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皇帝偷看心聲日志后 第67節
等等,什么叫“只為了六百萬兩”? 六百萬兩還不夠嗎? 如果黃公公沒有記錯,數年之前江南洪災河北旱災皇帝又要修宮觀,幾處開支下來國庫一空如洗,還硬生生拉下了九百萬兩銀子的虧空;而為了分這九百萬兩銀子的大鍋,內閣六部中央地方斗成一團,皇帝急完閣老急,閣老急完尚書急,尚書急完督撫急;在上面的是急急皇帝,在下面的是急急大臣,那才是一片勃勃生機萬物競發的境界呢——當時國庫空虛河北流民隨時可能武裝進京與朝廷痛陳利害,飛玄真君是上竄下跳躁得嘴角都起了大燎泡,怎么不說一句銀子無所謂呢? 那時事情急迫到了極點,還是次輔的閆閣老一時腦子短路,居然想出了什么改稻田為桑田的狗屁主意,并險些真的推行了下去;多虧了穆國公世子及時發癲,躺下來大喊什么向經濟學先驅閆閣老致敬,才勉強剎住這股風氣,拖到了后來財政緩和的時候,沒有鬧出大的亂子…… 怎么,現在穆國公世子不發癲了,皇帝又開始癲了唄? “只有六百萬兩銀子”——真是吃了燈草灰,放得輕巧屁!除非飛玄真君萬壽帝君真的功德圓滿,學會了呂祖點石成金的大神通,否則內閣就是死也死不出這么多銀子的。 黃公公目瞪口呆,囁嚅不言,皇帝則氣定神閑,端坐不動。作為大安朝實際上的戶部尚書,飛玄真君萬壽帝君對朝廷的財政情況其實是相當有數的,所以在說出這句話時已經做好了準備,打算著實在不行就從小金庫掏錢——當然,這絕不是真君驟然轉性居然知道體貼國情,而是在權衡利弊后理性的抉擇。本來皇權尊貴,找幾個白手套刮一刮地皮倒也不是不行;但時間畢竟太久,進度也難免拖沓;想一想唾手可得的利潤,也就只有狠心自己掏錢了。 飛玄真君當然是天下獨一份的獨夫民賊,但終究是一個聰明老辣的獨夫民賊;什么時候該下本錢,什么時候該收割,老道士心里自有一本賬目。為了將來的光輝前途,他絕不會吝惜今天這點消費。 可黃公公顯然還沒有跟上版本,雖然不敢公開駁皇帝的嘴,但也站在原地沒有吭聲,額頭上漸漸沁出了汗珠。飛玄真君對自己的體己人還是很照顧的,掃一眼后破例問了一句: “朝廷里還有議論?” “是?!秉S公公如蒙大赦,趕緊俯身回稟:“世子在內閣議事時說了,三保太監下西洋之后,中土已經很久沒有造過大船了,所以打算延請外藩的工匠來教授造船的技藝;又說東瀛、泰西在航海上別有心得,可以重金求取。孰料話剛剛出口,同來議事的左都御史歐陽進便起身怒斥,指責世子諂媚外夷,恬不知恥,長他人之威風,說什么‘寧可使中夏無好船只,不可使中夏有西洋人’;鬧得很厲害……” 說到此處,黃公公也不覺停了一停。實際上當時他正在內閣圍觀,目睹的雙方爭吵還不絕止這么一點;在歐陽進說什么“諂媚外夷”時,世子尚且神情平靜,不以為然,直到歐陽進越扶越醉,居然以東瀛諸事指責穆國公府通倭,那一瞬間穆國公世子的臉色才勃然而變,露出了極為凌厲而堪稱可怕的表情——某種從未見過的表情。 這樣的神色只是一閃而過,再不見蹤跡;甚至世子還特意請托了黃公公,煩他在皇帝面前大事化小,以免轉移了匯報的重心。但黃公公久經風波,依然一眼就看了出來:在這區區一句指責之后,歐陽進與世子已經是不死不休的政敵,再也沒有緩和的余地了。 皇帝當然并不知道重臣之間這點隱伏的風波,或者說知道了亦不會在意;他也猜到這歐陽進必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多半只是借著黨爭的名頭爭奪財政分割的大權而已;但聽到什么“諂媚外夷”,難免也有些不悅,于是哼了一聲: “‘不可使中夏有西洋人’,歐陽進又待如何?” “歐陽御史指斥了世子舉薦西洋工匠的方案,說他是私通西洋,用心叵測;又主張細細查訪,嚴守禮教大防,中土官吏的一分一厘,都不許與西洋有所瓜葛……” 應該說黃尚綱還是很公忠體國的,他有意淡化了內閣的爭執,省略了歐陽進大量凌厲狠辣且惡毒的指責,盡量緩和這一場爭吵的政治效力??上?,因為不明就里,他的緩和起到的作用恰恰相反——敘述其他的指責也就罷了,說到什么“一分一厘都不許瓜葛”的時候,皇帝的臉色立時勃然而變! 什么叫“一分一厘都不許瓜葛”?意思是朕將來給那什么銀行投錢你也要攔著唄?! 什么叫“嚴守禮教大防”?朕將來成千上萬的銀子是不是也要給你防一防?! 朕的錢!朕的國債券!朕的九百萬一千萬和三千萬!海貿運輸金山銀山,你們一句話全給葬送個干干凈凈,還要望朕感謝你們嗎?! ——欺天了??! 飛玄真君的嘴角和眼角一起抽搐,額頭立刻就爆出了青筋;舊傷未平氣血翻騰,他霍然轉頭,眼中射出了兩道兇光! “好,好,好!”皇帝冷聲開口,寒氣逼人而來:“穆祺用了幾個西洋的工匠,他們說穆祺私通外藩。但穆祺可是朕親自任用的——照他們這個意思,是不是朕也私通?!” “你去告訴他們,如果真要這么想,那就不用藏著掖著;這些人不必陰陽怪氣,可以立刻到太廟里下跪哭祖宗,去告發朕和朕的人私通外藩,禍亂朝綱!” · 皇帝雷鳴電閃一通怒火,轟得黃公公兩腿打顫神思恍惚;好容易云散雨歇收了神通,他才逮著機會出去傳旨,順便躲一躲這渾然莫名的風暴。 訓誡完一頭霧水不明所以的歐陽御史之后,黃公公又要給世子遞話。但找遍了內閣與國公府都不見人影,只打聽到最近幾日都在京郊歇息,說是在實驗什么“火箭”。 一聽到火箭,黃公公就想起飛玄真君二號,在一想起飛玄真君二號的種種波折,黃公公從頭到腳就簡直沒有一處不想發抖。但發抖也沒辦法,黃尚綱還是只能硬著頭皮動身,讓幾個錦衣衛把他護送到了郊外的什么“發射基地”。 雖然心中早有點準備,但被侍衛領進“基地”之后,黃公公仍然倒吸了一口涼氣——所謂的基地只是一個小土坡,土坡上一溜小馬扎排開,老老實實坐著十幾個人,每個人頭上都頂著一口鐵鍋。 是的,鐵鍋;锃光瓦亮圓底雙耳的鐵鍋;十幾口鍋同樣一字排開,在頭頂閃閃發光。 黃公公不是蒙古人,對鐵鍋沒有特殊的愛好;他瞠目結舌的瞪著那十幾口鐵鍋,腦子里只轉著一個念頭: ——糟了,世子的瘋癲癥又發作了! 發癲的人還沒有能力讀圣旨是很難說的,接旨后的反應更難以預料;但黃公公也沒有時間撤回了;因為坐在中間的世子已經看到了他,立刻大步下山迎了過來,鐵鍋還在頭頂哐當哐當的搖晃作響。 世子熱情洋溢的招呼了幾句,黃公公則精神恍惚的一一應付,答完幾句之后,黃尚綱終于忍不住了,他不能不盯住了世子頭頂那個絕不容忽略的裝飾物: “這口鐵鍋是——” “喔,這不是鐵鍋?!笔雷雍芨吲d的向他解釋:“這是鐵制的安全帽,用來保護頭部的?;鸺l射很危險,所以我制定了條例,在基地和發射場都必須要佩戴安全帽,最大限度保護自己?!?/br> 黃公公:………… 什么狗屁的安全帽?你休想用瘋話哄騙咱家!這他媽就是一口大鐵鍋! 黃公公無言的沉默了片刻,又將眼神移到了鐵鍋——不,安全帽的頂端,上面用紅漆寫了一個“甲”。 “這些字又是什么……” “這是安全帽的編號?!笔雷用嗣^頂,興致勃勃的介紹:“如果不幸被掉落的火箭命中,那么基本上就找不到全尸啦;這個時候編號就很有用了,我們可以用編號快速確認死者的身份,方便后續的撫恤和安葬。黃公公常來視察的話,要不要也來一個安全帽?我可以特別為公公編訂認尸的代號,絕對是獨一無二的,符合公公的地位……” 黃公公的臉木了。 雖然一個字也聽不懂,但黃尚綱可以百分之百的確定一件事: ——穆國公世子瘋得更厲害了! · 送走了倉皇離開的司禮監秉筆和錦衣衛,世子從明黃的絲綢口袋中抽出了皇帝親自過目的圣旨,上下看了一回,隨后仔細合好,遞給了匆匆趕來的吳承恩。 “圣上批了我的折子?!笔雷雍喢鞫笠慕忉專骸翱梢栽齑蟠??!?/br> 吳承恩小心收好旨意,恭謹回話: “主上還是圣明的?!?/br> 這是圣明嗎?穆祺無法回答,恐怕也沒有人能回答。實際上,飛玄真君萬壽帝君之所以這么難以伺候,就在于他這種陰晴不定間歇性明君的癥狀。雖然日子久了越來越擬人,但偶爾他也會爆發式的發奮圖強,整出一點相當明智也相當有迷惑性的舉措來,讓朝廷百官無所適從。顛倒錯亂至此,即使有后世種種的資料印證,穆祺也無法知道老登現下的心境——到底是決心已定要痛改前非呢,還是三分鐘熱度折騰折騰算完? 不過,有一點他是可以確定的。穆祺移開了目光,看向遠處硝煙彌散的軌跡。在數十次艱苦的實驗后,他們挑選的士兵已經能在搖晃的馬上上準確的發射火箭,擊中五六里外充作標靶的木船——如今船只還沒有齊備,也只有用這種手段來模擬海面的戰斗。 模擬的效果非常理想。接下來只要對飛玄真君二號進一步升級,在空腔中填入參云子曾經研發出的高熱值燃油,他們就能得到海戰上絕對的利器,幾乎能碾壓尋常冷兵器的重大革新;如此一來,大規模海戰的一切物質準備就算齊全了。 換言之,恐怖而血腥的航海殖民時代,在海岸上放一尊大炮就能征服一個民族的蠻荒世紀,海權對陸權絕對碾壓的窒息局面,就由他們親手開啟了。 生產力的發展居然會制造出這樣恐怖的怪胎,想想大概真有些傷感。但身為局中之人,穆祺恐怕又實在沒有這個傷感的閑暇——大航海時代是古老文明的大逃殺,對老舊帝國毫不留情的驅逐與瓜分,最殘暴而血腥的弱rou強食;在這場瓜分的盛宴中,中華文明與其說是勝利,不如說是幸存;在付出巨大的犧牲之后,這個古老的民族實際上也僅僅只是茍延殘喘,有資格從瓜分的狂潮暫時脫身,勉力舔舐自己的傷口而已。至于后面的絕境翻盤,則屬于一千年一萬年也未必有的運氣,無可比擬的大奇跡。 穆祺當然不敢奢望這樣的奇跡,也絕不敢冒這樣的風險。所以,在毒圈開始縮小之前,他就必須做好準備。 他側過頭來,望向同樣頂著鐵鍋——安全帽的吳承恩: “我想拜托吳先生一件事?!?/br> 吳承恩立刻俯身:“世子請吩咐?!?/br> “談不上吩咐?!笔雷拥溃骸啊斗踩诵尴伞返牟莞?,還在先生手上吧?” 這幾十日兵荒馬亂,什么事情都耽擱了下來,那本《凡人修仙》自然也不例外;可想不到今天舊事重提,居然還是念念不忘! 吳承恩的臉立刻僵住了,但無可奈何,只有點頭。 “那就煩請先生改一改稿子,在《凡人修仙》中再加入一段內容,重點描繪飛玄子從海上獲取珍寶的種種奇遇。描繪得越形象生動越好,越通俗易懂越妙,最好要老嫗能解,尋常百姓都能讀出一點海外的常識……相關的資料和大綱,我會給先生備好?!?/br> 吳承恩微微有些愕然:“海中的奇遇?” 世子點頭:“不錯。先生寫完之后,我立刻安排刊印?!?/br> · 如果飛玄真君的異樣真的只是一時偶然的錯亂癲狂,那就設法讓這樣的癲狂來得再猛烈一點吧! 第77章 練兵 當最后一片楓葉落下的時候, 朝廷等候了許久的大消息也終于到了。在長達數月的考察之后,派遣至各地督導宗藩的御史逐批返回,并向朝廷呈遞奏疏, 匯報半年以來的見聞。 應該說,出于某種親親相隱的慣例,這類公開呈遞的奏疏一般都不怎么愿意公開的攻擊宗親, 害怕落個唆使皇帝苛待骨rou的名聲;但無奈皇帝的寶貝親戚們實在是太能作妖了, 即使奏疏極力掩飾,都可以輕易看出其中逆天之至的種種舉措, 令見多識廣的朝廷重臣亦大為瞠目, 不能自已。 到十月三十日,此事又起了驚天動地的波瀾, 由奉命巡視東南的都察院御史王潤蓮及上虞縣令海剛峰所聯名的奏疏送入京中,直接捅破了江浙及南直隸數省宗親的種種內幕,筆鋒所及, 簡直觸目驚心——欺男霸女掠奪人口兼并土地毆打官員已經是跋扈宗藩必備小連招,司空見慣到不用多說;沿海的藩王獨占地理上巨大的優勢,居然還勾結東瀛人葡萄牙人大行走私, 乃至有拉攏倭寇改朝換代的念頭! 這些宗藩事先就打聽過飛玄真君的喜好, 知道他六十大壽時多半還要到湖北給親爹親媽掃墓,所以私下已經養好了倭國的死士,打算趁飛玄真君泛舟湖畔時來一個彗星襲日——橫豎大安皇帝易溶于水, 離奇暴死的又不止一個! 這一套方案做得粗糙之極, 輕易就被上虞縣令海剛峰探知了風聲,隨后借著欽差王潤蓮的王命旗牌直接將王府一圍, 從密室查抄出了全套的證據,直接送進了京城。 這一套東西遞到御前, 激起的暴怒可想而知。當天內閣的重臣們甚至都不敢回家,全部都聚在宮中值房靜坐,屏息凝神的等消息。而飛玄真君也沒叫他們失望,立刻送來出一張墨跡淋漓的紙條: “頃接浙江八百里急遞所呈諸蕃罪狀,喪心病狂觸目驚心,朕覽之不勝驚駭;著內閣及六部公議!” 幾十個字大小不一、筆畫凌亂,倒像是幼兒的筆跡。在場一看便知是皇帝病中親筆。能頂著后遺癥抖著手也要寫這么一張紙條,可見飛玄真君萬壽帝君激憤到了何等地步! 主辱臣死,主上狂怒至此,臣子不能不憤君上之慨;但身為皇權最忠實的貼心老棉襖,首輔閆閣老及次輔許閣老卻只將紙條傳看了一回,隨后放上書桌,回位閉目安坐,竟然沒有再說一個字。 明明是叫內閣公議,拿到紙條一言不發,豈不是有欺君忤逆的嫌疑?眾人疑竇滿腹,莫知所以,也只好隨之沉默。 如此默然一刻鐘之久,大家才終于從心底服了這兩只老狐貍——剛才奉命傳旨的李再芳又匆匆折返,抓起桌上的紙條就在油燈上點燃,然后厲聲警告在場的重臣絕不許泄漏,權當沒有這么一份旨意。 面對諸位大臣的詰問,李公公猶豫再三,終于嘆出一口氣來: “還不是時候!” · 的確還不是時候。飛玄真君狂怒上頭之時,或許還能橫行無忌肆意妄為,但稍稍清醒后理智回籠,卻不能不面臨最殘酷的問題——如果宗藩僅僅是作惡多端妄行不道,那其實也還有緩和的空間;一旦涉及到犯上作亂,雙方就非得徹底攤牌,見個高低死活不可。既然彼此都要攤牌,對方的同黨盟友親眷當然要不惜一切魚死網破,動用一切的手腕——如果掙扎中真的把倭寇和葡萄牙人的軍隊拉了過來,朝廷又為之奈何? 能鎮壓軍隊的只有軍隊,但現在屈指一算,九邊的邊軍要防備蒙古護衛京城,決計不能動用;各省的駐軍早就因為國庫空虛裁了大半;至于京營的戍衛部隊嘛…… 飛玄真君板著指頭算到這里,不能不感到一陣強烈的心虛。 只能說因果報應循環不爽,飛玄真君在京中揮霍無度敗壞朝政挑撥內斗爽了這么多年,終于也等到了孽力回饋的那一天。京城中的軍隊到底有多少在吃空餉,僅存的那點人手又到底有多少戰力,皇帝是根本不敢知道,也根本不敢去想——這點兵力也就只能縮在城內當當裱糊匠,要是真拉到海邊兩軍對壘,怕不是會把整個朝廷的底褲都給扯下來! 真要鬧到那個地步,動心思的恐怕就不止幾個腦子進水的藩王了。 手里沒有兵說話就不硬札,老巨嬰也奈何不得客觀規律。所以無論飛玄真君暴跳如雷氣成河豚氣成螞蚱氣成土撥鼠,臨了了還是只能讓李再芳把圣旨追回,暫時將事情給壓下去。公開的秘密畢竟不等于秘密的公開,這種事上了稱千斤不止,皇帝的顏面是決計保不住的。冷淡對之,大事化小,才是穩妥方便的不二法門 閆閣老許閣老精明強干,老成謀國,厲害就厲害在這里。人家裱糊朝廷十余年,即使驟逢大變亦能保持權位不失,良有以也。 當然,大安朝廷畢竟沒有走到山窮水盡的王朝末期,國家的組織力與威懾力依舊還有殘留。指望老登奮發圖強刷新政治不現實,但含羞忍辱后力圖報復,無論哪里省下一筆銀子再招募軍隊,依舊能湊出一支強軍。只要朝廷忍氣吞聲當個一年半載的縮頭烏龜,依舊可以憋大招將叛逆統統料理掉。 至于這一年半載烏龜王八蛋的垃圾時間該怎么泄憤嘛,那就只有苦一苦諸位重臣了。 不過,如今的朝局似乎有了一點微妙的變更。十一月八日,基本康復了的飛玄真君離開了養病半年之久的西苑,率重臣拜謁山陵。遍祀祖宗之后,飛玄真君又親臨京郊,觀賞了由穆國公世子組織的什么“火器軍演”。 皇帝對軍務并不敢興趣,肯冒著寒風到京郊走這么一趟,已經是看在新晉寵臣的面子上格外賞臉了。這場特意籌備的軍演似乎也沒有什么稀奇之處,一開始的走齊步與行進都只算是平平,直到結隊以火槍齊射的時候,坐在高處的皇帝才忽然直起了身,瞇起眼睛仔細打量。 京營的兵力再拉胯,當今圣上也是吃過見過,知道火器厲害的。往日火槍cao演不是沒有見過,但這一次射擊的精度與射程都大大的增加;齊射一次,前排士兵退回裝藥,后排士兵掩護,半盞茶的功夫之后,后排士兵裝藥完畢再次射擊,迅速壓制可能的反撲。 飛玄真君驚訝了:“怎么這么快?” 現在火銃兵也不算少,禁軍與邊軍都有配備。但原始黑火藥點燃非常麻煩,每次發射前都要用火繩費力費時的點火,搞不好還會炸膛;發射后又要仔細清理槍管中火·藥燃燒的殘渣碎屑,否則也會走火。即使訓練有素的火銃兵,一場戰斗下來可能也就只有齊射個三五次,平均一刻鐘才能來一回射擊。種種限制下殺傷力和威懾力實在不足,到現在也只能作為一種輔助的兵種,很難左右戰場的局勢。 但如果半盞茶功夫就能齊射一次,那效果可就截然不同了! 飛玄真君萬壽帝君對軍務不甚了了,但畢竟不是呆瓜;僅憑浮皮潦草的一點見識,猜也能猜出快速射擊的效果——如果半盞茶時間齊射一次,那么火槍兵的火力壓制就能大大增強,無需其他兵種配合掩護,也可以獨自列隊快速行軍,迅速向遠處傾瀉彈丸,形成絕對的壓迫;如此一來,整個戰場的邏輯恐怕都要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