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狼入室 第97節
林瑯意走到他面前,他的下巴隨著她的靠近越抬越高,最后完全仰起臉定定地凝視著她。 林瑯意沒忍住,又抓了抓他的下巴,不咸不淡道:“不行啊?!?/br> 他眼里的光霎時褪去,手指不知不覺松開,攥在手心里的毛巾掉下去,掛在行李箱邊上。 程硯靳往旁邊轉了下頭,又低頭,囁嚅了半天,想裝作云淡風輕卻始終說不出一個字來。 林瑯意拍了拍他毛茸茸的頭發,慢悠悠地補上后半句:“因為,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今晚你不是還有滑板決賽嗎?” 手底下的腦袋不瞎轉了。 林瑯意跟著蹲下去,跟他面對面,看他怔怔睜圓的眼睛,笑:“怎么了?棄賽了?門口的板子都放好了結果我們坐飛機走了,你不是說好了要找回場子來嗎?” “是啊……”他訥訥地回答,瞳孔里只剩下她的縮影,“我以為你忘記了?!?/br> 她笑起來:“比完賽,我們明天走?!?/br> “好?!倍潭痰囊粋€字,聽起來帶著哽咽。 一拍即合,林瑯意興致勃勃翻手機:“我現在就給杭茜她們發消息,拎包出發,對了,既然是我的朋友,錢我出?!?/br> 程硯靳抬起手,堅實的手臂像是沉重的鐵塊一樣扯著她的衣擺往下拉了拉,又左右搖晃了下,質問:“你出錢?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林瑯意手指飛快地給心中的人選發消息,她用膝蓋頂了頂他的胳膊讓他放開,自己往臥室里走:“那我先整理行李了?!?/br> “好?!?/br> 她在臥室里哼著調翻找自己需要帶什么衣服。 客廳里,程硯靳蹲在行李箱面前,將兩只箱子都擦得干干凈凈,他聽著臥室里傳來的歌聲,濕著手指點開自己的手機。 方才一直沒有退出的界面,是他以生日禮物的借口詢問原楚聿的助理他家老板的行蹤。 助理知道兩人是發小,沒藏著掖著,解釋了下原楚聿昨晚壓縮了會議議程,開完就走了,應該是有事。 今早再問,得到的消息是原總還沒來公司。 這句話之后,程硯靳就再也沒繼續追問了。 他跟自己說,捕風捉影不是男人所為,他不可以這樣揣測他的枕邊人。 除非巴掌打到臉上,除非真相攤在他面前,他不會自亂陣腳。 程硯靳將視線再次停留在這段與助理的對話上,這一來一回的幾句話,耗費了他今天一整天所有的心力,他睜眼閉眼都是這幾個字,像是鉆進了他的腦子里,不死不休。 每一次看,心臟都好像被人用力捏了一把,皺皺巴巴地擠出酸水,還在一抽一抽地發疼,拼命地想著趕快恛惶無措地退出來。 別看了,別看了。 “誒,那我要換那只大的行李箱,我想多帶雙保暖靴?!绷脂樢獾穆曇魪呐P室飄出來。 “好,我給你拿出來?!背坛幗鶓艘宦?,低下頭,將他與助理的那些對話刪除了。 要出去散心了,讓她開心起來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不要再想了。 第76章 街式滑板比賽在晚上七點半開始, 按照上一次程硯靳邀請她去看他比賽的經歷來看,他應當是迫不及待的,恨不得下一秒她就清完手中的活陪他早早在場地等著。 但今天, 他反而像是個沒事人一樣半點催促的意思都沒有, 兩個人在家里慢慢悠悠地吃完了飯,他還主動幫她將旅行衣服分門別類地裝進塑封袋中, 再端端正正地放在行李箱里。 期間, 他手機上電話和信息不斷,除了與說走就走的雪山之旅相關的通訊外, 其他他一概沒管,盡心盡力地安排好禾木吉克普林的食宿和雪場門票等準備工作, 還時不時地問她有沒有別的想法。 “聽起來真挺不錯的?!绷脂樢庖脖徽{動起氣氛來, 坐在床邊將要抽氣真空打包的羽絨服遞給他,“但你……要不先接個今晚比賽的電話?” “沒事,是我那些朋友喊我,”程硯靳甘當苦力,用小型抽氣筒擰上出氣孔抽真空, 一邊干一邊說, “我東西都理完了, 你要是還需要時間,晚上比賽不去看也沒事,我會拿第一回來給你的?!?/br> “嗯?真的假的?”林瑯意看他頭也不抬地又抽完一件衣服, “我是指, 真不用給你當拉拉隊?” “真的?!彼f,“比起讓你陪我做我喜歡的事, 我現在覺得陪你做讓你開心的事更重要?!?/br> 林瑯意沒說話,她雙手往后撐在床上, 就這樣交疊著雙腳看著忙忙碌碌幫她整理行李箱的男人。 她想了想,說:“你要是能拿第一我就去,拿不了,那算了?!?/br> 程硯靳抬眼看了眼她,眉毛稍挑,總算露出幾分平日里的瀟灑不羈,他沒吹噓自己有多牛,而是說:“我不會讓你失望的?!?/br> 林瑯意最后還是去觀戰了。 為此,程硯靳在衣帽鏡前試了好幾套訓練服,把自己捯飭得仿佛是要走上選美t臺的選手,一秒鐘能問三遍:“林瑯意你喜歡哪套?” 林瑯意像個被迫陪著逛街,進店就坐下玩手機,試衣間一拉開簾子就抬頭說“好看”的無情機器,最后隨便點了一身,程硯靳二話不說立刻換好,開開心心地出發了。 他在今晚的比賽中展現出了絕對的天賦和技巧,那些樓梯、扶手、馬路牙等障礙在他的板子底下仿若平底,無論是反向豚跳轉身、磨邊背飛、硬翻還是360度旋轉都做得自信又松弛,兩次線路滑行成績取其優,他哪一次都足夠碾壓。 林瑯意看到了上次跟程硯靳不對付的郭延,這還是因為程硯靳先注意到了,她以為他總要將上次的暫敗恥辱加倍用言語羞辱回來,可程硯靳只覷了郭延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好像是在看一只無足輕重的螞蟻。 比起像一只好斗的蛐蛐一樣跟人吵架,他有更重要的事。 街頭比賽的氛圍非常好,大家都是同好,看到帥氣流暢的表演自然也會給予最熱烈的掌聲,程硯靳在被人圍在中心時舉高了手,仰起頭朝著林瑯意望過來。 他臉上的笑燦爛輝煌,眼睛也熠熠生輝,在所有人為他鼓掌時手上滑板往地上一扔,眨眼就上板爆發加速,逆行著從樓梯扶手下往上沖。 角度傾斜,他沖到一半就完全偏離了路線,騰空的幾秒里將樓梯邊上觀眾群中站著的林瑯意抱了下來。 人群爆發出驚嘆,林瑯意的尖叫更響,恨不得叫聾他的耳朵。 程硯靳抱著她在階梯上借力轉身,重新降落到平地時他往后移開一只腳懸在空中,留出空間扶著她讓她站在板子上慢慢減速。 “我真是!”她那一瞬間短暫地感受到了跳傘滋味,心臟因為極限運動帶來的刺激而激蕩不已,半罵半笑,“我要是摔了你別想有一塊好骨頭?!?/br> 語音剛落,程硯靳忽然屈膝稍彎下身猛地抱住她的大腿,箍緊后立刻站直了,將她高高舉起來。 兩個人還在移動的滑板上,林瑯意的視角陡然一轉,感覺自己仿佛要扶搖而上飛起來了。 她下意識叫了一聲,緊緊地抓住他的肩膀,從上往下地看著他抬起頭時明亮的眼睛。 對視了不足一秒,那雙眼睛閉上,他收攏手臂把她摟在懷里,抬起下巴毫不猶豫地吻上她的唇。 此刻,周圍也許有口哨聲和歡笑,但林瑯意其實不太記得了,周遭的一切都不重要,人生真正的開幕式不是18歲,不是30歲,不是50歲,是真正關注自身、不再在意周圍熙熙攘攘人群對自己評價的那一刻開始。 她更記得剛才從空中躍到滑板上失重的那一秒,以及失控的那一秒。 就像是機車沖刺時靈魂都被抽走的感覺,她現在覺得,極限運動果然能讓人放下一切煩惱,運動時產生的多巴胺讓人上癮,難怪程硯靳一直這么喜歡。 她陷在工作中,好久好久都沒有讓自己放縱玩耍了,哪怕是人皆有之的摸魚和偷懶,她在反應過來后,立刻會對自己產生虛度光陰的譴責和愧疚。 但工作之余的放松解壓以及任性自洽是那么讓人開心,昨晚是,現在也是。 她都好喜歡。 短暫的,絢爛煙火般的,曇花一現的,但是沒關系,活在當下就是意義,笑的時候放聲大笑,哭的時候酣暢淋漓,生氣的時候該發火就發火,何必因為將來的不確定而影響當下的心情? 她像是折枝插花一般將自己的生活扦插得豐富多彩,而爭相斗艷的花朵來自哪個花園,并不重要。 她自己,最重要。 程硯靳在比賽和運動的時候整個人都在發光,他就這樣緊緊地用兩條胳膊抱住她,抬起頭凝望著她,輕聲說:“你看,我說我肯定不會讓你失望的,林瑯意,是第一名,我沒有騙你?!?/br> 他的額頭上沁出薄薄的一層汗,匯聚了,有一滴緩慢地沿著眉骨往下流,眼看著要滴進他那雙清澈的眼里。 林瑯意伸出手指輕輕地撫掉了。 指尖濕潤,她用指腹互相摩挲了一下,很快蒸發在空氣中消失不見。 滑板終于被剎住停下來,程硯靳把她放在板子上,自己則控住平衡,問她開不開心。 林瑯意點點頭,語氣輕松:“嗯,還不錯,讓我對于接下來的滑雪之旅期待值更高了點?!?/br> * 如他所說,到達禾木吉克普林只需要一覺睡醒就行。 林瑯意叫上了杭茜和袁翡,她跟杭茜以前就一起練過滑雪,但袁翡是從未接觸過滑雪的新手,想來想去,還是把哥哥袁應賀也一同叫上有個照應。 五個人,三個女孩子在前面邊走邊刷攻略,因為來得急,很多想法都需要一一補充進行程,下飛機租車去雪場度假村的一路上都是歡聲笑語。 杭茜就是那個只想跟姐妹一起玩不想帶上男人的閨蜜,她對于林瑯意身邊出現的任何男人都非常挑剔,聽到林瑯意想叫自己一起去粉雪天堂滑雪的第一反應就是: “來虐單身狗的?” 她聽過程硯靳二世祖的美名,一路上對于他都處在一個真空隔離不接觸只觀察評分的階段,以為會聽到他的高談闊論和爹味安排,結果到頭來嗓門最大的還是自己的姐妹林瑯意。 林瑯意像是憋了好久終于放飛的鳥,這也想玩,那也想吃。杭茜被她感染著自己也上了頭,非要跟她打賭一碗四斤重的羊rou燉蘿卜能不能吃完,兩個人互相不相信對方行只覺得自己行,恨不得現在就坐在店里等上菜開始大胃王表演。 杭茜一邊跟林瑯意對著杠,一邊無意識地反復撈起從肩膀滑到手肘的包包肩帶,她一個人帶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半點空不出手來。 行李箱以及上面堆放著的大容量旅行包被卡住,杭茜推了一下沒推動,以為是輪滑卡殼了,往地下一瞧,卻看到行李箱上按著一只手。 她轉過頭,程硯靳幫她拿過行李,下巴抬了抬,示意她不用管,只要跟林瑯意聊天就行了。 杭茜在原地停下了腳步,林瑯意見她不走也跟著轉過臉,看到了堪稱負重練習的程硯靳。 他左右手都推著行李箱,那是他和林瑯意的,現在又多一只杭茜的大行李箱。而他背上背著一只巨大的旅行包,腰間還鼓鼓囊囊地綁著一只牛津腰包,像是西天取經的沙師弟,全副武裝。 袁應賀幫著自己的meimei提東西,見狀也有些不好意思,攤手:“我幫你分點?!?/br> “不用,小菜一碟?!背坛幗募绫惩Π稳绯?,站得筆直,“就這點東西而已?!?/br> 他拒絕完袁應賀,見林瑯意和杭茜都停下腳步在看他,提了下眼皮,吆喚:“走啊,干嘛呢?” 杭茜拉了下林瑯意,兩人繼續往前走,杭茜小聲說:“他還挺上道,我以為他是那種把自己東西到處亂扔讓別人收拾的個性?!?/br> 林瑯意想了下兩人的同居日常,揭老底:“其實在家,確實亂扔,跟狗占地盤似的到處都要放一點他的東西他才樂意?!?/br> 袁翡想起程硯靳這段時間總是早晚接送的身影,補充:“是的,他每天還要去小意辦公室溜達巡視一圈才放心離開,每天早晚各一次?!?/br> 杭茜斜她一眼,“撲哧”笑出聲:“好啊,真是來虐我們單身狗的?!?/br> “我可沒有,我真心實意地請兩位來玩雪的?!绷脂樢庹?。 這話說得沒錯,程硯靳如他一開始所言,在這段旅行中一直沒有表現出過分的存在感,或者說,他有些太低調安靜了,只是跟在她們后面聽話地充當著到用時方想起的小角色。 女孩子們嘰嘰喳喳地去馬廄咖啡廳喝咖啡騎馬,坐了雪地摩托,試了手抓飯餐廳,還在雪地里開了瓶洋酒,一人一個紙杯,倒上酒后捂在雪堆中品嘗“常溫”酒,林瑯意因為酒量遠近聞名地出奇地差,含淚抿了一口當作悶了,遭到了所有人的嘲笑。 她們還抱著附近民宿家中的雪橇犬拍了許多照片,狗狗在雪地里玩得開心,一抖身子就濺起一大片雪渣,換來女孩子們此起彼伏地歡樂驚叫。 程硯靳就是那個拍照的人。 這還是袁翡發現的,她看到程硯靳自己沒怎么玩,跟在后面一直舉著相機,鏡頭沒有一刻離開過她們。 她好奇,問了一句,程硯靳面露難色,還是硬著頭皮將相機里的庫存放給大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