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狼入室 第119節
他說:“你放心,放心交給我處理?!?/br> 這一個視頻電話打得林瑯意通體順暢,那些話傾瀉出來后,她才想起程硯靳還在礁石上。 “那你回去吧?!彼貜?。 “我給你把夜宵送過來就走?!彼杨^往肩膀處扭了一下,胡亂擦了擦眼淚,居然在話都說明白了之后還想著給她送吃的。 他聽懂了沒有???! 林瑯意本想拒絕,轉念一想,這不是把人從那塊黑咕隆咚的石頭上叫下來的好機會嗎? 程硯靳直接站起身,那手機鏡頭驟然拔高,看得人頭暈。 林瑯意擰著眉看從上往下拍的視角里更加險峻的巖石和洶涌的海浪。 他將那些空酒罐一一收拾帶走。 鏡頭一轉,視角突然回到了沙灘上,遠處張燈結彩的彩燈一列列掛起,沙灘傘像是種在海邊的蘑菇,每一朵下面都有熙攘的人群,桌子上燭火明亮,依稀可見是燒烤攤。 林瑯意終于認出這是哪里了。 最熱鬧的海邊夜市,這個點,都是來吃啤酒燒烤的人。 “我給你定了好多烤串,我看過攻略,這家的炭烤五花rou最好吃?!背坛幗槢]有出現在鏡頭里,聲音一陣陣傳來,“她家生意太好了,要排隊,現在可能差不多了,我去帶過來給你?!?/br> “等一下?!绷脂樢饫?,面無表情,“你大晚上在海邊是?” “給你買夜宵?!?/br> “那你在石頭上喝酒是?” 頓了頓,他的聲音才傳過來,又開始哽咽:“我難過,林瑯意,他們都是一對對的,就我一個人……我老是不受控制地想起你,所以我一個人跑到這里來了?!?/br> 天知道他居然是個哭包,沒兩句話又開始吸鼻子:“我喝了酒才敢給你打電話……” 林瑯意滿腦子都是“跳?!眱蓚€字,最后在上面大大地打了個叉。 “滾?!?/br> 她言簡意賅。 “什么?”被海風吹亂的一顆頭又冒出來,他往沙灘上靠近,不遠處的光終于讓他的那張臉在屏幕里慢慢亮起來,一雙眼睛哭得又紅又腫。 林瑯意站起身脫離出鏡頭,椅子再一次拉出沉悶的聲音: “滾回去?!?/br> 第90章 最后, 那些燒烤還是快馬加鞭地送到了她家門口。 但很可惜,林瑯意的外賣先一步到了。 外賣員和程硯靳同時出現在門外時,林瑯意盯著他, 質問:“你怎么知道我住在這里?” 知道她的公司地址不稀奇, 她臨時租的公寓地址怎么也知道?她沒有告訴過任何一個人,哪怕是家人。 程硯靳剛才電話里被她罵了后短時間不敢直面她, 生怕在這種時候平白惹她生氣。 他雖然有問必答, 但站在老遠的距離外錯開她的視線說:“我問原,不是, 我打聽來的?!?/br>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不肯直說,林瑯意問不到算了, 直接將門一關, 把好不容易排隊等來后拎著打包盒的他扔在外面。 林瑯意明天公司里依舊有要緊事,林向朔按理來說也有,但他放下了手上的一堆活,在今天傍晚就飛回去了。 葬禮明明是兩天后。 林瑯意慢慢嚼著油滋勁道的炭烤五花rou,將楚關遷意外去世的這件事好好盤了盤。 既然是意外, 按道理估計沒有遺囑, 那么如果公司章程沒有特殊規定的話, 他手中那點股份應該由直系親屬繼承。 原楚聿是個優秀的標準資本家,楚關遷那點股份哪怕全部給了原娉然,也依然不能撼動他的地位, 況且從外人的視角來看, 母子倆是一體的。 同樣作為公司的股東,應元雖然占比不大, 但林向朔歷來喜歡跟各方股東打交道,對原楚聿也存了對抗莊嵐的心態, 所以這次楚關遷出事,他怎么也要回去探望哀悼一下,表現一下存在感。 這么說來,她也應該表現一下存在感。 但誰說存在感,一定要本人露面才有效呢? 林瑯意想到林向朔風塵仆仆地趕往a市,哼笑了聲,用紙巾擦了擦手指上的油,給莊嵐發去了一條信息。 * 不是所有的股權變動都需要經過股東大會決議的。 如果是公司內部股東之間的股權轉讓,不需要經過其他股東的同意,只要兩方擬定約定,就可以自由決定轉多少股份。 林瑯意在空降公司時,按照公司股權激勵政策拿到了一小部分的股權。 這原本是作為一種激勵工作產出的方針,是鼓勵核心員工盡心盡力的一種常規cao作。 但林瑯意當時索要這一項激勵政策可不是僅僅是為了多一點分紅,雖然林廖遠林向朔等人都是這么認為的。 事實上,她是要成為公司的股東,無論才占了多小的份額,只要擁有了這個身份,她最后一塊拼圖就完成了。 莊嵐在第二天飛來g市與林瑯意完成股權轉讓的手續,她也要參加楚關遷的葬禮,所以這種時候還愿意抽出時間飛來一趟非常義氣。 林向朔不在公司,林瑯意則挑著這個日子,在事情塵埃落定后通知了其他股東。 早早飛去a市的林向朔和林廖遠在聽到消息后前后給林瑯意撥了35個電話,林瑯意一個都沒接。 當天下午三點過,林廖遠千里迢迢飛回來,從電梯升上8層,一路都有人在沖他叫“林總好”,他卻行色匆匆,連點頭示意這樣簡單的反饋都沒有心思做。 大步走到林瑯意的辦公室,門緊閉著,林廖遠推門的手一頓,抬手敲了敲,里面卻沒有回音。 他忍住焦躁的心情,又抬手敲了敲,臨時去了下洗手間的周秘書回來,看到他,展顏友善地詢問:“林總,您是找林董嗎?” 林廖遠的表情看起來不太好,眼尾皺紋夾著,點了點頭。 周秘書禮貌地往身后攤了一下手:“林董正在開會,您稍等下?” 林廖遠看著周秘書臉上精致得體的妝容,隔著同樣泛泛的笑容,他一時覺得自己快要辨認不出藏在后面的真心還是假意。 他在女兒的辦公室外,在對客的接待室里等待了將近一個小時。 直到周秘重新進來,友好地提醒:“林總,會議結束了?!?/br> 林廖遠這才像是夢中驚醒一樣乍然從憮然的狀態回過神,他的胳膊肘不小心碰到桌子上的茶杯,里面半口沒喝且早已冷卻的茶水被撞出杯沿,灑了一小潑在桌上。 “沒事,我來收拾就好?!敝苊卣f,“一個小時后林董還有另一個會,您盡量趁早?!?/br> 林廖遠進到會議室,里面零零散散還有幾位公司核心部門的經理正在收拾材料和電腦,見到他,紛紛打招呼: “林總好……那林董,我先回去工作了?!?/br> 林瑯意坐在長桌的頂端:“好?!?/br> 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從門口離開,而林廖遠恍恍惚惚地站在門外,忽然意識到這一路上兩個截然不同的稱呼: 林總,林董。 是的,林瑯意是董事會中的執行董事,這是正兒八經經過股東大會投票通過的。 林氏當時也投了贊成票。 會議室里的人全部離場,林廖遠將門關上,看到林瑯意頭也不抬,正將手中剛提交上來的材料翻過一頁。 她手中還夾著一支筆,身子不動,手腕翹起往長桌另一端遙遙一指:“坐?!?/br> 林廖遠的腳步一滯,再提起來的時候分外沉重,兩側的位置上還留有沒有來得及收拾的茶杯,他只能坐在長桌的末尾。 坐下后,兩人之間又是一陣無言的冷場。 林瑯意并不急著開口,她細細讀著交上來的報告,目光冷靜從容。 枯坐了五分鐘,林廖遠才終于開口。 他說:“珠珠?!?/br> “嗯,爸,”林瑯意抬起頭,“怎么了?” 林廖遠人遠在a市的時候都快急瘋了,因為打不通電話,腦子里更是什么猜測和念頭都有??烧娴搅爽F在,坐在她對面,喉嚨里那口呼不出來的氣息提起又按下,他遲遲說不出話來。 空氣凝滯。 在她抬腕看了眼時間后,林廖遠才徐徐道:“當時你進入董事會,是因為海珠條線的決議已經板上釘釘,而你手握關鍵技術,又與國外試驗田負責人的關系良好,所以才幾乎以全票通過的方式成為了執行董事?!?/br> 他說到“全票通過”時,那張疲態的臉上有短暫的恍然,那一瞬間各方股東的臉走馬觀花般地從腦海里閃過,他好像抓住了點什么,好像又沒有。 林瑯意看著他,泰然點頭道:“是,很感謝各位對我的認可和支持?!?/br> 林廖遠嘴唇顫了顫,繼續道:“但是股東會,莊氏的股權,我聽說都轉移給了你?!?/br> 他強調:“之前沒有任何風聲,我是今天才知道的?!?/br> 林瑯意將手上的筆往前一扔,骨碌碌滾過去,最后夾在書頁中間。 她人往后靠,皮質老板椅往后延伸著下壓:“是啊,怎么了?” 林廖遠表情有些難堪,兩只手握緊又松開:“莊氏在投資之前,是不是就跟你說好了?!?/br> 林瑯意偏著頭望向他,輕松道:“是啊?!?/br> “你早就知道了!”林廖遠忽然重重一拍桌子,一旁沒有蓋好的陶瓷杯盞震出“?!钡囊宦?,扣嚴實了。 他連話都說不利索了,氣得直喘氣:“當初我們一家人都在為這件事發愁,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就是不說,就是不——” “當時發愁的不是拉投資的事么?”林瑯意雙手交疊著墊在下巴處,打斷他,“這不是完美解決了?爸,解決了你還氣?為什么,因為不是你們解決的?但那時候不是你再一次給我打電話求助的嗎?” 她語調拖長:“怎么每一次,都是我在解決問題???” “除了我,其他人都是廢物嗎?” 林廖遠亟待開口辯解,又被她打斷:“我問你,公司資金拉到了嗎?” 林廖遠只能順著她的話題:“確實是拉到了,但是——” “但是控制權分散了,不捏在哥哥手里了?!绷脂樢鈱Υ鹑缌?,搶白道,“那現在,是不是又集中到姓林的手上了?那你又在生氣什么?我這不是又幫你們安排得妥妥帖帖?” 林廖遠感覺自己仿佛咬破了一顆苦膽,從舌根一直蔓延到整個胃部,他深吸了一口氣,頹然道:“對?!?/br> 林瑯意笑盈盈地看著他:“所以還有什么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