有比追求自由更重要的事沒有做?!?/br> 應逐潮推他肩膀:“你懂不懂什么叫……” 凌意舶被硬生生推了一下,沒生氣,反倒笑著接話:“懂啊。自由誠可貴,愛情價更高?!?/br> 應逐潮坐在副駕駛位上,神情晦暗難明:“不是,這話不是這么說的?!?/br> 凌意舶的笑容瞬間消失:“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真理,你就別教育我了?!?/br> 現在在他身邊的不是楚漾。 他就好像喪失了可以為所欲為的勇氣。 他只是想現在見一見楚漾,很想很想。 就算什么都不做,也好。 越野車前燈如利箭劈開渝水夜晚泛起的層層海霧,在高速上咆哮而行。 只用了兩個半小時,凌意舶開著車來到了謝崇珩和應逐潮約定好的地方。 應逐潮在首都的家。 車輛緩緩駛入小區內部道路,應逐潮在副駕駛坐著,手全程都握在扶手上,一句話不多說,只拿出少有的耐心在觀察凌意舶。 等車速慢下來,他才忍不住道:“喂?!?/br> “嗯?”凌意舶換檔的動作有些僵硬。 “你是不是易感期快要到了?” 同為s級alpha,應逐潮和凌意舶從小都是重點保護對象,成年后沒有哪次易感期是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開始的,頭一回遇到這樣潦草突發的情況。 “你怎么知道?!绷枰獠盁┰甑刈チ税杨^發。 “因為這車上沒有灑過龍舌蘭酒,但我卻聞到了味道,”應逐潮控制著自己信息素想要與之外泄爭鋒的不適感,咬牙道,“我勸你先停車,凌意舶?!?/br> “沒有,”凌意舶否認,“馬上就到了?!?/br> 但應逐潮這句無心之語,一下子就把凌意舶點醒了一般—— 楚漾在幾天前也問過他這么一句,你是不是喝酒了? 難道楚漾能夠聞到? 一想起楚漾,凌意舶微微喘氣,枕在靠椅上的后脖頸炙熱起來。 那種難忍的燥意像螞蟻啃噬著他的鎮靜。 他隨意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指蜷曲起來,直到手背連著臂膀都繃緊出一節一節鼓脹的青筋。 “你停車,別發瘋!”應逐潮壓低嗓音吼道。 他眼瞧著車輛駛入他這棟別墅的車庫,心道還好凌意舶還能找得著路,用手背往凌意舶額頭上探了一探,不算燙,估計易感期才剛剛有點苗頭,得趕緊聯系醫療組過來。 這人看著玩兒得花,實際到底什么個樣子應逐潮清楚得很,跟三年不見的初戀玩兒守身如玉呢。 應逐潮也不確定從未做過信息素完全釋放的alpha會在某次易感期中爆發到什么地步,心頭猶豫著,拿不準主意。 車輛歪斜著停好在車庫內。 應逐潮只慶幸他這車庫完全屬于他自己,不然凌意舶這么橫行霸道地停,不知道得把墻上的油漆蹭多少下來。 “算了,我看你也別去找什么楚漾了,回我家吧,我叫醫療組來接你?!?/br> 應逐潮皺眉,怕凌意舶不配合,補充道:“我家里沒有omega,你放心?!?/br> 凌意舶停好了車,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額頭和鼻梁出了一層薄汗,看上去是像在生悶氣的表情,但看人的眼神卻已然略微失去焦距。 “在這方面上,我沒辦法替你做決定?!?/br> “……” “凌二?”應逐潮喊他。 凌意舶遲疑幾秒才點頭:“嗯?!?/br> 應逐潮放在扶手箱內的手機響起來也沒工夫管,扶著凌意舶的肩背,忍不住又嘲一句:“凌二,你這個樣子我真該給你拍下來,為了一個保鏢,你他媽第二次把自己搞成這副德行?!?/br> 第一次正是三年前,楚漾走后的那個夜晚,凌意舶頭一回喝酒喝到睡著。 應逐潮聽見凌意舶說初戀還沒開始就結束了,說楚漾不會再回來了。 少年聲音很沉,呼吸很重。 但凌意舶酒品不錯,身為s級alpha信息素又是酒,按理來說不會喝到如此地步,應逐潮當時就想,如果把凌意舶血管割開,估計里面也全是酒精了。 他自詡生性比較淡薄,有時連孟聽池作妖都無法左右他的情緒,所以完全不太能理解凌意舶這是在干什么? 難道還能是愛情嗎,一個雇主和家養的保鏢談愛情? 怎么可能呢,這事兒要是往外傳出去,那得有多少人議論凌意舶放著一大堆好好的omega不談,非要去談個beta還愛得死去活來??? 應逐潮不是凌意舶,他對下級向來嚴格保持距離,所以完全不能理解到底為什么會和下級培養出感情。 “我只是易感期快到了,沒有你想象得那么狼狽?!绷枰獠白谲嚴镞€沒出來,眼皮已經燙得他呼吸如刀割般疼痛。 “易感期到了你去找omega,你跑去找楚漾算怎么回事?”應逐潮問。 “我現在不需要omega?!?/br> 凌意舶深呼吸,話像是說給自己聽,“如果一遇到易感期我就需要找不相干的人去發泄,那說明我根本沒有控制自己的能力。而一個alpha,想要和未分化的人站在同一條線上……那第一步就是不能為信息素所控?!?/br> 應逐潮看了他一會兒,沒出聲,突然被凌意舶不慎外溢的信息素搞得暴躁起來,抓了把頭發,打開車門車窗,打電話和醫療組說了幾句現場情況。 到這個前期發作的地步,凌意舶也一時不能控制自己的行為。 他一把搶過應逐潮的手機,掛斷了正在和醫療組溝通的電話,轉接了謝崇珩打過來的:“你們在哪里?!?/br> “我去,凌二,你聽起來快死了!” 謝崇珩那邊的聲音堪稱手忙腳亂,再伴隨著一陣緊急尖銳的剎車聲,謝崇珩道:“回頭,我們在你們車后面?!?/br> 凌意舶意識浮沉,只“嗯”了一聲。 他連摘取話語中的信息都要慢半拍,扶著額頭趴在方向盤上半天喘不過氣。 直到應逐潮拍拍他的臉,喊了一聲他的名字,凌意舶才從臂彎中抬起腦袋,朝車窗外掃去一眼。 楚漾就這么站在這溶溶黑夜中。 越野車仍未熄火,引擎轟鳴著,暖黃光車燈從涂滿油漆的車庫墻壁上反射回來。 為楚漾冰冷白皙的臉頰覆上一層靜謐的灰。 他得到消息后一路趕過來得急,甚至沒有時間洗臉,臉上的骯臟血塊已經干涸,一道一道連著脖子蜿蜒進大敞開的襯衫內,眼下的傷口簡單地用消毒濕巾處理了一下。 也不在乎毀不毀容了,反正他只是個不會有伴侶的“beta”。 只這么一眼,應逐潮瞬間扣緊凌意舶的肩頭,額頭泛起密集的冷汗,體內在叫囂的對抗因子叫做暴力與沖動—— 很顯然,凌意舶的易感期在一瞬間被激發提前,信息素正在驟然爆發,本體對信息素的控制完全不似之前那樣游刃有余。 應逐潮狐疑地看了眼楚漾,深呼吸一口氣,確實沒在空氣中嗅到任何omega的香味。 “我很想,”凌意舶無意解釋身體的變化,再抬不起眼眸看楚漾,只埋頭吃力道,“我很想下車來接你,但是……” 他止住話語,再開口已被神思游離扯去另一個話題,“你別怪我跑出來?!?/br> 楚漾站直沒吭聲,抹了下臉,想趁凌意舶沒注意把臉上的血跡抹干凈。 但是已經不行了,他用指腹把臉搓紅了都不行。 謝崇珩下車跑來的動作匆忙,陪著楚漾在越野車邊站定,突然擰起眉頭,捂了捂口鼻。 嗅到的辛辣酒氣讓他一陣頭部劇痛,像有人拿錘子使勁在敲打后腦勺最脆弱的部位。 “我cao這什么味兒,是凌……” 話還沒說完,才經歷過打架斗毆事件的謝崇珩本就體力不支,再被信息素這么一壓制,往前一個趔趄,頭撞到車門上“咚”地一聲,再站不穩地往后仰去。 應逐潮快楚漾一步,一下子接住了他。 “還什么味兒,白癡,s級alpha信息素的味兒,你當然接不住?!?/br> 應逐潮終于抬起眼皮,觀察了旁邊的人幾秒,才遞過去車鑰匙,頗有幾分無奈,“楚漾,我把謝崇珩弄上樓去休息,給他喂點補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