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皇帝偷看心聲日志后 第75節
稍稍遠離了人群之后,穆祺呼出了系統的頁面。他翻找片刻,看到了自己期待已久的提示: 【廢帝搓麻:東西準備好了?!?/br> · 怎么說呢,雖然雄心勃勃,要將葡萄牙人一個也不剩的驅逐出這個世界,但穆祺畢竟只是癲不是傻,還是知道要盡力做預備的。對葡萄牙進行特別治安行動的決定并非來自于他一時發熱的大腦,而是三人組反復討論后通過的決定。所以另外兩個瓜皮是有義務援助他的——還是很大的援助。 在這里外力,最值得期待的是來自趙菲的禮物——當初為了協力抗金打爆女真人,趙菲將民兵手冊大肆印發后又親自上陣指點,用土法搞出了不少威力完全超標的玩意兒,并且動用了國家機器召集控制范圍內的一切工匠,不惜代價的大批復制這些高度危險的器械,力圖用熱武器用火·藥用稀奇古怪的化合物活生生堆死金人。她倒是分毫不差的做到了這一點,但也剩下了大量來不及使用的軍火,只能堆積起來等待時機。 而現在,時機終于到了。 穆祺打開了廢帝搓麻發來的圖片,僅僅看了一眼就略微瞪大了眼睛。 “……哇哦?!彼÷曮@呼。 ——從這些存貨看來,當初趙菲在抗金戰場上的確還干得有那么一點極端呢。 但也沒有關系啦,反正他也正打算對葡萄牙人下下狠手?,F在用這種手段長一長記性,總比將來吃一發大的來得好嘛。 穆祺編輯完感謝的短信,隨手點擊發送,然后關閉掉了系統。他望了望北方冬日冷冽到萬里無云的天空,不覺仰頭露出了一個微笑。 ……不管怎么樣,我們聯合! 第85章 開戰(上) 在道路上顛簸了二十幾日, 穆祺一行終于抵達了浙江境內。 以國朝百余年的慣例,內閣重臣蒞臨治所,當地的地方官都該朝服來迎才是。但穆國公世子畢竟是以所謂“省親”的名義告的假, 就算有飛玄真君心照不宣的默許,也不好把動作搞得太大。因此他們的行蹤相當之隱蔽,基本沒有驚動巡撫一級的官員, 悄沒聲息的就接近了上虞。 按后世的說法, 這大概叫不打招呼不聽匯報,直奔基層直插現場, 最厲害也最難防備的調查方法, 基本看一眼就能把地方官的底褲掀出來。而從眾人這幾日走馬觀花的見識來看,海剛峰大半年的任期干得還真是不賴。上虞周遭雖然還談不上民生富庶, 但基本也是人頭攢動,商貿興盛,出外的男女雖然衣著樸素, 氣色卻算上佳,與一年前兵部奏報中一塌糊涂而人心思變的混亂局面已經大不相同了。 僅僅這一份臨大事,決生死, 不動聲色間安定民心的本事, 便絕非尋??杉?。不要說小小一個紹興知府,就是浙江一省的巡撫按察使,歷練幾年也不是當不得。但現在的考驗卻絕非一點小小的民政, 更涉及到事關全局的緊要軍務, 難度自然也大大提升。 海剛峰乘船南下,略無阻礙提前了大概半個月到達上虞, 歸府后立刻召集屬吏,開始搞戰前的全面動員, 分派人手負責安放隨他一同南下的諸多武器,緊急cao練民兵——每一樣每一件都是極為瑣碎艱難的麻煩事,大大超出了紹興這種封建時代地方州府的行政能力,不能不反復督促手下仔細辦理,甚至事必躬親、一一過目。甚而言之,因為開戰的消息并不明確——海剛峰總不能告訴屬下是穆國公世子巧言令色癲狂錯亂一不小心把葡萄牙給宣了吧?——那就只能將情報來源含糊處理。含糊處理往往會增加疑慮、影響士氣,這個時候就全看領導的威信頂不頂得住了。 能不能讓下屬心甘情愿跟上頭干,可是相當復雜的一項技術呢。 穆祺很擔心在這種事情上出簍子,所以此行特意帶了國公府的大衣服下來,打算事有不偕就立刻用朝廷欽差的身份強壓,哪怕事后吃幾發彈劾被親爹抽皮帶也顧不得了。但事實證明,ssr的水平遠遠超出了他的預計——馬車駛入上虞臨海一帶,卻沒有在沿途的民居中看到一個人影,各處房屋空蕩蕩一無所有,連細軟家私都被一并打包帶走??磥砗偡逡呀洺浞謩訂T完畢,完成了大戰前堅壁清野的cao作??紤]到古代的行政效率,這個速度就相當之驚人了。 考慮到要掩人耳目,穆祺是在城外的一所小破廟見到的海剛峰,彼此都是便衣,相拜也不過草草一禮。屏退一切無關的勞役力夫之后,海剛峰簡要匯報了這十幾日以來的局勢,重點強調了抗倭的情形——雖然大規模的侵襲漸漸絕跡,但由小股的倭寇劫掠卻是此起彼伏,不能不費力彈壓;半年前海剛峰履任,以強硬手腕鐵血蕩平海域,游兵散勇一樣的海盜迅即消弭,卻又有不懷好意的密探時時在海面游蕩,四處窺伺著消息。顯然,是紡織作坊建成后新式技術的浪潮隨貿易向外擴散,已經激起了某些不可言說的覬覦。 某種意義上,這才是海剛峰同意與穆國公世子合作的根本緣由。官場不是游戲,下屬也不是npc,兵者兇器圣人不得已用之,在沿海開戰搞個不好就是個生靈涂炭,基本沒有地方官愿意拿自己的前途拼這個風險。更不用海剛峰這樣剛強凌厲金剛不可奪其志的性子——真要是上面敢不顧一切硬來,那恐怕就得試一試神劍的鋒芒了。 所以,世子是千方百計才說服了這個自己親手舉薦的下屬,達成共識。而論證中最有效的證據,就是當下這昭然若揭的局勢;既然敵寇已經虎視眈眈,那與其坐等對方收集情報做足預備,還不如提前引爆危機,在戰爭中掌握絕對的主動權。先發制人,大致如此。 當然,共識是共識,利益是利益,就算被不少人視為穆國公世子的鐵黨,海剛峰依舊從容的自袖中取出一本賬目,雙手奉了上去。 穆祺接過來翻了一翻: “這是什么?” “堅壁清野小半個月,上虞百姓所蒙受的損失?!焙V届o道:“至于開戰以后的種種開銷,到時候還要一一造冊呈交,托大人報銷?!?/br> 秘密進行的特別治安軍事活動根本沒有在兵部批準,當然也就拿不到兵部的軍費。一切開支除了地方府庫自己出錢,就得想辦法讓上司挪借。但挪借歸挪借,哪里有拎著一本賬冊直挺挺逼到領導面前要錢的?這是要錢呢,還是直接搶錢呢? 官大一級壓死人,哪怕是歷事老練見多識廣的巡撫總督,面對這樣的冒犯也萬難容忍;更何況面前的還是勛貴出身內閣當軸,據說年紀輕輕就能在京中呼風喚雨的穆國公世子!年輕人從來氣盛,海知府是真不怕把人惹毛了不成? 這一句石破天驚,連跟著海剛峰前來辦事的幾個縣丞都被嚇得面色驟變,幾乎要當場跪倒在地,戰戰兢兢的和這位冤種知府劃清界限。但京中來的世子大人面色不變,只是將賬簿仔仔細細看了一會,便遞還了回去。 “這種賬冊恐怕還要經皇上過目,在下可不敢置一詞?!?/br> 當今飛玄真君萬壽帝君懶歸懶擺歸擺,朝政上的控制卻沒有一刻懈怠。但凡涉及軍務調動的大事,哪怕只是一個特殊治安行動,那么事后都必須要詳細匯報,一一審查核對。換言之,飛玄真君沒有點下他尊貴的龍頭,那誰都不敢在這種事情上亂批銀子。 當然,以飛玄真君持續擺爛后那效率愈發感人的行政系統,這種僅僅牽涉一縣之地看似亦無關緊要的報銷多半會被盡情拖延,拖到當事人心力交瘁無力追究為止。所以,在走完這漫長到令人絕望的可惡流程之前,穆祺還得自己另外想辦法籌錢。他轉頭看向了儒望: “儒望先生前幾天參觀了此地的紡織作坊,感覺如何呢?” 聞聽此言,死皮賴臉一路跟來的儒望不覺臉色微變。前幾天穆祺要開封幾箱重要的軍事物資,實在不能讓這鬼佬在現場打擾。所以干脆讓人帶他到建設好的新式作坊參觀。為了堅壁清野打掃四周,城中作坊內的工人都已經全部撤出,是看不到往日人頭攢動機器山響的盛裝了;但帶鬼佬參觀的小官很聰明,現場找了兩個嫻熟的織工給他示范織布,左手拿梭右手線,小半日就能織成兩匹質量上乘的棉布。 這樣織布的速度雖然迅捷之至,卻還不至于讓儒望如何。真正讓他失態的是參觀之后與地方小吏的對談。地方上的官吏告訴他,這些嫻熟的工人都是海大人招募的流民,絕大部分并沒有任何的紡織經驗,所謂熟練的手藝高明的技巧,不過是在招攬后短短半個多月內緊急練成的而已。 半個多月就能培訓出一個可用的熟練工人,哪怕對紡織業不甚了了,儒望就是聞也能聞出來這其中近乎于顛覆的革新性氣味。他在大安呆了這么久,是太知道中原的人力資源優勢了,如果真有什么器械上的革新能夠充分利用起這種優勢,天下還有誰是敵手? 所以,他沉默片刻之后,還是老老實實承認: “非常驚人?!?/br> 的確是非常驚人,無怪乎穆國公世子這么篤定葡萄牙人會眼熱心動,撕下臉皮不要的搶工匠和技術;別說此時縱橫無敵拎著把榔捶看誰都像釘子的葡萄牙的西班牙了,就是現在勢力尚且孱弱的帶英,見到如此神器也未嘗不會動一動心思——咳咳。 儒望咳嗽了兩聲: “但是,在戰爭期間是沒有辦法談生意的。戰爭的風險太高了?!?/br> “我明白?!笔雷虞p描淡寫道:“不見兔子不撒鷹嘛,先生總要等到勝負確定,再向勝利者討好??梢岳斫?,可以理解。但勝利之后呢?” 無論此戰勝負如何,以帶英的大缺大德,都肯定會在失敗者身上死命咬下一口??删唧w咬下的部位嘛,就要看后續的cao作了。 儒望猶豫片刻:“現在棉布的價格是三丈布一錢銀子,我可以多出兩厘?!?/br> 由一錢變為一錢兩厘,輕輕松松間一張口就漲價百分之二十,看來儒望對新技術的潛能還頗為期許。百分二十的利潤委實不少,連海剛峰眼中都閃了一閃——有這二成的利潤打底,戰爭的損失就很好彌補了! 輕輕松松就能填上缺口,海上貿易原來可以這么賺錢的嗎? 海剛峰猶自沉思,但默然不語的世子卻只冷笑了一聲,心想帶英死要錢的脾氣果然是永遠不能更改,如今東西往來貿易一大半的成本都是要給葡萄牙和西班牙這兩個中間商上貢,如果能在戰爭中設法去除一個,那利潤少說也得翻倍。翻倍的利潤卻只肯加百分之十的價,這胃口也是絕了——他可不是保守封閉世面還見得不多的大安官吏,對大航海時代的暴利可是相當有數的。 哼,想刮老子的油水? 他懶得理這位純得不能再純的帶資本家,轉頭問海剛峰: “戚將軍呢?” “戚將軍還在整兵?!焙偡骞笆值溃骸耙勒諆乳w的公文,已經從浙江調了兩營的兵來駐防。但現在還不能妄動?!?/br> 大安朝的規制嚴苛之至,尤其忌諱內外文臣武將的勾連。即使只是為了避嫌自保,戚元敬亦絕不能在私下與穆國公世子相見,否則必有不可預料的奇禍。世子點一點頭,從袖中抽出一張卷帛,雙手遞給了海剛峰——這是飛玄真君萬壽帝君親筆書寫,允許他們在上虞便宜行事,暫時調動軍隊的旨意。沒有這一份手詔在,穆祺是連浙江駐軍中的一個伙夫都使喚不動的。 當然,這一份手詔是非常罕見的。飛玄真君歷年來都是萬言萬當不如一默,謎語人當久了已經不會說人話,很少就什么事情做出這樣清晰明確的表態,所以如今這一反常態的熱衷與積極,反而令經手的人(尤其是世子)升起渾然不解的疑慮。 但不管怎么來說,皇權撐腰后膽氣就是邦邦硬。海剛峰下拜接旨后展開卷帛一看,臉上立刻浮出了笑容,隨后恭敬藏入懷中——有這么一份圣旨在,規制上一切的障礙才能掃地無余,他們千方百計調撥來的兵卒,終于能夠發揮作用了。 · 流程上的問題走完之后,接下來就是漫長且無聊的等待。從儒望設法得到的消息看,葡萄牙人顯然是勃然大怒要強硬出手,但出手的時間和路數卻全然無法確定,常見的打探情報的路數也難以在茫茫大海上奏效。這就是古代戰爭絕對的迷惑之處,雙方都只能在不可辨別的戰爭迷霧中茫然的等待消息,除此以外幾乎一無所能。 如此死寂的等待持續了數日。直到十二月的十三,在破廟中閉門謝客許久的世子才終于得到了至關緊要的線報——他們派去海岸監察的士卒終于送來了消息,說是在海邊看到了隱約的船影,好幾支桅桿高高聳立,儼然正朝港口極速而來。 以詔書調來的軍隊駐扎已有多日,人吃馬嚼費用無數,上下都已經疲憊倦??;如今聽說敵人顯現身形,有資格旁聽的官吏精神都是一震,而后齊齊轉頭,望向了坐在破廟正中的穆國公世子。 即使行兵列陣,也要體面。大安以文御武規制嚴整,即使大戰將始,前線指揮的武將也要向受命統領軍隊的文臣請授機宜,以此彰顯上下尊卑不可逾越的本分;而奉旨統帥的重臣往往也要大而化之,引用兵法詩詞精妙典籍點撥幾句,以示智珠在握的從容——當然,這種指點也要分好段位;如數十年前王守仁之學究天人,大概還能舌綻蓮花,醍醐灌頂,真正指點幾句;尋常段位低下的貨色,大概憋來憋去也只能憋出個什么“朕與將軍解戰袍而已”。 當然,勛貴家自有清客代筆,想來不會出這樣的亂子。但眾人恭敬等候片刻,卻聽世子開口詢問: “你說駛來的大船上有旗桿?” “是?!狈蠲铰牭氖孔浠炭值皖^:“船頭,船頭似乎還掛著什么黑漆漆的旗?!?/br> “喔?!笔雷由砸怀錾?,隨后微笑:“是旗艦??磥硌笕撕苌鷼獍??!?/br> 旗艦是艦艇編隊的指揮所,旗艦出沒于海域,說明緊隨而來的起碼也得是一支裝備齊全的艦隊……即使以此時葡萄牙海上霸主的身份,動用旗艦也絕對算是傾盡全力,搞不好已經是它在遠東殖民地全部的老本。一言不發就搞出這個陣仗,那絕對是熱血沸騰上了頭,憤怒到不可自抑了。 洪天王有奇效??! 當然,海上帝國拼老本的壓箱底一擊確實嚇人,至少深知海軍底細的儒望臉色變了,他敬陪末座本想打探點消息,如今卻忍不住東往西望想找點退路——這個時代掌握了艦隊就是掌握了海權,只有更大更強的艦隊才能抵抗另一支氣勢洶洶的艦隊;可據他所知穆國公世子此次南下運來的基本都是什么火器火炮,卻沒有什么巨型艦艇的跡象——這還玩個雞毛? 小型艦艇還可以依仗跳幫做戰和凌厲的火器迎頭痛擊,靠戰術和運氣挽回敵我裝備的劣勢;但大型艦艇的交戰可就是毫無機巧可言的硬實力比拼,沒有巨艦重炮,那便是rou眼可見的撲街! 精明狡詐的商人怎么能在一艘必定要撲街的破船上待到死?儒望心思飛轉,已經在思索該如何體面抽身了。 可惜,還沒等儒望先生思索出個所以然來,世子又開口了: “不過也好。傾巢而出一舉蕩平,省得我們還要費功夫犁庭掃xue嘛?!?/br> 好個頭??!儒望在心中怒吼——以如今的實力而論,一支艦隊足以在遠東橫著走了!就算限于兵力不能深入內陸,掃蕩掃蕩沿海還是不成問題的。葡萄牙人掃蕩了沿海,他還能有個好嗎?! 再說了,什么又叫“省得我們還要費功夫”?這在大安市井的話本小說中不一般該是反派的發言嗎? 臨戰的時候說這種反派言論是不是太晦氣了??! 儒望頭皮發麻腳趾摳地,生平第一次為自己的決斷大感后悔。但還沒等他起身說出自己預備的逃遁托詞,世子就先看了過來: “既然大戰將始,儒望先生要不要同我等一道去看看?” ???儒望愣了一愣: “以葡萄牙人的航程,怕還有不少的功夫才能交戰,現在相隔還很遠……” 望山跑死馬,汪洋大海一馬平川,目之所及而似乎近在咫尺的方位可能要扛吃扛吃航行上大半日之久。以儒望航海的經驗來看,如果傳令兵能在天際看到旗艦的桅桿,那么雙方行駛到足以開戰的距離,少說也要個七八個時辰。這七八個時辰已經足夠儒望先生腳底抹油潤到數百里之外,絕絕對對的穩妥無余。這也是他為什么敢陪著這位一看就不靠譜的世子南下的緣由——打不過還可以跑嘛。 但無論怎么有心理準備,這反應也太不靠譜了吧?預備要打海戰的人,連這點基本常識都不懂嗎? 面對儒望近乎失態的愕然,穆國公世子罕見的沉默了片刻,才終于展顏而笑。 “不打緊?!彼p描淡寫道:“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嘛。葡萄牙人相隔太遠沒法子動手,又不代表我們不能動手,對不對?” 儒望目瞪口呆,心中罕見的泛起一股絕望來: 這到底是什么瘋批! · 官大一級就是壓死人。無論怎么絕望掙扎,儒望還是沒有辦法在一眾中土官僚的眼皮子底下公然跳反開溜,只能跟著前呼后擁的一眾人等離開破廟,尋捷徑直奔海邊;登上了先前早就勘定好的一處高山。從此處高山向下俯瞰,恰恰能將大半海域盡收眼底,所謂“玉如意,指揮倜儻,一座皆驚”,很符合大安官場對一場酣暢淋漓瀟灑飄逸之大勝戰的審美追求。領頭的穆國公世子甚至特意更換了寬袍長袖的大衣服,佇立山巔衣帶當風。頗有昔日諸葛丞相羽扇綸巾指揮若定的意思。 只可惜…… “阿嚏!”穆祺打出個噴嚏,在凌厲森寒的海風中裹緊了自己的披風。他瞇著眼睛舉目眺望,半晌才不確定的開口: “天邊那團黑影……就是旗艦嗎?” 屹立在下首的將軍嘆了一口氣,默默上前一步,往東南方向指了一指。穆祺定睛一看,果然瞧見了海面上艟艟的船影,以及一根高高豎起的桅桿,其上黑旗招展,隱約有起伏的紋路。 “原來如此?!笔雷硬[著眼睛想了半日,也實在猜不出這一張旗幟的來路(當然他對紋章學也并不精通),于是只有點一點頭,表示勝一切盡在掌握:“既然這樣,那接下來的就有勞戚將軍了?!?/br> 甲胄在身的指揮僉事戚元靖拱手一禮,也不去糾正“戚將軍”這樣大得驚人的稱呼;大安文武殊途,內閣重臣與外地武將的防備尤為森嚴。即使有詔書作保,雙方明面上也絕不能顯出什么你來我往的交情來。他只是沉默著領受命令,而后抬手向下面一招,山下立刻就有親兵縱馬馳出,一騎絕塵,迅速消失在山道之后。 一切安排妥當,戚指揮才俯首行禮,恭敬出聲: “標下已經安排人在旁掠陣,請大人臨陣指揮,一展虎威?!?/br> 實際上這幾日開軍事會議討論臨敵的方略,穆國世子閉關不出一律沒有參與,只是最后在會議紀要上批一個“可”字而已(字還很丑),基本屬于擺爛躺平人影不見,如今當然也談不上什么指揮。但戚指揮的情商高就高在這里,無論上司是不是只有一個造型上的作用,表面上的功夫都一定要敷衍到位。 而上司也很給面子,點一點頭后笑逐言開,從懷中取出了一支小巧玲瓏的千里鏡,像模像樣的湊到眼邊——此時歐洲光學有所進展,已經有手藝高明的匠人能靠著經驗硬生生磨出放大倍數足夠的凸透鏡,只不過良率低下成本高昂,只能作為宮廷珍藏的玩物而已;直到如今世子花樣翻新改良了工藝,才終于制備出第一批質量可靠的望遠鏡,此次南下后充做禮物送給了領兵的幾位將領。要不然他初來乍到且一竅不通,單靠權勢也是沒辦法壓得大家服服帖帖奉命唯謹的。 穆祺瞇著眼調試了半刻,終于看清了那十數里之外的旗艦。海面晴朗無云略無遮掩,高山上的視線一覽無余,甚至能分辨出船上攢聚如螞蟻的人影,一一纖毫畢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