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鎖嬌 第88節
下過雨后,這幾日愈發冷了。 這次鶯鶯出宮欽容沒再阻攔,他還貼心為她們備了出宮的馬車,得知鶯鶯是要去樂樓,他送鶯鶯出東宮時勾了勾她的小指,雖未多說但警告味十足。 “早些回來,別在外面待太久?!睔J容說著拉緊鶯鶯的衣領,用披衣把她包裹的嚴嚴實實。 樂樓雖不是秦樓楚館,但總歸沾一些邊,喜歡去那的姑娘都愛點幾位相貌俊美的樂師。鶯鶯前世也沒少往那兒跑,她知道欽容這會兒在意什么,所以貼在他耳邊小聲安撫:“三哥哥放心吧,外面的樂師都沒你好看?!?/br> 前世宮里也有位相貌俊美的樂師,鶯鶯看上了他的臉日日召見他,最后被欽容親手殺了。有了前車之鑒,鶯鶯怎么還敢去招惹樂師。 欽容送鶯鶯上了馬車就離開了,裘安安上了馬車掃了眼欽容的背影,隨口來了句:“我看太子殿下挺疼你的呀?!?/br> 出個宮還要親自出來送。 鶯鶯還叫了順荷公主同行,掀簾看了眼窗外,見順荷公主還沒過來,她疑惑回道:“三哥哥對我一直很好啊?!?/br> 裘安安皺了皺眉,她咦了聲道:“一直很好嗎?可裘郁怎么同我說……” “他說什么?”鶯鶯雙眸清澈望著裘安安。 裘安安頓了頓,當著鶯鶯這個還不算熟悉的‘朋友’面前,輕易就把親弟弟賣了,她如實說道:“裘郁說你在這東宮日日惹禍總是受罰,太子殿下對你也很冷淡,平日不怎么管你?!?/br> 就是因為如此,裘安安才經常會讓裘郁幫忙帶雞湯給鶯鶯。 鶯鶯聽完怔住了,她沒想到裘郁竟然這么說她,張了張嘴不知該從那句話反駁。 “我才沒有天天惹禍?!?/br> 鶯鶯氣悶:“三哥哥那性子面面俱到,他要是不管我就好了,但凡他對我冷淡一點,我也不用日日窩在東宮求著你們來陪我說話?!?/br> 裘安安這會兒也知道自己被裘郁耍了,她臉色有些難看,詢問得知,裘郁每次都有將雞湯帶給鶯鶯才緩和了臉色,搓了搓手低聲道:“回去我再收拾她?!?/br> 正說著順荷上了馬車,車夫隨即趕車出宮,路上鶯鶯和裘安安又將上官遲和妙音的事同順荷講了一遍。 鶯鶯的脾氣較前世而言已經好太多了,她已經被欽容拔去了利刺,不會再遇事喊打喊殺不依不饒。這次裘安安去樂樓不僅是要見妙音,還想借這個機會修理一下上官遲,她主意打的很好,清楚自己只靠裘府壓不住上官家,所以就找來了鶯鶯和順荷。 鶯鶯知曉欽容正在整治上官家,所以沒什么顧慮道:“到時候你們見到上官遲打就是了,出了事我給你們擔著?!?/br> 上官家還沒實力同欽容抗衡,他們若是還敢對鶯鶯出手,那更是反給欽容籌碼死的更快,啞巴虧只能往肚子里咽。 裘安安興奮找出了自己的鞭子,順荷默了片刻提醒:“適可而止別太過分,不然就算有皇兄擔著也不好收場?!?/br> 鶯鶯和裘安安對看了一眼噗嗤笑了出來,順荷茫然看向她們:“你們笑什么?” 鶯鶯解釋道:“我們還當你要攔著不讓我們出手呢?!?/br> 順荷抿了抿唇別過面容,她大概有些不好意思了,半響后才接話:“按理說這事我們管不著,但……上官遲的確太壞了,我極不喜玩弄姑娘感情的男人?!?/br> 很快,馬車晃悠悠行到了皇城的街道,在前往樂樓的路上,鶯鶯掀開車簾往外面看了眼,感嘆道:“許久不出來,這街上變得比以往更熱鬧了?!?/br> 裘安安順著鶯鶯的目光往外一眼,皺了皺眉道:“不對,平日里這街上可沒那么多人?!?/br> “可能哪里出了什么新樂子?!?/br> 順荷也跟著往外看了眼,她習武目光毒,很輕易就發現問題:“這群人好像都在往同一條街涌?!?/br> 過多的人熙熙攘攘都擠在了一處,互相推嚷著誰也不讓誰,就連馬車也堵在了街口。 眼看著馬車久久無法前行,鶯鶯三人索性下了馬車步行上樂樓,走了幾步,她們發現這群人同她們去的是同一條街,與此同時她們聽到那群人在說‘妙音’的名字,好像是在趕著去看熱鬧。 “大嬸,妙音怎么了?”裘安安拉住一位抱著孩子的婦人詢問。 那婦人嗓門很大,哄著孩子回道:“還能怎么了,被上官家這么一番羞.辱,這會兒正在鬧自殺呢!” “也是造孽,好好一姑娘被權貴子弟當成樂子玩弄,那群賭徒為了贏錢還喊嚷著讓她滾出皇城。這我換做我,我也受不得?!?/br> “自殺?”裘安安懵了,“那她……” “人還沒死呢,說是要再見上官遲最后一面?!?/br> 鶯鶯松了口氣,當即拉著裘安安和順荷往樂樓趕。 她們到時,妙音正站在樂樓的最高處,她雙腳跨出欄桿裙擺飛揚,只用兩只手抓著欄桿保持平衡。鶯鶯仰頭只看到她白色的裙擺,并不能看清她的全部面容。 “香就要燃完了,這上官遲怎么還不來?!?/br> 鶯鶯扭頭看到不遠處燃著一只香,細細的一根已經燃到了盡頭,她功夫不如順荷好,正要讓順荷上去救人,忽聽人群中傳來尖叫,緊接著伴隨沉重悶響,鶯鶯尋聲看到妙音從高樓上墜下,她口中吐出大片的血,睜著雙眸還未死去。 “呀,她還沒死,快去喚大夫!” 人群越發sao動,有人匆匆往別處跑。在一片慌亂中,有人從人群中擠了出來,男人喘著氣頭發凌亂,他跨出人群呆愣愣看著倒在血泊中的女子,似不可置信般軟倒在地上。 “妙、妙音……” 妙音口中的血源源不斷涌出,她眸光渙散看向出聲處,氣息微弱喊出一個名字:“上官遲?!?/br> 她說:上官遲,你總是來得這般遲。 幾乎是這句話落,妙音就閉上了眼睛。 “……” 那天鶯鶯不知道是怎么回宮的,她只記得妙音翻飛的白裙以及那一地的鮮血,裘安安和順荷也都沉默著沒有說話。 回去之后,鶯鶯窩在榻上情緒低落,她那一整日都懨懨沒什么精神,晚上欽容回來把她摟入懷中,低嘆一聲道:“就不該放你出去?!?/br> 鶯鶯抓緊欽容的衣襟蹭了蹭,悶悶回著:“我也后悔了?!?/br> 她的確不應該出去。 若是不出去,她也不會看到妙音慘死的模樣。她的死不由讓鶯鶯回想起前世她殺的數人,當時她殺人沒覺得有什么,如今看著妙音一個陌生人死在她面前,她忽然很想問她一句:活著不好嗎? 怎樣活不是活,為什么非要用尋死來了卻這一切。 鶯鶯想不明白,不過很快欽容就給了她答案。欽容調查后得知,妙音并不是自殺,而是被人從高樓推下去的。 推妙音的人是柔嬪,鶯鶯出宮的那日她也偷偷出了宮,不同的是鶯鶯是想去救妙音,而柔嬪是在拿妙音做賭注,她給了妙音一炷香的時間,若是上官遲能在一炷香內趕來見妙音,那么她就饒妙音一命。 沒有什么人阻攔,上官遲是自己不愿去見妙音的。 他大概不相信妙音會自殺,但又害怕妙音真的會自殺,所以他在這一炷香內猶豫了很久,等他終于做好決定去見妙音時,香已燃盡,柔嬪說:“看來本宮的弟弟,也沒那么愛你?!?/br> 這件事的最終后續就是:上官遲也死了。 他才是真正的自殺,死前他跑到妙音去過的樂樓頂層,撕心裂肺大喊著自己從沒欺騙過她。 上官遲說他是真心喜歡妙音的,他說在他得知妙音說出‘我愿意’三個字時歡喜了好久,但他沒了那股勇氣,已經不敢再帶著妙音去私奔了。 上官遲還說,他以為自己沒那么愛她。 從頭到尾都沒什么賭注,上官遲只是怕了退縮了認命了,想要放棄妙音老老實實接下陛下的賜婚。直到妙音死在他的面前,他才知他以為的沒那么愛,到底是有多愛。 所以,上官遲從妙音墜下的高樓一躍而下。 鶯鶯得知這件事的全部經過時,心口發悶愈發的難受,就去找順荷說了這事。 “我總算知道,妙音為何說他總是來得那般遲了?!?/br> “但凡他膽子大一點不要在意那么多,也不會造成如今的局面?!?/br> 鶯鶯從上官遲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嘆息道:“為什么總是要在失去后才知道珍惜,有時候你騙自己不在意,很可能騙著騙著也就把別人騙進去了?!?/br> 順荷聽后久久不言,鶯鶯總覺得順荷自從宮外回來越來越愛發呆了,她晃了晃順荷的衣角問:“你想什么呢?” 順荷回過神來搖了搖頭,勉強笑著道:“沒什么,其實妙音和上官遲都沒有錯,他們都是可憐人?!?/br> 這只是鶯鶯生活中的小插曲,再加上她并不認識妙音和上官遲,難受了幾天也就淡忘了。欽容抓著這個機會繼續對上官家施壓,邪門的是自從上官遲死后,柔嬪就大病小病不斷,病懨懨過分柔弱的樣子忽然就得了武成帝厭惡。 “不會真讓算命先生說中了吧?”鶯鶯得知柔嬪受冷落的事后,很快想起了裘安安先前說的話。 算命先生說上官遲是柔嬪的福星,福星死了,柔嬪的福也就死了。此后沒多久上官家就徹底沒落,連帶著柔嬪也沒了消息,據曉黛說是死在了冷宮中。 鶯鶯沒過多關注柔嬪和上官家的事,因為很快西北傳來戰報,顧凌霄在戰場上遭敵軍暗算受了重傷,帶領一隊士兵突圍時失了消息,目前還未尋回。 在這件事傳回北域的時候,鶯鶯正在順荷宮里,順荷怔了怔突兀來了句:“或許上官遲錯了?!?/br> “鶯鶯你說的對,但凡他膽子大一點不要在意那么多,也不會造成雙雙身亡無法言愛?!?/br> 大多數人都是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騙自己的同時也在騙著別人,騙著騙著,可能就將真相一輩子掩蓋。難道非要等到失去后,才肯將真相言明嗎? 可是那個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鶯鶯心系顧凌霄的事沒聽順荷說了什么,等她幾天后緩過神來時,卻得知順荷偷偷離宮的消息。 此后,欽容派暗衛扮成順荷的模樣久居荷昌宮不出,當鶯鶯問起欽容順荷去了哪兒時,欽容思索著道:“大概是去追求真愛了?!?/br> 第90章 囚〇九十天 “……” 順荷走的悄無聲息, 她走后, 鶯鶯覺得這北域皇宮變得越發冷清。 因顧凌霄的重傷失蹤,朝堂又需派武將過去鎮守西北, 只是接二連三的敗局已經讓人看不到希望, 西北成了煉獄的傳言已經在民間壓制不住,就連那群武將都覺得去往西北的人都是送死, 更有甚者提出了投降一說。 就在這亂局之下,鶯鶯心系顧凌霄的安危整夜睡不著覺,連帶著顧明致和顧曼如也一下子蒼老許多。隨著天氣越發寒涼,鶯鶯靜心窩在寢房抄經書,逐漸安分下來。 砰—— 當書房的門被推開時, 鶯鶯抄經書正抄的手酸。過重的推門聲導致木門碰撞反彈,碰撞聲打亂一室安靜,引得鶯鶯受驚抬頭。 “欺人太甚!” “那外族蠻子偷了我國軍機殺害我北域數萬將士, 現在我兒還在戰場失蹤生死未卜,在這種時候他們竟能說出投降這種話,他們如何對得起戰死的將士,又如何對得起身上的那身官袍!” 推門進來的人并不是欽容,而是鶯鶯許久不見的顧爹爹。他雖脾氣壞些, 但平日里最知禮數, 今日不知為何發了大火氣暈了頭,竟敢用這么大的力氣去推太子書房的大門。 緊隨著顧明致進來的是面無血色的裘郁, 他穿著厚實紫袍正捂嘴咳著, 聲音低啞道:“西北死傷太重, 他們不愿去也在情理之中?!?/br> “狗.屁情理!”顧明致大罵:“拿著俸祿擺官威時怎么不見他們說一句不愿?那群武將平日嚷著好聽,真正用到他們時一個個都當縮頭烏.龜?!?/br> 大概是看出顧明致的憤怒,裘郁等顧明致平復才再次開口:“現在朝堂之中明顯又出了別國jian細,只要有他們在,昊紋平沙就能一直掌握我軍動向,那群武官不傻,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趕去送死?!?/br> “難道慶王爺的黨羽還未清理干凈?” “未必,我倒覺得是南音國早年培養的勢力,而且那人定是朝堂重臣,手握一方權利?!?/br> “那裘大人覺得是誰?” 兩人你一言我一句聊得認真,都未發現窩在小書桌后的鶯鶯。 其實也不怪他們,主要是這太子書房乃東宮禁地,并不是尋常人能隨意進出的。就算鶯鶯平日能進出書房,那也是在欽容在的前提下,大概他們也沒想到,欽容疼寵鶯鶯竟縱容到讓她獨自進出書房。 書桌高大,鶯鶯本身就骨架小。如今她窩在書房角落的小書桌上,窩成一團就更顯嬌小。此時她趴伏在小書桌上一句話也不敢說,桌上的一排筆架剛好將她擋住,就算抬著頭也沒被顧明致和裘郁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