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鎖嬌 第66節
幾步之外,欽容手撐著額頭正坐在椅子上。他的臉色微微蒼白,視線垂落膝上還蜷縮著兩只貓兒,看到阿貝,就好似看到鶯鶯舉著貓兒自言自語的模樣。 明明半日之前,她還信誓旦旦說著他關不了她幾日, 結果他前腳一走她后腳就出了事。 想到鶯鶯腳腕上那未解開的鎖鏈, 欽容閉了閉眸, 他足夠了解她,相信她定不會戴著腳銬到處亂跑, 也沒能力弄開那鎖鏈。除非…… “殿下?!?/br> 右揚的聲音打斷欽容的沉思,他微微掀眸, 聲音低啞問道:“找到人了?” “屬下無能?!庇覔P跪下身請罪:“顧大人在北城門發現了娘娘, 只是娘娘被一群黑衣人劫持朝南而去, 顧大人已經帶著去人去追了?!?/br> ……果然是被劫持了。 同欽容猜測的幾近一致, 這也是他最擔心的結果,與其這樣欽容更希望是鶯鶯使性子自己跑了。 從椅子上站起,欽容徑直朝外走去:“備馬,孤要親自去找?!?/br> “……” 可以說,鶯鶯這次的失蹤十分詭異。 自欽容離開后,翠兒就同幾名宮婢守在寢宮外,一直聽著屋內的動靜。詭異就詭異在不僅僅是一墻之隔的翠兒沒聽到屋內的動靜,就連這附近的守衛也沒察覺到異常。 為了防止鶯鶯胡鬧再次鉆空子偷溜出寢房,欽容還特意派暗衛圍住了寢宮,結果十幾名暗衛都未曾看到鶯鶯跑出寢宮,也沒見可疑之人靠近寢宮。 這寢宮內沒有暗道,鶯鶯的失蹤就好似人間蒸發,讓人不敢細想。 就連鶯鶯也在疑惑,沉雪究竟是如何避開層層暗衛和禁衛軍、扛著昏迷的她離開皇宮的,就算有人在暗中幫他,也不可能如此迅速不留痕跡吧。 從城南出來,沉雪就帶著鶯鶯一頭扎入樹林中,遠遠的甩開了顧凌霄他們的追蹤。 鶯鶯是全程昏迷沒有行動能力的,她雖然被沉雪敲暈了,但還沒失去全部意識,昏迷中她只感覺自己被顛的渾身散架,醒來時腰酸背疼,胳膊和腰上都青紫了好幾塊。 鶯鶯嚴重懷疑,沉雪趁她昏迷期間偷偷打過她出氣。 嚶.嚀著睜開眼睛,鶯鶯發現自己正靠樹躺著,與樹緊貼的后腦腫脹發疼,顯然是直接被人丟到地上的。 已經入了林中,四周樹木茂密幾近相同,鶯鶯完全失了方向。 大概是到了酉時,太陽西斜落了大半,林中有些昏暗。鶯鶯第一眼只看到空曠的樹林,并沒尋到沉雪等人,還當沉雪嫌棄她是拖累丟下她跑了,鶯鶯激動的撐地坐起,結果扭頭就看到不遠處蹲著一個人,正在小溪邊洗臉。 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鶯鶯并不能看清沉雪的面容。大概是他先前易容把自己的皮膚抹的蠟黃,有了這個對比,所以當鶯鶯看到他用溪水洗干凈臉后,經過陽光的照射竟覺得他皮膚瓷白。 那膚色……好像比她先前在石牢中看到的還要白,就連側臉看著也不太一樣。 鶯鶯伸長脖子想要看清楚些,而沉雪蹲在溪邊不知在沉思什么,竟望著水面發呆,好似忘了鶯鶯的存在。 總之也是跑不掉的,鶯鶯索性拎著裙擺悄悄往他身旁走,想要看清他的長相。 樹林安靜,不時會有飛鳥騰空。鶯鶯走的再輕終是受了腳腕上鎖鏈的拖累,伴隨著幾聲鏈響沉雪收回思緒,陰涼警告道:“你再敢往前一步,本尊就把你葬在這溪水里?!?/br> 鶯鶯迅速停下腳步,然而二人的距離已經拉近,鶯鶯已經可以看清沉雪的側臉。 還沒來得及細看,沉雪不顧還濕漉的臉頰,直接抓起地上的面具戴上。 鶯鶯記得兩人第一次在攬芳閣見面時,沉雪是渾身黑衣將面容遮的嚴嚴實實,后來她在石牢中見了沉雪的真面容,自那之后這人便是戴半臉面具,如今鶯鶯看著沉雪臉上的半臉面具,卻忽覺這人比先前好看了不是一丁半點。 沉雪如玉的下巴上還滴落著水珠,洗干凈臉后唇紅齒白,面具下露出的眼睛瞳眸黝黑,烏發垂落間這人就連氣質都冷艷下來,鶯鶯無端生出一分熟悉。 “我在石牢中看到的是不是也是易容的你?”鶯鶯喉嚨不痛了,張口就發出了聲音。她見多了漂亮美人,眼尖發現了沉雪與石牢中的臉有些微不同。 沉雪緩慢用袖子擦去下巴上的水珠,聞言扭頭看向鶯鶯,一步步朝她走來問:“你剛剛,都看到了什么?” “我、我沒什么也沒看清……”鶯鶯察覺到危險,連忙往后退了兩步。 她還沒適應腳上的鎖鏈,行動間極不方便,磕磕絆絆中又一屁.股坐到地上。 眼看著沉雪走到了她的面前,鶯鶯抓了把地上的落葉,慌張解釋著:“我都沒靠近你,真的沒看清你的長相,就是覺得你比以前白了好多,臉部的輪廓好像也不太一樣了……” 鶯鶯說的是實話,沉雪居高臨下盯著鶯鶯看了片刻,也勉強相信了她的話。 “為什么不跑?”沉雪換了個問題。 鶯鶯沒跟上他的思路,茫然眨了下眼睛無辜望著他,“跑,跑什么?” “本尊在問你……”沉雪拖長了聲調,索性彎下腰與鶯鶯的目光對視,他一字一句道:“剛剛你明知本尊在發呆,為什么不趁這個機會逃跑?!?/br> 以正常人的思路,第一反應都是有多遠跑多遠,哪里還有心思去看劫持犯長什么樣。 鶯鶯實話實話:“我想過的,可是天要黑了?!?/br> 雖然鶯鶯已經恢復了說話的能力,但她身上的力氣沒恢復多少,再加上腳上還戴著腳銬跑不了多遠。眼看著天色越來越晚,鶯鶯現在要做的不是逃跑,而是如何在這陌生的林子里保住性命。 她不熟悉這片森林,如今身上沒力氣手無縛雞之力,而她可以確定的是沉雪短時間不會殺她,那她何不先利用他出樹林,再想辦法逃跑呢? “算你識相?!彪m然鶯鶯只給沉雪解釋了一半理由,但沉雪已經滿意了。 收斂一身的殺氣,他將鶯鶯從地上拎了起來。幾乎是沒有思考,他拽著鶯鶯就往右行,鶯鶯蹌踉著跟他走了兩步,警惕詢問:“這天馬上就要黑了,你確定你知道怎么出去?” 沉雪勾起一抹輕蔑的笑容,“當然?!?/br> 這路,他走過一遍后這輩子都不會再忘。 鶯鶯左右環視了一圈,她沒選擇逃跑,還有一個原因是知沉雪并不是帶她一個人逃出來的,找了半天沒尋到先前同他們一起的車夫,她不由問了句:“那位趕馬車的大哥呢?” 沉雪默了片刻,回:“死了吧?!?/br> 他們逃出來的不容易,車夫為了引開顧凌霄的追蹤,將他們放到林中就架著馬車朝相反的方向逃去了,這會兒想來已經自刎。 鶯鶯閉了嘴,扭頭小心翼翼去看沉雪,發現他臉上的面具完美掩蓋住他的情緒,但拉著她的力道明顯重了。 “……” 鶯鶯失蹤的第三天,欽容親自去了城南,沿著顧凌霄追蹤的路尋去,最終將目光放到了鶯鶯曾逗留過的樹林。 正如沉雪所料,那名車夫在被顧凌霄追上后,就毫不猶豫自刎身亡了,臨死前半字未說。 顧凌霄搜遍車夫的全身,最終只搜到一枚玉牌,裘郁見到后很肯定道出了‘赤風樓’三字,欽容徑自從車夫的尸體上踏過,輕捏著那枚玉牌下令:“當日金滿堂一案乃赤風樓所為,赤風樓刺殺太子勾結朝廷命官,現又劫持太子妃?!?/br> “屠?!?/br> 只一個字,要的就是赤風樓所有人的命。 裘郁領命離開,而顧凌霄則驚訝望了欽容一眼,在他的印象中,欽容并不是殘.虐之人。 欽容的確不是殘.虐之人,他處事手段同他的性子一樣,更喜歡不見血的殺人無形。他不嗜殺,并不代表他不喜殺戮,除了鶯鶯,對于觸碰到他底線之人他向來又狠又毒。 既然赤風樓帶走了他的鶯鶯,那他不介意血洗赤風樓讓所有人為他的不痛快喪命。 鶯鶯看似乖巧跟著沉雪,其實一路上一直在給欽容他們留下記號。等欽容他們進入林中后,很快就看到鶯鶯沿路刻下的深痕,只是這痕跡留了一半就失了蹤影,有人小聲猜測:“娘娘她……” 該不會是遭遇不測了吧。 這話欽容自然也是聽到了,他垂下眸子輕輕用指腹擦過樹上的劃痕,眸中明滅難辨。風過,地上的樹葉沙沙卷起,在這一片蕭瑟中眾人莫名打了個寒顫。 先行一步的顧凌霄匆匆趕了回來,他手中拿著一封信件,遞到欽容面前道:“這是臣在出口處尋到的,信件上說要太子殿下您親啟?!?/br> 欽容接過信件展開,將信看完后,他緩慢把那薄薄的一張紙折好塞回信封中,并未再遞給顧凌霄等人看。 “殿下?”顧凌霄知道這是綁架自己meimei之人寫的,焦急想要知道meimei的情況。 欽容面容微垂過分的平靜,若是細看,就會發現他握著信件的手有那么一下的輕抖。沒在這林中停留,也沒繼續往前尋找,欽容看完信后轉身就往皇城走,離去時只道了一句:“把所有人都撤回來罷?!?/br> 信件上已經道明鶯鶯所在的位置,同時還附了兩滴血,鶯鶯的血。 沉雪要的,是欽容的單獨前往。 第69章 囚六十九天 “……” 鶯鶯被迫逃宮的第二天, 被沉雪帶到了一個破舊的小木屋中。 木屋里應有盡有,他們到時屋內還守著幾名黑衣人, 一見到沉雪就齊聲喊了‘尊主’,為首的魁梧男人憤憤道:“北域的太子正四處追殺咱們赤風樓的兄弟,尊主, 剛剛護法傳來消息, 咱們赤風樓被朝廷的人燒了!” “哦?”沉雪聽后波瀾不驚, 甚至還有心情側眸看一眼鶯鶯,好似早就料到了欽容的手段。 “外面還傳來什么消息?”沉雪平靜問道。 魁梧男人神情微僵,他將手往后藏了藏,“護法還說……有神秘人賞千兩黃金買尊主您的人頭,若是赤風樓的人先下手,還可免除一死?!?/br> 哪有什么神秘人,魁梧男人話中的漏洞太多,就連鶯鶯都聽出來他口中的神秘人指的是欽容。 沉雪自然也知魁梧男人話中的蹊蹺, 他點頭嗤笑:“好手段啊, 這北域太子是要你們反我?!?/br> 不止是反他, 欽容這籌碼一出只會讓赤風樓大亂,根本就不需要朝廷出手赤風樓就會先毀于內斗。 要知道, 赤風樓中都是群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沉雪能成為他們的尊主全靠武力鎮壓, 就算他本事再大, 也無法讓所有樓人都效忠于他, 更何況他掌管的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目前可有人反?” 男人頓了下回:“并未?!?/br> 沉雪笑意淺淡, 摩擦著腰間的劍柄道:“那看來,本尊這尊主當得還算可以?!?/br> 鶯鶯悄悄往一側挪了挪,她距離沉雪最近,很明顯察覺到這男人的情緒遠不如語氣那般淡定。 鶯鶯該屬最不會察言觀色的那類人了,如今就連她都察覺出沉雪的不對勁兒,幾名赤風樓人更是如此。 魁梧男人站的最為靠前,他與身側的男人對視一眼暗暗將手背到了身后,眾人一時誰也沒說話,還是沉雪先開口道:“都進去吧,本尊奔波了幾日也乏了?!?/br> 他才剛往前邁了一步,魁梧男人忽然從身后抽出兵器朝沉雪攻去,緊跟著他身側的人也追了上去。 鶯鶯早早就看出異樣,她站著原地未動等的就是他們的內亂,想也不想就要溜走,然而不等鶯鶯跑兩步就被飛過來的男人擋住去路。男人撞在地上吐了一大灘血,不可置信看著前方,‘你’了半天都沒說出句完整的話,就瞪著眼睛暈死過去。 眼前這人正是剛才的魁梧男人,就只是這眨眼的片刻,就連另一名黑衣男人也被其他樓人降服。 “重來一次,依舊沒什么長進?!背裂┯沂謭讨鴦γ嫒莶幻?,低低這么呢喃了句。 鶯鶯沒想到沉雪出手會這么快,僵在原地沒敢再跑。 沉雪的劍還沒收回,粘稠的血液順著劍身滴落在地上,浸染了一小塊泥土。鶯鶯前世也不是沒殺過人,她自己殺人時沒什么感覺,如今見沉雪殺人卻嚇得腿軟。 手腕微動,鶯鶯看到沉雪抬眸看向了她,他用劍尖指著她問:“你要去哪兒?” 鶯鶯逃跑被抓了現行,她盯著那染血的劍尖縮了縮脖子,極為惜命的服軟:“我……沒想去哪兒啊,我想去幫你搬救兵來著?!?/br> 沉雪信她就有鬼了,他擦了擦劍收回劍鞘,也沒同鶯鶯計較:“還不快滾回來?!?/br> 等到鶯鶯靠近,他警告了句:“下次再跑本尊打斷你的腿?!?/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