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皇帝偷看心聲日志后 第22節
大臣們的心態崩潰之至,而飛玄真君的臉色也漸漸沉重了下來,仿佛又要效仿歷次撈錢時的做派,要以精湛的演技表達不得不增加賦稅的悲哀與沉痛: “府庫竟空虛到了這個地步。朕敬天修身,節用以愛民,實在料不到朝廷的開銷居然如此的大。罷了,大不了宮里的開支省一點,宮中的人都穿著破衣服上街討飯去……” 這是照例的訴苦加甩鍋,表示虧空絕不是君上的責任。而大臣們就該配合著表演,大力頌揚君父如天之仁,風風光光遮掩爛瘡。但到了現在嘛,有些東西可不會慣著他: 【要飯?這不整挺好,祖宗的手藝不能丟嘛!我看以老登的賣相,要飯也能要個三菜一湯?!?/br> 飛玄真君的面色驟然扭曲,險些沒一口氣憋死在當場! 他媽的,就算把天書里的詈罵當作謫仙人的考驗,這考驗也太破他道心了! 仙人也能這么嘴臭的嗎?你們天庭要不要管一管???人身攻擊,撒潑打滾!瘋到這個地步,還有沒有天理,有沒有王法! 道長在上獨自凌亂,下面的官僚則匍匐跪地屏息留神,沒有一個敢窺伺君上的容顏。就連世子——就連剛剛一記吐槽,大破真君道心的世子,此時其實也是低頭憂慮,惶恐之情,難以盡述,生怕老登真會作出什么大妖來。 對于手持免死金牌的穆國公世子,老道士和朝中的諸位壁燈或許只能算可愛而迷人的反派角色;但對于底層小民而言,上面掉一?;蚁聛?,都能壓得他們永不翻身。 天下洶洶如此,還有作妖的余地么?世子實在是不敢再想了。 · 老登默然片刻,終究還是強運真元,硬生生咽下了那口火氣。他原本還打算闡述闡述自己四季常服不過八套的圣德,但如今實在是怕了天書那張毫無拘束的破嘴,不能不更改措辭: “當然,天下畢竟是朕的家,萬民也畢竟是朕的子民。朕總要為自己的子民考慮一二……” 說到此處,即使先前已經籌謀停當,老登心里仍舊是一陣難耐的絞痛。但這又有什么辦法呢?賦稅已經是不能再加了,再加非激起民變不可,海防的缺口又是絲毫短少不得……罷了罷了,白銀誠可貴,金丹價更高;但為修仙故,天下皆可拋——為了自己凡人修仙的宏圖偉業,老登到底是豁出去了: “……那欠缺的一百萬兩銀子,就由宮里出吧?!?/br> 西苑寂靜偏僻,聲音立時便傳遍了四野。但在一瞬之間,在場的官員卻都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毛病。 然后——不約而同的,所有人同時抬起頭來,愕然盯著御座上的皇帝。 那一刻的心緒大概都是復雜難言,超過了宦海數十年的波浪。還好天書及時啟動,驚呼出了官員們共同的心聲: 【老道士終于走火入魔了!】 · 穆祺呆呆盯著御座上的人影,腦子里只縈繞著“走火入魔”四個字。 當然,這也不能怪他。以現在的局勢看,除了“走火入魔”,大概也想不到其他的解釋了……再說,道書上不是有過同樣的案例么?某些人服用金丹過度,就把自己吃的顛倒錯亂,不可理喻,完全與平日的思維反了過來…… 所以,這該算什么呢?老登的本意是壞的,卻叫金丹給執行好了? 太偉大了葛洪,太偉大了陶弘景,太偉大了金丹大道! 第28章 商議 穆祺晃晃悠悠從西苑的大門溜了出來, 腦子里依然是一潭濁水來回晃蕩,幾乎以為自己是做了個什么過于荒誕的怪夢,什么籌銀子海防, 什么通情達理自愿割rou的老登,真是迷離錯亂,讓人昏亂不能自已…… 這總不能是真的吧? 到西苑開會的重臣與勛貴子弟一二百, 恐怕七八成都有同樣的魔幻之感。以至于大家圍聚在西苑門口, 數百人面面相覷,沒有一個敢大小聲說話。 不怕老登瘋, 不怕老登癲, 怕就怕老登神經錯亂,不按常理出牌。而以大家的常識判斷, 飛玄真君居然出動開口從內庫出錢,那癲狂魔幻就實在已經逾越過往一切的經驗,到了讓所有人都心生恐懼的地步了! ……是不是該找個太醫瞧瞧??? 不過, 老登的精神狀態究竟如何還不得而知,至少生理狀態是很穩定的。重臣們在外等候了,傳旨的太監就招來了內閣閣老, 遞過去一張皇帝親筆御書的紙條, 大致寫清了方才朝會上訓話的要點,要內閣“從速議決”——白紙黑字抵賴不得;內閣奉承上命,與六部修改斟酌后擬旨定稿, 內庫的九十萬兩銀子便算是板上釘釘的入了賬了。 當然, 老道士摟草打兔子,又在紙條中額外大談什么太廟改革的“孝悌之道”,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言下之意昭然若揭——每年一百萬兩銀子朕都咬咬牙出了, 朕的親爹也該進太廟吃一碗冷豬rou了吧? 到了這個地步,內閣當然也沒有不退讓的余地。再說,飛玄真君暗戳戳在旨意中埋下這么一道伏筆,滿朝重臣一一品讀,反倒都生出了某種如釋重負的松快感 ——太好了,老道士還是那個自私虛偽視規矩如無物便宜占不夠的老道士,朝政的事情還是在他們熟悉的擺爛軌道上運行。無論那種走火入魔或是磕錯了金丹的癲狂后遺癥多么嚴重,現在至少還沒有改變老登刻薄寡恩的本性,他們的經驗可以繼續沿用,不用付出血的代價去磨合一個性情大變的新老登。 心態一變,看問題的角度就變了。在皇帝的臆癥面前,區區太廟小事也無足輕重。夏首輔謝恩后收下這份詔書,招呼著六部的堂官去內閣議事,只是有意無意,漏下了禮部的大儒——修太廟改廟號的事情 ,按理是要各位學士主持定調。但在《元史》事件之后,朝野上下心有余悸,實在是怕了諸位大儒的神通了。 連高皇帝都被迫把個“賊僧”的帽子戴了上百年;各位要是在皇帝親爹的廟號上動一點手腳,那大家還活不活了? 分工布置已定,朝中的大臣們沉默著各自散去,大概都要忙著趕回家中,與幕僚們秘密商議這驚天動地的朝局變化。穆祺頗有些恍惚著離開西苑的大門,還沒來得及理清腦子里的一團亂麻,便被等候在側的閆小閣老截住了: “穆兄,以圣上方才的旨意,朝貢的局勢怕要有大變化了!” 小閣老就是小閣老,即使皇帝已經顛倒錯亂到了這樣的地步,小閣老仍舊兢兢業業,不忘初心,牢牢惦記著他那點搞錢與搞權的大業。他方才通前徹后的想了一遍,認為飛玄真君的旨意委實對朝貢是極大的利好,足以擴張權限壟斷財源,成為他日飛黃騰達的基石。 還是那句話,小閣老是天生的搞錢圣體,在金錢上的嗅覺無可比擬。即使沒有天書的內幕消息,他這半個月與高麗及倭國的怨種來回交鋒,仍然敏銳察覺出了海外貿易那驚人的利潤——有這樣的利潤在手,世上還有什么事情辦不下去? 朝政就如生意,要想下面的人聽話,要想百姓安分,都得要大把的銀子砸下去;何況如今首輔退位,閆閣老正在進步的關鍵當口? 往日里靠貪污靠賄賂靠工程分潤,閆家撈到的錢也不在少數,但終究是來路不正,隨時會被飛玄真君過河抽板,一齊翻船。哪里有這朝貢貿易輕巧方便,又不沾污水? 這樣豐厚輕巧又位高權重的差事,必然要引外人的覬覦。所以小閣老馬不停蹄,立刻找世子喝茶講數,攤明自己的底牌——咱們內部怎么搓圓仔湯分果果都好說,但兄弟鬩墻外御其辱,關鍵時刻還是要團結嘛! 穆國公世子也很爽快,慨然允諾了小閣老的要求,只是表示自己受人之托,可能要舉薦幾個人到江浙去轉一轉,到時還得請小閣老援手一二。 小閣老立刻答允:“這算什么!穆兄太客氣了。知府以上,我還不敢答應;知府以下,穆兄怎么說我就怎么辦,江南的事情嘛,怎么能叫穆兄cao心呢?” 閆黨在江南勢力雄厚,的確也有資格開這個???。只要閆家金口一諾,無論是辦民兵還是清倭寇,事情都要好辦得多。穆祺微微一笑,卻又做為難狀: “哪里敢期盼知府這樣的位置,能在縣令上歷練歷練也就罷了。不過,下去歷練的人嘛,性子總是要cao切些的,怕不是要碰釘子呀……” 閆東樓一聽就懂。能走穆國公府的門路下去歷練的人物,豈會是官場尋常凡品?這種滿心都是進步的狠角他見得多了,要么能臣要么干吏,要么便是清得咯噔噔的大清官,行事剛猛激烈不留余地,往往會把地方攪動得驚天動地。 但再怎么厲害剛猛,到這個地步也就了結了。區區一個地方縣令而已,就算手腕如何剛猛老辣,難道還真能翻了京城的天去?大不了叫地方上的閆黨相忍為國,看在國公府的面子上多多退讓嘛——如此小事,哪里值得他放在心上? 當然,在日后京城真正天翻地覆的時候,怡然自得的小閣老恐怕就該明白過來了——他此時實在是應該多想想的! · 交易談妥之后,穆祺親自為閆東樓斟了一杯熱酒,又含笑道: “說起來也險,先前被那姓周的王八蛋彈劾的時候,我還提著一顆心在胸口,生怕言官們蜂擁而上,又搞出那一副圍毆的架勢——閆兄也不是不知道,言官清高自詡,一向對對朝貢貿易深惡痛絕,最喜歡在外藩的事情上胡亂攀咬……” 六科給事中團結一致,向來是一人呼萬人應以多欺少四面圍攻,更有高祖皇帝御賜的上書特權。真要是讓周至成將這伙人的興趣給帶了起來,那無論好歹一通狂噴,絕對可以提前數百年讓穆國公世子感受感受被網暴的恐怖——最狠的是,言官們“風聞奏事”,噴人是連證據都不用講的! 一群團結一致不講證據,而且噴錯了也沒有責任的文官聚合在一起,殺傷力之大當然可以想見。也就是現在老登權術高明,還能鎮得住下面,等到老登的寶貝金孫擺宗上位,那言官干脆就化身為行走的文字□□,從上到下無不霸凌,可以把內閣都懟到屁滾尿流為止。言官誤國,一至于此。 小閣老哼了一聲,顯然也心有余悸:“那群酸子,真正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他們這類貨色,又算得上哪門子清高?之所以對朝貢這樣不滿,不過是先前下西洋開海貿的時候吃過大虧罷了!” 搞錢圣體眼光獨到,果然不同于尋常庸人。他并未計較言官們口口聲聲的什么“祖制”、“禮法”,而是一眼看出了憤怒下的實質——為什么言官這么反感海貿?因為當年太宗皇帝六下西洋,賺的銀子統統砸到了漠北;而給底層文官們發的工資,居然是從海外淘到的什么胡椒孜然玻璃球! 說實話,這種法子就實在是太缺德冒煙了。胡椒孜然說起來倒是名貴香料,但小小文官哪里有販賣香料的渠道?買賣香料抬手就要被商人宰上一刀,到手的工資平白縮水大半。辛苦當值卻倒扣工資,千古打工人的怨氣之深重狠辣,恐怕大得能把高祖皇帝都驚醒過來。 三寶太監下了六次西洋,胡椒孜然玻璃球也就充了幾十年的工資。而文官們遺留下的ptsd則長久蔓延,最終積累為對海貿無可解釋的憤恨。 也就是周至成名聲實在太爛,否則人家高低要群起響應,給兩位瞧一瞧噴子的厲害。 穆祺沉吟道:“閆兄說得有理。不過也就是近日朝中多事,言官們無暇分身,才顧不得彈劾而已。但夜長多夢,還是要做點打算的好?!?/br> 朝貢貿易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要是言官們緩過神來再咬一回,那麻煩也不在小。 小閣老非常謙虛:“請世子指點?!?/br> “不敢?!蹦蚂鞯溃骸拔蚁?,總該給言官們找些事情做一做,免得他們閑極無聊,天天盯著海貿的事發狠。先前我們已經請旨,要在番邦的使團中推行御制青詞的考核;但圣上的青詞畢竟是精妙高深,蠻夷難以理解,也是常事。圣人教化萬民,總是不辭辛苦;我想,可以讓閑下來的言官們寫一些鑒賞青詞的心得,集結發賣,也算給藩邦看看例子……” 他停了一停,再補了一句: “這也是我偶然得的法子,不知可行與否。我想,可以仿科考的例子,讓他們編幾本輔導資料,《三年青詞,五年模擬》、《京城密卷》什么的,再由官方統一推薦嘛……” 不必再解釋什么了。如今科舉盛行,相關的資料與范文累牘連篇,甚至有人專司輔導,專門指點舉子上岸。小閣老久居京司,當然知道其中的道道! 天底下最好賣的書是什么?當然是教輔資料! 天底下最最好賣的書是什么?當然是被壟斷了版權的教輔資料! 科舉考試還要講個公開公平公正,講究文章中無一字無來處;青詞考試可就是任由老登隨意出題,下面數百文官隨意批改。解釋權獨歸老登所有,而注釋權則由文官壟斷;只要定期改版,便可穩坐分利,天下還有比這更輕松,更方便,更不用動腦子的買賣嗎? 小閣老的臉色瞬間就變了:枉他撈錢數十年,竟不知天下還有如此厚顏無恥的策略! “朝廷富有四海,也不必與言官們計較那點收入?!蹦蚂髀溃骸敖梯o資料的收入,都可以分給他們做補貼,也算體貼體貼他們的辛苦。不過當然啦,這種收入,只有教輔資料暢銷海外,才能夠常保不失……” 顯而易見,只有海貿昌盛,藩邦才會積極研習青詞;只有積極研習青詞,才會踴躍掏錢,購買每年改版的昂貴資料。換言之,言官們所有的分潤與津貼,也就牽系在海貿的滾滾商船之上了。 想要版稅嗎?想要津貼嗎?去尋找吧,飛玄真君把它全部都放在了海上! ——為了一點胡椒孜然,為了被朱家皇帝折扣的工資,言官們磨牙吮血怨毒于心,圍著海貿制度咬了足足數百年之久,戰斗力之兇猛狂野,連皇帝都為之側目。那現在數倍乃至數十倍的利潤滾滾而來,言官又該作何反應呢? 諸位大人,你們也不想再回到那種窮困潦倒的日子吧? 小閣老木然片刻,在震撼之余,只能喃喃開口:“這個法子……” “這個法子,也是在下府中的一位歸先生給的靈感?!笔雷酉喈斨t遜:“與這位歸先生聊過之后,我才知道行情?,F在士子云集,京中賣文集賣小冊子的生意可是熱得很吶,日進斗金也不為過……“ 這句話倒是絲毫不錯。史書上讀到是一回事,親自體會是另一回事。穆祺也是與歸震川仔細攀談,才曉得現在的科舉經濟火爆到了什么地步。常規的輔導資料與輔導班自不必論,像什么押題卷突擊卷命題規律分析,除了信息技術實在復刻不了之外,后世能玩的花樣現在基本都卷了出來,甚至花樣翻新,迥然出人意料——穆祺甚至聽說,有士子收集了禮部諸位大佬歷年的文章,一一分析詳加體會,試圖用人rou大數據模擬出今年出題的風格。 人類總能在考公上岸的事情上卷出無窮無盡的創意,列祖列宗誠不我欺。 有這樣豐富高明的經驗做底子,要復刻一點小小的青詞輔導,那就實在是太輕松自如了嘛。 穆祺很羞澀的笑了一笑,為愕然思索的小閣老斟了一杯酒: “這都是在下一點粗淺的見解,只供一笑而已。不過我想,這樣一來,應該沒有人敢亂動海貿的事情了吧?” · 這幾日以來,射陽居士吳承恩都有些郁悶。 京城居,大不易。一個落第士子千里迢迢到繁華京師尋親訪友窺伺機會,光每日的差旅費就是老大一筆開銷。雖然朋友有通財之義,李句容李閣老常常補貼一二,但他到底也不好在老友家蹭吃蹭喝,這幾日都在四處晃蕩,思索著要找個差事。 也不知是不是上天眷顧,他才托人打聽了一日,便有某位衣著富貴的書商登門造訪,點名要看他的《西游記》 射陽居士精擅話本,在老家也有幾分名氣。只是沒想到京師富商的耳目如此靈通,連他尚未完本的《西游記》都能打聽出來,吳承恩受寵若驚,卻又連連推辭,只說書本尚未修訂,怕污了貴客的眼睛。 然而這位書商卻異常堅持,還搬出了幾位相熟的朋友做保,熱情實難推卻。吳承恩無可奈何,只有將自己擬好的大綱遞給書商。 書商接過后翻閱幾頁,臉色漸漸有些發綠了: “我看先生的大綱里,在孫悟空打完白骨夫人被唐僧驅逐以后,居然還要再寫上五六章,才輪到唐僧認錯,師徒重歸于好……這中間這么長的內容,都是寫了些什么呢?” 聞聽此言,吳承恩精神一振,剎那間興致大增。他萬沒有料到,這位貴客見識如此高明,居然看透了自己情節中埋下的伏筆! 知音在前,射日居士心下喜悅,于是興之所至,開始給貴客講述自己的創作思路——在他的設計中,三打骨魔、師徒決裂,正是孫悟空與昔日之“心猿”徹底告別的開始。孫悟空辭別唐僧后返回花果山,卻發現自己的家鄉早在天庭的戰火中毀于一旦,只余斷壁殘垣;之后四處拜訪老友,卻見五百年間故交凋零殆盡,齊天大圣的逍遙往事,終究不可再得。于是,在茫茫然孤寂冷清之中,猴王無所歸依,與初生時孤零零的石猴再無差異…… 這樣百轉千回的情緒沖突,這樣精深奧妙的形象轉化,的確是帶著小說家深厚高妙的功力,特立獨行的深刻見解。但在富商耳中,如此千言萬語,卻只匯成了一句話: 這姓吳的要虐主了! 富商的身子搖了一搖,幾乎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但他終究無可奈何,只能低聲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