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蘭痛的嗷嗷直叫，連往茱萸身后躲去，“他雖不曾非禮與我，可也確是闖了我院中！”

    眾人聽了，皆是詫異。裴蘭登時瞪大了眼，知說漏了嘴，忙捂嘴道，“臣妾……臣妾……臣妾冤枉啊……”

    太后勾起唇角，瞧了眼靜太妃，“我說meimei呀，今兒個我也乏了，你瞧這光景，還是要各退一步么？”

    靜太妃慌忙跪下，語帶哽咽，“這裴美人，污蔑朝廷命官，實在是罪無可恕，就是當場杖斃了，也是她該的。只是她父親，也在前朝替皇上立下汗馬功勞，不看僧面，也看佛面，還請太后給她一條生路?！?/br>
    曦嬤嬤拿起壺來，給太后斟了一杯枸杞龍眼茶，“這茱萸丫頭呀，早先兒起，那便是極細致的人兒。知曉哀家這幾日易乏，親自燉了枸杞龍眼茶來?！痹挼酱颂?，眾人方知，這歆才人方才為何姍姍來遲。

    太后又對茱萸笑道，“聽說，你在關海，也替皇上解了不少難題，不如，這次就由你來判如何？”

    茱萸欠身一禮，“茱萸愚鈍，承蒙太后厚愛，既是太后交代給臣妾的，臣妾便說個理兒予諸位聽聽。這裴美人，污蔑朝廷命官，誠如如靜太妃所言，其罪當誅，可是念著她是初犯，不如就將她打入冷宮之中，且讓她靜思己過便是了?！?/br>
    瞧太后也無反對之意，她又道，“至于這武至，他闖了裴美人院中是真，可也是事出有因誤闖所致。武至在前方軍中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功可抵過，太后就著他寫一言辭誠懇的罪己奏表，這樣既不會傷了前方將士之心，又顯您賞罰分明?！?/br>
    一語未了，裴蘭已是急紅了眼，恨意綿綿道，“好你個李茱萸！當初在太后宮中，一副清心寡欲模樣，卻是處心積慮要去勾引皇上?，F下明明是你好兒子冒犯與我，你卻如此這般輕賤與我，真當是蛇蝎毒婦！”

    太后聽她嚷嚷，頭痛的緊，“快把她拉到冷宮去?！?/br>
    秧姑姑與一眾婢女架著裴蘭便要往外去。裴蘭聲嘶力竭哭喊道，“李茱萸，你別得意！你早晚也得橫死宮中！就如你的孩兒一樣！”

    這裴蘭所說，正中了茱萸心事，茱萸只覺著心下一緊，不緊不慢便給了裴蘭一巴掌，只淡聲道，“太后既是讓我定奪，那我便是領了太后的旨意辦事，你在太后、太妃、諸位妃嬪面前如此撒潑耍橫，實在是有愧皇上、太后對你的恩德！想你爹爹為國盡忠，卻有你如此作為，實在是叫人瞧著心痛?！?/br>
    眾人見茱萸此番如此，心下各有所思，無人愿再多言。太后朝秧姑姑等使了眼色，也未等裴蘭再開口，便又被侍衛往冷宮架出去，一路凄厲喊叫聲不絕于耳。

    淑妃捂著胸口道，“誒喲，可嚇死臣妾了，就裴美人剛才那眼色，能活吞了人似的?！?/br>
    錦妃輕哼一聲，“可都是她自找的，怨不得旁人?！丙愬姞?，忙笑道，“經此一事，我等也是實時警醒，戒嬌、戒燥即是本分?！?/br>
    眾人聽了皆頷首認同，孫瑤環也道，“還是太后英明，這一招貓兒試話，就驗出了她真假來?！?/br>
    話音才落地，皮兒便到孫瑤環邊上轉悠了幾圈，孫瑤環瞥見了，想起方才裴蘭臉上慘狀，不免有些忌憚，下意識往后退了幾步。皮兒只瞇起眼，弓著身，長尾直直豎起，茱萸忙上前輕聲道，“小家伙，還不回太后身邊吃些水去？”

    皮兒聽了溫順地叫了聲，便往太后身邊湊去。太后輕撫皮兒頭頂，笑道，“這小家伙，平日調皮的很，哀家的話有時都不聽，不想與你倒是投緣?！?/br>
    茱萸低眉順目道，“也是虧得太后調教有方，這貓兒也是顯著別樣的聰慧?！?/br>
    見著諸人寥寥無語，靜太妃佯裝身子不爽，便要退下。

    太后也不應她，只閉眼口中念念有詞，默著佛經，由著她垂首等了半日。靜太妃終究也是上了年紀，不一時，便有些撐不住，便又再次懇請道，“太后萬福金安，我且先回房中去了?！?/br>
    太后這才撐了眼，瞧她臉色不好，便道，“你今日倒是急著走，難得來，也不陪這些孩子們多坐會?！?/br>
    “真是身子不大爽……”靜太妃也不敢看她，只是低聲回了句。

    太后坐近了，附在其耳邊道，“你說，那靈兒也是死有余辜不是？也敢在哀家面前兩頭吃好?！?/br>
    靜太妃登時楞坐在原處，悄聲道，“太后說笑了?！?/br>
    “我可沒在說笑，你是最清楚我的，先前我不同你捅破這層天花紙，無非也是感念，先帝那輩留下位分高的舊人，也就是你我了，可不得，余生還得再與你糾纏幾年?！碧笏菩Ψ切Φ?。

    待得靜太妃回了屋中，竟是連夜夢靨，一會是武御侍，一會是爾燊，只瞧著他倆口眼鼻皆是鮮血，聲聲喚著要來此向她索命。

    侍女見她驚叫，忙點了燈去看個究竟，卻不想，竟見著稠素目光呆滯，只持著把匕首，上還滴著血。

    再往下看，靜太妃已是身重七刀，可謂刀刀致命。一時間，太妃殿前血染緋紅，侍女們尖叫著亂竄。

    稠素傻傻笑著，揚起匕首，對著自個又是狠狠一刀，只死死瞧著簾帳后，直到最后一口氣兒也跟著消失殆盡……

    2 第六十三章 心有千千結 （一）

    且說著除夕臨近，靜太妃的喪事也便草草了結。

    太師等在前朝與皇帝就新政問題無法有個統一，皇帝一時惱怒，卻又拿太師無可奈何，便治了裴慶的言罪，一貶就是流放瓊州。就此裴氏一族的衰落，已是無可避免，大鉞朝堂之上，也再無裴家說話的地兒了。

    再說后宮之中，太后已是命孫瑤環等監督太廟的打掃、供器、請神、上房等一應事物。而茱萸則在內宮協助麗妃等籌辦除夕之宴。這一時宮里上上下下，皆是忙忙碌碌的，一時也找不著一個清閑人來。

    這日，太后才起身，曦嬤嬤與秧姑姑各便端了茶盤上來，上面滿滿一堆，都是碎金銀，還有些許玉珠、小如意一類的物件。

    曦嬤嬤道，“啟稟太后，這里頭一袋便是二兩碎金，還有兩把銅錢，老奴照您的吩咐，把玉珠同小如意也準備上了?！?/br>
    秧姑姑接道，“這一茶盤，約是花了五千金，玉珠三千粒，還有小如意十余柄?！?/br>
    兩人說著，便各自遞了上去。

    太后看了看，今年的碎金上未貼有花式，便問，“往年不是有梅花、牡丹、海棠式樣的貼紋在上頭？怎的今年這摸樣好似都未打磨？”

    曦嬤嬤道，“這前些時日，皇上在關海打仗，說是國庫吃緊，也命著內務府把銀兩都給送了去，一時也無多余的金可雕磨。這不，先把各宮小主的賞金賞銀，一律年后再發，這年前，就先給您這份給安排好嘍?！?/br>
    太后聽了凝眉道，“這里頭的碎銀就退一半回去罷，各宮總歸過年的賞銀還需得有撐臉面的，不然倒要被下人笑話了?！?/br>
    秧姑姑道，“還是太后知曉心疼人，這各宮的小主也是有福氣?！闭f著便麻利兒清點碎銀，盛了一半下去。

    暉春閣，彩蓮正換了湯婆子進來。

    茱萸見了就問，“咱們名下的除夕恩賞可下來了？”

    彩蓮道，“可別提了，今年內務府都揭不開鍋了，好不容易才送了幾籠炭來，說是許是節后才給領了?！?/br>
    鴛鴦聽了便道，“想奴婢在宮中這些時日，倒是頭次聽說內務府都發不出賞銀來了，想來著日子是真真的難過了?！?/br>
    茱萸笑笑，“這不管有沒有賞銀領，那都是皇上的天恩。有了那是皇恩浩蕩，若說無，也不必計較，咱們只多再賣些首飾，換個細軟便是了。我這手頭還有一些太后、太妃，及各宮娘娘賞的一些小物件，你且挑幾樣不常用的，出去當了罷，可還指著這些錢來過年呢?！?/br>
    彩蓮悶悶道，“奴婢聽聞，這太師府上，早早就金銀一換了，莫說這金銀錢帛的事了，那是要什么都不缺的主，極盡榮華，比咱們宮里約莫還要好過多了。我倒是還聽說，這太師送了好些金銀到孫婕妤處?！?/br>
    茱萸輕戳彩蓮道，“休要胡言亂語了，這管好咱們自個屋中不就好了。我只是擔心，也不知爹爹他們這底下能否過好年?！?/br>
    “今兒一早傳信來，說是按著年節前的慣例，主子娘家也會派人來探視主子?！兵x鴦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