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節
平常很會說的人撓了撓頭。 “溫少爺,寒長老的遺體已經運回劍宗分宗了。你回去吧,天寒地凍,凍壞了自己怎么辦?” 溫見雪微微抬起頭,凌亂的發絲垂著,半遮住了他紅腫的眼睛。 他抱著膝的右手裹滿烏紅血跡,掌心攥著一團皺巴巴的染血手帕。 “你們走,不要管我?!?/br> 他的聲音沙啞。 幾個天水派內門弟子磨蹭手掌,道:“逝者已逝,生者……” “走!” 刺眼的丹火陡然砸來,幾個天水派內門弟子當即想要躲開,可伴隨著丹火而來的威壓壓得幾個他們動彈不得。 怎么會這樣? 幾個天水派內門弟子震驚不已。溫少爺不是一個筑基期修士嗎?怎么會有如此強橫的威壓? 眼看丹火要砸中他們。 溫見雪收回了丹火。 險險脫困,幾個天水派內門弟子大喘了口氣,鼻尖冒出幾顆冷汗。 他們此時終于意識到,溫見雪并非表面那么簡單。 說不定,他們加起來都打不過溫見雪。 話說少門主知道溫少爺這樣強嗎? 太可怕了。 幾個天水派內門弟子擦了擦鼻尖冷汗,恍恍惚惚地走了。 珠光隨之退去,黑暗重新包圍青湖。 溫見雪將臉埋在手臂間。 忽然,肩上被披上一件厚實的墨狐裘。 溫見雪甩開墨狐裘,猛地站起身,怒不可遏道:“我叫你們走!我不想……” 話音戛然而止。 橙黃燈光幽幽亮起,照亮了給他披墨狐裘的人。 那是一個高大的青年,身著黑衣,五官深邃,皮膚蒼白,右耳戴著明亮的銀色錐形耳墜。 “謝瑯?”溫見雪愣住,他沒想到謝瑯會出現在此。 謝瑯將方才點燃的燈籠掛到樹上,垂下眼簾。 溫見雪臉色慘白,鼻尖微紅,眼睛紅腫,神色憔悴,垂下的發絲有幾縷沾了眼淚,黏在一起了。 謝瑯看了他幾息,抬手將他發絲別在耳后,又去擦他眼角眼淚。 粗糙的指腹磨得溫見雪眼角難受。 溫見雪抓下謝瑯的手,道:“你什么時候來的?” “剛剛?!?/br> “你怎么不吱聲?” “吱?!?/br> “臭狗?!睖匾娧┮Ьo唇瓣,撲入青年懷里,抱住對方,低低哭了起來。 “不哭了?!?/br> 謝瑯皺眉,攬住溫見雪。 “師父走了?!睖匾娧┑?。 謝瑯道:“我知道?!?/br> 溫見雪揪住謝瑯腰間緊扣的白玉腰帶,“我……我還沒來得回報他,他就走了?!?/br> “你好好的,想來就是對師父最好的回報?!?/br> 溫見雪不說話,身體卻在顫抖。 謝瑯掐訣拉起被溫見雪掀在地上的墨狐裘,抖去草屑,裹住溫見雪。 溫見雪被裹住,不舒服,他正要掙扎。 謝瑯一下子把他抱了起來,放到高高的樹枝上,隨即自己也坐了上來。 “看天上?!?/br> 溫見雪緩緩看向漆黑夜空?!翱刺焐献鍪裁??” 謝瑯豎起食指,認真道:“這樣眼淚就不會掉下來。眾所周知,眼淚不掉下來,人便不會接著哭,因為前面的眼淚把后面的眼淚的路堵住了?!?/br> 溫見雪:“……” 溫見雪盯著謝瑯看了一會,扯松墨狐裘,系好帶子,一撐樹枝,便想跳下去。 沒跳下去,謝瑯把他按住了。 “你……” 謝瑯盯上他手中的皺巴巴的血手帕,抬手就去拿。 溫見雪攥緊了血手帕。 “臟兮兮?!敝x瑯用力從他手中奪走了血手帕,“張開手,我給清洗?!?/br> 溫見雪心中涌出怒火,這怒火壓過了層層疊疊,宛如海浪的難過。 “不要!” 謝瑯眼皮都沒動一下,解下黑絲發帶,烏發如云一般傾瀉在挺拔背脊。 他繃緊發帶,抓住溫見雪左手,不顧其意愿,綁在并不算格外粗壯的枝干上。 而后,他捏住溫見雪血跡斑斑的右手,一根根扳直,用水訣清洗。 “臭狗!”溫見雪怒道。 臭狗往他嘴里塞上一枚果子,解開絲帶,拉住他左手繼續清洗。 左手沒有什么血跡,很快便清洗好了。 謝瑯握著他干干凈凈、修長細膩的雙手,看了看,攏于掌心,又松開了。 “甜嗎?”臭狗問得是果子。 溫見雪扭過頭,邊嚼果rou,邊沒好氣道:“難吃?!?/br> “吐出來,我吃,不要浪費了?!敝x瑯道。 “惡心?!?/br> “我不覺得惡心,給我嘗嘗?!敝x瑯說著,探頭討要。 溫見雪連忙側頭,吞了下去,然后耳朵被溫熱物體擦過。 謝瑯笑著坐直身體,緩聲道:“師父是走了,但是其他人還在,我也還在?!?/br> “我不會離開你,永遠不會。所以,別難過了?!?/br> “你難過我也難過?!?/br> 溫見雪微微怔了一下,他看向謝瑯。 “謝青羽死得時候,我也很難過,后來我就不難過了,只恨自己過于弱小,無法保護想要保護的事物?!?/br> 謝瑯的聲音有些縹緲。 “冬天總是難熬,開春就好了?!?/br> 寒風刺骨,吹動墨狐裘表面柔軟細絨。怒火與被怒火壓制的難過,統統遁走,溫見雪情緒逐漸平復下來,他伸出靠近謝瑯的手,握住了對方手掌。 謝瑯低低笑了聲,緩緩扣緊他手。 兩人沒有說話,靜靜坐著,看著一望無際的青湖。 青湖內浮著破碎冰塊,岸邊掛著燈籠,燈火映在湖面,絢麗奪目。 夜逐漸深了。 溫見雪將頭靠在謝瑯肩膀,輕聲道:“我困了,我們回去吧?!?/br> “好?!?/br> 謝瑯拉著溫見雪躍下樹枝,他半蹲下來,道:“上來?!?/br> 溫見雪取下掛在樹上的燈籠,趴到青年背后,單手環住對方脖頸。青年輕輕松松將他背了起來。 地面堆了薄薄一層白霜,黑靴踩過,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寂靜的古林間似乎只有這種聲音。 悠長穩重。 “謝瑯?!?/br> 謝瑯:“在?!?/br> 溫見雪輕聲道:“想過幸福安寧的日子,很難嗎?” 走了很長一段路,青年才回話。 “不難?!?/br> “多久?” 謝瑯抬起頭,看向前方,目光銳利,“快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