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液體順著雪白臉龐往下滴,匯集到尖尖的下巴時,像連綿不斷的雨水,從下巴頦往下直滴。 溫見雪手背上沾了一點液體,他低頭去看。 月光下,液體格外明顯,那是鮮紅的血液。 溫見雪瞳孔微縮,他猛地抬頭看向謝瑯,受傷那人并非謝瑯,而是欲圖殺他們的幾個人。 謝瑯不知道什么時候抽出了靈劍,靈劍鋒利,直接從幾個人脖子處劃過。 殷紅的鮮血瞬間從那幾個人的脖子處飆出,飛濺到謝瑯臉上、溫見雪臉上。 溫見雪感覺臉上黏稠得要命,他從未見過如此血腥的場景,他強撐著鎮定,正欲抬手抹去臉上的血液,眼瞳中卻倒映出極其駭人的一幕。 那幾個人的頭顱從脖頸上滑落,“砰——”幾聲悶響,跌在地上,咕嚕嚕滾了幾圈,滾出幾條鮮紅的血液。 頭顱落地時,身體也倒在了地上。 鮮血從平整的斷頸處流出,宛如海浪一般,浸透泥沙樹枝。 溫見雪呼吸滯住,腦袋因受到的沖擊力過大,而一片蒼白。 他愣愣看著這一幕。 謝瑯不再遮掩修為,他甩去靈劍上的鮮血,抬起眼簾,看向武徐州,長長的黑睫在臉上落下濃重的陰影。 武徐州嘴唇顫抖,顯然還未從突如其來的變故緩過神。 “你……你……” 謝瑯緩步走到武徐州,他微微偏頭,笑道:“武道友,你放心,我下手很快?!?/br> 武徐州終于緩過神,他臉色刷一下白了:“你怎么修復經脈的?” 話音未落,謝瑯一劍劈來。 武徐州橫起手中靈劍,格擋住謝瑯劈來的靈劍。 兩劍相撞,刺目的金屬聲向四周激蕩開! 溫見雪被金屬聲刺得耳朵痛,他胡亂擦一下臉上的血液,不去看地上的尸體,往后退數步,用靈力堵住耳朵。 謝瑯眉眼陰郁,他目光凌厲,握著劍,劍刃朝武徐州壓去。 武徐州之前與黎韓振打斗,受了重傷,無論如何也不是謝瑯的對手,他用靈力擊碎藏在牙縫的黑色丹藥。 黑色丹藥名叫燃元丹,服用后,通過燃燒百年壽命,能將修為強行提高兩倍,兩個時辰后,藥效散盡,恢復原狀。 武徐州如今是筑基中期修為,壽命不過兩百,若不是逼到極點,斷然不敢使用燃元丹。 修為被強行提高兩倍后,武徐州渾身充滿力量,他撇開謝瑯的劍,一劍刺向謝瑯心口。 謝瑯退后兩步,結印,蔚藍陣紋自腳下鋪開,形成無形屏罩。 沖來的刀鋒撞到無形靈罩上,瞬間被無形靈罩吞并。 謝瑯挽劍,靈劍輕鳴,一化十,十化百,如春夜雷電,倏然形成劍陣。 謝瑯方才那一刀并未使出全部實力。 見劍陣襲來,武徐州果斷使出全力,破開劍陣。 若是不破除劍陣,下一刻就會被絞成rou泥。 謝瑯應變能力很強,見武徐州破開劍陣,也不慌張,從容不迫,持劍殺向武徐州。 強勢的威壓撲面襲來,武徐州胸悶氣短,耳朵內嗡嗡作響。 謝瑯這狗娘養得玩意,實力怎么這么強!難道修復經脈后,他一點后遺癥都沒有! 武徐州暗罵一聲,他躲開刺來的劍,將靈力灌入靈劍,朝謝瑯腦袋劈去。 謝瑯抬劍格擋。 謝瑯從黑市淘來的靈劍是柄下品靈劍,沒有任何保養,自然比不上武徐州的靈劍。 格擋住武徐州的靈劍時,出現赤紅裂紋! 赤紅裂紋瞬間爬滿劍身,轟一聲,伴隨著漫天火焰,謝瑯的靈劍炸開,鋒利碎片四濺! 武徐州見狀,一喜,他乘勝追擊,立刻運轉靈力,又是一劍劈向謝瑯。 溫見雪雖對之前血腥的場景還心有余悸,腦子卻清楚當前應該怎么做,他立刻翻出最后幾枚爆破丹,向武徐州砸去。 只是爆破丹還未脫手,便見謝瑯招來幾個死去的人的靈劍。 該死,忘了他們還有靈劍! 武徐州眉頭皺起,他惡狠狠一咬牙,旋身要遠離謝瑯,可謝瑯cao控的幾柄靈劍像長了眼睛,堵死了他去路。 武徐州無路可退,他看向謝瑯,在權衡利弊后,微微一笑,道:“謝師弟,有話好好說,何必動刀動劍?我們以前好歹是同門,你走后,掌門還常常提起你?!?/br> 謝瑯道:“是嗎?” 武徐州笑道:“自然是,不信你與我回門派,掌門看到你修復好經脈,一定非常高興?!?/br> 謝瑯神情復雜,他垂下眼簾,指尖微動,逼著武徐州的靈劍也沒有那么鋒利了。 武徐州見狀,嘴角上揚,接著道:“你七歲時還是個瘦巴巴的乞兒,多虧掌門將你收入門下,你才能有今日。秘境內發生的事,我們兩兩抵消,你不說我殺了人,我也不說你殺了人,如何?” 謝瑯道:“讓我考慮一下?!?/br> “好啊?!蔽湫熘菅劾镩W過一絲暗光,他猛然揚起劍,朝謝瑯刺去。 劍還未刺中謝瑯,武徐州丹田一痛,他猛地吐出一口血,目眥盡裂,緩緩低頭看向丹田位置。 一柄靈劍從身后襲來,刺入他丹田,絞碎他內丹。 ——修士被廢掉丹田,絞碎內丹,與被廢掉經脈一般,都是廢物,無法修煉,也再無法使用靈力。 謝瑯因掌門而意動的神情盡然不見,他一腳踢到武徐州膝蓋,武徐州膝蓋劇痛,不由自主跪了下來。 “你!”武徐州脖頸青筋暴起,他以劍撐著身體,仰頭死死盯著謝瑯。 “我,如何?”謝瑯居高臨下看著他,陰郁的眉梢眼角浮現笑意,笑意淡淡。 丹田被攪爛,武徐州五臟六腑如被千斤墜碾壓一般,疼痛無比,他本想痛罵謝瑯,可想到謝瑯筋脈盡斷都能修復,他不過是被絞碎丹田,日后定然也能找到辦法修復,再度修煉,便壓下了痛罵。 當務之急是保住性命,俗話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武徐州蹙緊眉頭,痛苦不堪地咳出鮮血:“謝師弟……” 謝瑯一耳光扇過去,笑瞇瞇道:“誰是你謝師弟,廢物,不要亂攀關系?!?/br> 該死的謝瑯,等我恢復修為,定要把你活剮! 武徐州壓下眼中狠辣,他低下頭,可憐道:“謝道友,以前是我不對,還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與我一般計較?!?/br> 謝瑯半蹲下身:“我記得你以前罵我是廢物?你叫我如何不計較?!?/br> 武徐州連忙扇了自己幾個耳光:“我是廢物,謝道友并非廢物,全是我在胡言亂語?!?/br> 謝瑯嗤笑一聲,他一把扯下乾坤袋,丟到武徐州面前:“抹掉乾坤袋神識印記?!?/br> 乾坤袋認主后,會有神識印記,一旦乾坤袋的主人死去或者乾坤袋的主人抹去乾坤袋上的神識印記,乾坤袋便成了無主之物,誰都能打開。 武徐州咬了咬牙,他抹掉乾坤袋上自己的神識印記。 謝瑯拿出乾坤袋內的半月劍,笑盈盈道:“真是謝謝武道友幫我把半月劍拿回來?!?/br> 武徐州勉強笑道:“不客氣?!?/br> 謝瑯把神識烙在半月劍上,半月劍長鳴一聲,發出明亮如月光般皎潔的劍光。 瞧著謝瑯拿回半月劍,武徐州笑容逐漸維持不住,瞧著謝瑯把自己的乾坤袋收入囊中,武徐州笑容幾乎消失。 但他不能有絲毫怒氣,要緊的是性命。 武徐州打碎牙齒往肚子里咽,他低聲下氣道:“現在可以放我走了嗎?謝道友?!?/br> 謝瑯道:“衣服脫下來?!?/br> 武徐州自視清高,穿的并非蒼蘭派弟子服,而是一件寶藍色法衣。 武徐州愣了愣,片刻,他忍著劇痛爬起,脫下衣服,脫得只剩里衣。 謝瑯接過衣服,打了個潔塵術,裝入自己乾坤袋。武徐州心中罵了句窮鬼,連衣服都要扒走后,再度詢問是否可以走了,謝瑯卻并未理他,轉身去撿死去的人的乾坤袋。 武徐州見謝瑯不理他,目光微暗,他放輕腳步,一步步往后退。 退到一定距離,武徐州轉身就跑。 溫見雪已經收起爆破丹,他正在擦臉上的血液,血液明明已經干了,可溫見雪卻覺得十分難受,黏稠感如緊貼著骨頭的毒瘡,牢牢扒在臉上,怎么也擦不掉。 余光瞥見武徐州逃跑,溫見雪正想謝瑯居然會放武徐州離開,便見謝瑯撿好死者的乾坤袋,站直身體,從乾坤袋內拿出一柄漆金長弓。 他轉身看向武徐州,修長有力的手指繃緊弓弦。 “嗖——”拉到極致的弓弦松開,一支帶火羽箭脫弦而出。 灼熱的帶火羽箭將空氣燒得泛熱,悍然射穿了武徐州心臟! 武徐州甚至來不及反應,身體炸開! 鮮紅、guntang的鮮血瘋狂四濺,溫見雪好不容易壓下的惡心感又涌起,他沒了擦臉的心思,臉色蒼白,走到一邊干嘔。 謝瑯召回射殺武徐州的羽箭,像朵跳躍的黑色花朵,腳步輕快,來到溫見雪面前。 “怎么,沒見過殺人?” 溫見雪勉強穩住心神,他顫抖地扶著樹,不斷在心里安慰自己,這里是修仙界,殺人正常,死人正常,不要怕,以后都是常事。 謝瑯彎下腰,盯著溫見雪,聲音帶笑:“你之前是生活在什么蜜罐里,竟連殺人都怕?!?/br> 溫見雪回答不出來。 “你家人把你保護得真好?!?/br> 溫見雪睫毛劇烈抖動,他看向謝瑯,強撐著氣勢:“我見過殺人?!?/br> “那你怕什么?”謝瑯問,他手指摩挲羽箭,羽箭帶著血液,尾部被鮮血染紅。謝瑯摩挲出一手鮮血,他抬手,把羽箭上的血液往溫見雪左臉抹,笑瞇瞇道,“舒服嗎?” 溫見雪全身都僵住,寒意從他左臉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的瞳孔劇烈抖動,下一刻,對方抬起手,粗糙的指腹擦掉他臉上的臟污。 擦掉瞧著果然順眼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