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趙潯道,學宮之中,皇子、公主及王侯貴臣的子女共同進學。每月設有比試與宴席,倒是熱鬧。 她意味深長地“哦”一聲,揶揄:“既是男女同堂,想必有不少人對你目送秋波吧?!?/br> 此話不假,但虞茉未免調侃得太過理所當然。 “你呀?!壁w潯睇她一眼,頗有些無奈,“說起話來,當真是百無禁忌?!?/br> 虞茉俯上小幾,抬眸,憤憤然道:“究竟是誰百無禁忌?我還未和你算賬呢,方才居然敢!敢!總之,與登徒子又有何分別?!?/br> 她越說越細聲,腮畔猛地發起熱。 趙潯自也好不到哪里去,耳根紅透,連飲兩杯冷茶才平復心緒。他默了默,正色答道:“情之使然?!?/br> 語畢,脖頸處也染上緋色。滿目溫潤,羞澀難當,與霸道摟著她吻時判若兩人。 虞茉掩住臉,從指縫間瞧他,問起關切已久的事:“你不曾有過心上人?” “嗯……” “表妹、世妹,關系親近的女子呢?” 趙潯依舊搖頭。 太子娶妻乃是國事,關系重大。適婚之前,原也不便同臣子女眷來往密切。 母后亦不喜皇子們文不成武不就,卻過早沉溺女色,規矩十分嚴苛。 他見虞茉話音驟停,可分明是欲言又止的姿態,干脆道:“若還有什么想問的,一并問了?!?/br> “確有一件頂頂重要的事?!彼戳斯词种?,示意趙潯附耳,遲疑地問,“你……可有收用通房?” 趙潯瞳孔顫了顫,忙不迭直起身,衣袖卻遭虞茉扯住。 她亦是漲紅著臉,可原則性問題,即便靦腆,也需打破砂鍋問到底,于是催促:“答案?!?/br> “沒有?!壁w潯喉結滾動一圈,探究道,“誰教的你這些?” 電視劇。 虞茉自是不能說真話,只信口推給乳母:“我聽聞,男子成婚前多半要收用通房,只等大婚了方悄悄遣了出去,遂有此一問?!?/br> “不全然是?!?/br> 世家大族間,女子并不比男子矮上一等。若有意通婚,相看時,家宅安寧亦是籌碼。是以,身份愈尊貴的門第,愈樂于展示對未來主母的尊重。 可不該由他向小娘子解釋。 趙潯看似神情淡淡,實則,虛搭在桌案的手,指骨壓得僵直。 虞茉睨一眼近在咫尺的手,膚白如玉,五指修長,背部青筋凸顯,仿似雕琢而成的藝術品。 她鬼使神差地,將側臉貼了上去。 第26章 寵溺 面頰柔軟,帶著淡淡溫熱,蹭得趙潯身形小幅地僵了一瞬。他唇角勾起極淺的弧度,鴉羽垂下,望向虞茉的目光近乎寵溺。 當她玩鬧夠了,移開臉,趙潯卻又翻轉掌心,托住粉若桃花的面頰。 手感奇異,惹得他忍不住曲指捏了捏,頗令人上癮。 虞茉忙要拍落他的手,嘟囔道:“仔細將我的口脂蹭花了?!?/br> 語調似嬌似嗔,無端撩得心尖發癢。 趙潯與她對望幾息,毫無征兆地傾身,在嫣紅唇瓣蜻蜓點水地碰了碰。繼而,眉梢微挑,如同談經論道般一本正經地道:“似乎并不容易蹭落?!?/br> “……” 虞茉直起身,抱臂斜晲。一面端詳某人溫潤君子的假象,一面琢磨二人如今的關系。 趙潯希望自己隨他入京,可是念及長輩交情,想留存婚約? 可她尚且稀里糊涂,并未準備好接納一古人作男友,甚至,不曾將“戀愛”列入短期計劃之內。但,事情既已發生,以趙潯的性子必會堅持負責,她也的確縱容和默許了親吻的發生。 究竟該如何是好? 見虞茉臉色變換,趙潯闔起書,開口道:“在想什么?!?/br> 她腮畔還帶著淺淺指印,多了幾分嬌憨,令趙潯眼神軟了軟。 然笑意方起,卻聽虞茉輕聲吐露出冰涼的話語,她道:“你以后不許再隨意親我?!?/br> 趙潯扯了扯唇角,意味不明道:“還有呢?!?/br> 虞茉卻當他聽了進去,不再拘謹,語速也快了些許,她神色認真地說:“你知道的,我還未決定好是否要去京城,雖說有外祖可以投奔,但也意味著我需常與虞家周旋。我無心榮華富貴,更喜歡安逸的日子,所以......” 不知為何,輿內陡然冷了冷。 她輕咳一聲,繼續道,“所以,鑒于異地戀實在艱難,怕是堵死了做戀人的路?!?/br> 趙潯與她早已培養出默契,是以聽了新詞兒,稍稍一想便能理解。他傾身向前,多情漂亮的桃花眼慵懶微闔:“你的意思是,不愿予我名分?!?/br> “差、差不多?” 被他極黑的瞳仁盯著,虞茉不爭氣地咽了咽口水,“也并非是要一刀兩斷,畢竟來日方長,或許你我可以先慢慢熟悉,若是性情相投、也有機緣再會,屆時可以考慮進一步發展?!?/br> 他薄唇緊緊抿著,眸底風雨欲來,卻涵養極好地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虞茉心中登時失衡,不禁想,分明是他先吻的自己,怎好擺出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樣來嚇唬她,于是怒道:“你待我不好,我看也不必考慮‘更進一步’了?!?/br> 這確有夸大其詞之嫌。 趙潯孤高如云,可也不知從何時起,對她幾乎有求必應,連綰發、斟茶的小事亦日趨熟稔。 她心虛地補充:“我的意思是,你的‘態度’待我不好?!?/br> “那你告訴我?!壁w潯無甚情緒地應聲,“聽了那些話,我應當擺出什么態度?” 虞茉理直氣壯:“我不知道?!?/br> 他被生生氣笑,伸出兩指,在虞茉腮上掐了掐,算作討要利息。眉宇間的霜雪之意褪去少許,嗓音帶著無奈:“依照你的意思,若最后決意留在蒼州,異……地戀,等同于你我緣分了盡?!?/br> 她小幅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心亂如麻。 異地雖是因素之一,還有便是,若在現代,既想抱得美人歸,需認真追求才是,直至某日打動她的心。 可解釋起來太過復雜。 虞茉也需得承認,受他的皮囊所惑,即便此刻說定,保不齊明日她又會主動打破。 折騰來折騰去,反倒自相矛盾。 她輕嘆一聲,勾著趙潯的脖頸,在他臉上胡亂親了親,破罐子破摔道:“算了,走一步算一步?!?/br> 趙潯原也不舍得同她置氣,瞬時被安撫,唇角泄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虞茉瞧得心花怒放,也將不久前的思慮拋開,倚入他懷中。 男色當前,旁的稍后再議。 他抬掌撫過虞茉烏黑的長發,似綢緞,亮澤光滑,而她舒適得微瞇起眼,滿臉饜足。少了令人寒心的話語,氣氛倒顯得安寧。 與她不同,趙潯從前一心想保持距離,是以能退則退??杉纫堰^界,便做出了抉擇,往后只可能一條道走到黑。 趙潯不知她因何抵觸,是有難言之隱,亦或是單純的…… 情淺。 無論如何,他不會放手,但也愿意循序漸進,一步一步虜獲她的心。 于是,趙潯垂首,繼續未道完的話題:“我不會逼迫你做出決斷,但是,你也不必急于尋求答案,順其自然?!?/br> 虞茉詫異地仰起臉,長睫輕顫。 如他所言,若不尋求答案,便無需定義二人的關系??梢允怯讶?,可以是愛侶,亦可以什么都不是。 需得承認,這令虞茉松了一口氣。 她頓時既羞愧又感動,后悔方才不該兇他,便帶了些討好吻了上去。 因著身量差異,柔軟的唇落在趙潯線條流暢的下頜,令他喉結微動??酥埔环?,攬著纖腰的手緊了緊。 虞茉將臉埋在他頸間,甕聲道:“于我而言,好似降生在這世間才短短兩月。事事皆陌生,也無相熟之人,是以不曾想過往后?!?/br> “我既愿意同你親近,又總覺得不安,似乎太快了些,太匆忙了些。阿潯,我并非不喜,只是……太害怕了?!?/br> 歸根結底,是沒有歸屬感,以及,對于未知的恐懼。 趙潯聽后,心疼得無以復加,垂首輕輕蹭過她的發頂,于沉默中安撫。 她唇角翹了翹,分神想——趙潯為何會傾心于自己?又是幾時動了心?分明初見時還冷淡得可怕。 而自己又是何時產生了情愫,又到了何種程度? 情之一字,當真玄妙。 …… 正胡亂想著,趙凌來了。 虞茉聽聞馬蹄聲靠近,一把推開趙潯,回至小幾前,佯裝正襟危坐。 趙?。骸啊?/br> 他指骨輕屈,揉了揉眉心,按捺住想出爾反爾的沖動,朝外淡聲道:“何事?!?/br> “下棋么?!壁w凌歡快地問,語調朝氣蓬勃,好似有用不完的精力。 虞茉很是艷羨,也不想拘著趙潯陪自己“坐牢”,于是擠擠眼,代為回應:“好呀?!?/br> 四人移步至安岳王府的馬車。 輿內寬敞開闊,前后分別擺放了白玉雕成的棋盤,與長形茶幾。 趙凌在棋盤一側坐定,向兄長比了邀請的手勢,虞茉則并著樂雁在旁觀戰。 樂雁沉默異常,對待她的態度也十分微妙,但架不住心存好奇,總是偷偷打量。見靈動的眸子左瞧右看,竟鬼使神差地將蜜餞推了過去,語氣生硬道:“味道尚可?!?/br> 虞茉詫異了一瞬,很快會意,捻起一顆嘗了嘗,入口甜而不膩,她彎起眼睛,十分捧場地夸贊幾句。 后者卻似避之不及般挪開視線,圍觀棋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