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狼入室 第93節
兩人看起來相談甚歡, 尤其是林向朔,即使背對著看不清表情,那激動得前俯后仰的動作也能看出他的興奮。 “咔噠”一聲,安全帶解開,程硯靳連車都沒熄火, 開了車門就要出去。 “誒, 你干嘛?”林瑯意眼疾手快地抓住他。 好像是錯覺, 程硯靳被她阻攔后的那一瞬間手臂霎時僵硬鼓起,像是一塊硬邦邦的石頭。 他沒轉過臉,聲線聽起來沒什么異常:“怎么了?” 林瑯意到處找口罩:“你的臉!不是說好了今天你休息一天不見人不上班嗎?” “哦……是?!彼募绨蛩尚赶聛? 轉過頭看她拆口罩的動作, 一筆帶過,“我忘了這茬?!?/br> “我哥還在呢?!绷脂樢鈱⒖谡诌f給他, 探頭往外望了一眼,卻對上了原楚聿平靜鎮定的目光。 隔著車窗膜, 他應當是看不清她的存在才對,可對上目光的那一瞬間她的心臟還是停滯了一秒,好像在灰霧深重中被一把狙擊槍隔著煙靄精準地瞄準了。 她率先移開眼神,轉而看到了無聲無息地盯著自己的程硯靳。 “嗯,所以我想下去打個招呼,”他看人的眼神分量很重,目光黏在她身上,“這不是聿哥也在么,哪有面都不露管自己走的道理?!?/br> 林瑯意沒拗過他,只能依著他,看他嚴嚴實實地戴好了口罩,然后兩人一起下了車。 程硯靳下了車卻沒有先行走過去,而是在下車后繞道副駕駛把她接下來,一手攬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將車門關上,然后才一起往旁邊走去。 走近了,原楚聿先隔著林向朔沖程硯靳點了下頭打招呼,林向朔口中滔滔不絕的話語緊急中止,轉過頭看到了自己的meimei和妹夫,也熱情地喊了句“早上好”。 一句話說完,看到了程硯靳戴著口罩,還關懷備至地驚道:“硯靳,你感冒了嗎?” 林瑯意堅定的目光,堅定的話語:“嗯!” “聿哥大清早也在這?”程硯靳沒打算回應,只隨意地提了句。 “跟林總有事要談?!痹参⑽⑿χ?,也沒說這個林總是林瑯意還是林向朔。 林向朔自然覺得那必然是自己,半局促半激動地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程硯靳將釘在原楚聿身上的視線移開,手臂卻狀似無意地收緊,將林瑯意卷到自己身邊,密不可分:“談投資?” 林向朔想要資金這事兩人這兒都求到過,倒也不稀奇了,原楚聿頷首,也沒說同不同意。 程硯靳用余光往林瑯意面上瞄了一眼,見她冷靜自持,好像并沒有表現出對于林向朔可能得到投資這個可能性的焦慮。 程硯靳不免多想。 兩種可能,一種是她在場面上跟哥哥并不會撕破臉,所以自己不也一開始并不清楚她跟林向朔的競爭么。 第二,就是她心知肚明地知道原楚聿不會同意投資,所以才會如此淡定自若。 程硯靳用腳尖碾了碾地面,才不管林向朔的死活,直接將話挑明:“是嗎?那聿哥你投嗎?” 林向朔一個激靈,生怕話被提前說死了,連忙揮著手隔絕在兩人之間,“誒誒誒”地叫喚:“還在聊,還在聊?!?/br> “我聽說,莊家可能會投資一部分?!绷脂樢夂鋈婚_口,她面上一派自然,笑得甜美,“還多虧了硯靳,莊嵐大小姐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同意的?!?/br> 這個消息之前沒有透露過,林向朔天降大餅,又驚又喜:“真的?!” “是啊?!绷脂樢庑Σ[瞇地看著他,“好像出資額還不低,硯靳覺得他家沒有出資不好意思,這才多番上門推薦,好在最后啃下了莊家?!?/br> 她主動抱住程硯靳的胳膊,作出一副小女人嬌羞的難為情狀:“哥哥你不知道,莊嵐跟硯靳小時候就認識了,現在她在公司里有話語權,所以這事才經由硯靳牽線成功了……哎呀,他嘴嚴實,你來家里跟他談的時候怕事情沒有敲定不敢透露風聲,不過今早上收到消息,板上釘釘了,我大嘴巴,所以先恭喜了?!?/br> 這一番話說得林向朔欣喜若狂,其實問程氏要投資是沒辦法的辦法,因為緩過氣的同時也有將股權分散到林瑯意手中的可能性,畢竟夫妻一體,說起親疏,那必然是林程利益共同體更親。 但是莊家就不一樣了,這完全是獨立在外的一條線,是最安全最理想的投資者。 他只要控制住單個股東不要占據太大比例,防止被架空移走控制權就行了。 “什么時候我能跟莊大小姐好好聊一聊?!绷窒蛩吩较朐较?,“我的兩個公司都在g市,沿海,氣候也適宜,她要是愿意可以來指導觀看,也可以來沙灘上撿貝殼,去海里潛水?!?/br> 林瑯意當然懂林向朔那點言下之意,莊嵐的投資額大,那就分成兩個公司各投一部分,分散掉莊氏對單一公司的投票權。 “好啊?!彼p飄飄地說,“什么時候哥哥你有空了,再來我家喝杯茶,讓硯靳作東把莊小姐請過來好了?!?/br> 林向朔激動萬分的心情一掐,這下有點訕訕,尷尬道:“那天,是我來的不巧,剛好碰到你不在家?!?/br> “沒事啊?!绷脂樢夂孟袷锹牪欢畠壤飶潖澙@繞的傻白甜,一彎唇,笑靨如花,“我們全家要同心協力才能蒸蒸日上呀,等我回頭問問袁翡,看看她和她哥有沒有意向?!?/br> 林向朔對于在應山湖充當設計部元老核心人物的袁翡有幾分戒心,但轉念一想,袁家也不可能拿出太多錢出來,畢竟此袁非彼原。 他朝著站在一旁安靜如斯的原楚聿瞄去一眼,心想看來看去,最后還是應元的飯最香。 趁著自己這幾天在a市,最好能盡快將應元的投資拉到手,原楚聿看在上次落水后自己跳下去幫忙救起的份上,應該對他印象還可吧。 而且……林向朔看向自己的meimei,見她半個肩膀都靠在程硯靳懷里,兩人看起來恩愛有加,想說的話又咽了回去。 林向朔邀請:“原總,那我們也別站在外面了,還是進公司,坐下來慢慢談?” 原楚聿將斜倚著的上半身直起來,腿一收,原本插在褲袋里的手抽出來搭在車門上,婉拒:“我上午還有個比較重要的會,下次再聊吧?!?/br> 知道他貴人多忙,林向朔雖有氣餒,但還是熱絡地跟人告辭,還跟著車一路走到停車場門口指揮保安亭放行,以示熱心。 林瑯意點了點頭嘴上說了句再會,不算熱情也不算冷漠。程硯靳更不必特意多說什么,他和原楚聿是什么需要說虛詞的關系嗎? 只不過按著往常,他總會開眉展眼地湊上前勾住好兄弟的肩插科打諢幾句,或是三句話不離今晚一起吃飯嗎,今天卻罕見地一句熱絡話都沒說,只環著林瑯意充當人型靠枕。 見原楚聿的車離開,程硯靳才轉回目光,湊低了,附在林瑯意耳邊說:“聿哥總是親自來談事嗎?” “是啊?!绷脂樢馓固故幨幍鼗卮?,“你也不看看應山湖現在跟應元的合作有多緊密,原楚聿本來就是個工作狂,好多文件和合同都是他帶人來敲定的?!?/br> 程硯靳低著頭往下看,看到她又長又翹的睫毛在說話時偶爾扇動,說:“哦?他這么忙還事事親力親為嗎?那這么大的一個應元,他得劈成幾瓣才能正常營運下去啊?!?/br> 林瑯意有些詫異地抬起眼皮睨他一眼:“合作緊密,那是因為單個訂單金額大,訂單數量也多,這也是因為一次合作共贏后促成了長期合作。合同定一次就夠了,哪用天天過來簽合同?” 程硯靳看著她坦然以對的神色,攬住她的手臂稍稍放松了一些。 “好吧?!彼嗔巳嗨氖滞?,“那你好好上班,我晚上再過來接你?!?/br> 兩人分開,程硯靳重新坐回車里,發動了,卻沒有及時駛離。 他在駕駛位上靜坐了片刻,兩條手臂交疊著壓在方向盤上,而后將頭顱深深地埋進臂彎里。 兩側的冷氣沖著臉吹,把他狂跳的心臟一點點吹涼,他覺得自己現在非常冷靜,做出的決定也是三思后行的。 他雖然久不管程氏的生意,接手也是這段時間才開始,但這并不妨礙他從小在這種環境下耳濡目染。 林瑯意先前拒絕程氏向林向朔公司的投資,是因為想要趁他病要他命,抓住機會將g市的公司咬下一口來。 所以說,今天忽然提到的莊嵐,應該只是林瑯意選中的名義股東,而背地里實際掌權的股東,是林瑯意自己。 她在尋找合適的“畫皮”,慢慢地蠶食g市的股權。 這張畫皮很難找,因為股東大會上列名的名字和股權協議書上的簽名都會是名義股東的,而作為名義股東的莊嵐能否一心一意替林瑯意出面列席,全看兩人私下的約定以及這位名義股東的良心。 畢竟,要是兩方真的鬧崩,從法律上來說,必然是保護手續齊全的名義股東的權益,至于實際股東跟名義股東兩人私下的合約,外人難以評判,權利很難真正得到法律保障。 林瑯意難在找一個既信得過,又在林向朔面前看起來與她無關的名義股東。 看林向朔剛才聽到袁翡的名字就興致缺缺的樣子,就知道跟林瑯意關系鐵的那些好朋友好姐妹都不會在名單上。 所以她的應對方式,應該是將大頭放在莊嵐名字下,其他再零零碎碎地散在譬如袁翡等人。 程揚康的消息很靈通,今早六點多就給他打了電話,說已經在與林廖遠商談投資g市的事。 程硯靳彼時極力反對,可程揚康卻對他的抗議置之不理,說急了,還回過來一句:“你不投就不投,程家又不是所有家產都給了你,我投,以后這部分股票給小凝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就行了?!?/br> “嘖……”程硯靳懊惱地抓了抓頭發,這種時候無比后悔自己沒有如原楚聿一樣早早掌權站穩腳跟,那樣的話,哪里還有別人跟自己討價還價的機會。 程硯靳思來想去,最后打算讓自己成為另一個名義股東“袁翡”。 他咬下一塊rou來,那就是林瑯意的,只要過了林向朔那一關,后面一切都好說。 他跟林瑯意肯定不會有切割權益的困境,他的就是她的。 程硯靳低著頭,將自己手機的屏幕喚起,又呆呆地等它熄滅,反復多次,腦子里最后出現的是原楚聿的身影。 林向朔在跟原楚聿談,如果這單生意讓原楚聿談成了,那林瑯意想要吞并g市兩個公司的夢想就要破滅了。 程硯靳對于原楚聿現在跟林瑯意是什么關系這個問題還要打上個問號,但對于原楚聿是個手段高明的資本家這個認知是一清二楚的。 再怎么樣,原楚聿肯定也做不出損害商業利益,千金博一笑的事來。 程硯靳按下了撥號鍵,接通,聲線沉穩地對林向朔說:“來一下停車場,跟你聊一聊投資的事?!?/br> * 林瑯意是在五天后才知道程氏向g市的兩個公司都進行了投資這件事。 措手不及。 程硯靳連一點風聲都沒透露給她。 林瑯意生怕吞并股權這事出了紕漏,從孟徽那里套了話,才知道程氏的錢都已經到賬了。 居然速度成這樣! 林向朔不敢讓自己的妹夫占據太大的比重,所以最后談攏的那部分投資成不了最大股東,但正巧,他正在為莊氏的投資額高得令人咂舌這事猶豫,所以此時出來另一個看起來像是自家人的投資,也微妙地平衡了林向朔心里的不安。 最好能跟帝王平衡之術一樣,各方都出資部分,又相互制衡,彼此都做不了最大股東。 林向朔第一個踢掉的就是林瑯意打算好的那些狡兔三窟的名義股東,只留下了莊嵐。 林瑯意是有些懊惱的,雖然從結果來說,程硯靳手上的股份明面上也是她的,她可以爭取一下正式移到她手中,并且林向朔一開始就不想接受應山湖相關方的投資,所以原定計劃的那些袁翡等人的名義股東不一定能成功,而程硯靳手中的股權也算是站在了她這一邊。 可問題是她早早就預備著切割,現階段與程氏交織越密越不利于抽身。 在外人眼里,這是她手中拿到了哥哥的股權,可對她而言,程硯靳手中的股份還比不上莊嵐、袁翡手中的股份來得更具有掌控性,如果到時候分手的時候沒有談攏,那么這跟被程氏咬掉了一口有什么區別? 這話還不能跟家里說,但凡她委婉地表示一下未雨綢繆的意思,家里肯定也會責備著“哪有人結婚時處處為了離婚做準備的?” 程硯靳在事成之后將來龍去脈都告知了她,林瑯意也知道了這事是程揚康和林廖遠最先提起,而程硯靳不過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但是事情已經成了,越不想要兩方交纏在一起,越是背道而馳。 而因為這個合作,今晚兩家人還要吃頓飯促進下感情,對于林氏而言,是合作的升級,對于程氏而言,是應山湖水漲船高帶著她也身價暴漲,所以是時候定一定婚姻大事。 餐桌上,一群人歡聲笑語,觥籌交錯,林瑯意話不多,吃菜也吃得心不在焉,心思一直在手機上,所有app的紅點都被她點掉,就是沒消息也被她刷了個遍。 程硯靳一直坐在她身邊關注著她的情緒,見她似乎打不起精神,還問她是不是菜不合胃口。 “沒?!绷脂樢鈳拙湓拵н^,“今天白天跟漢弗萊教授聊了整整一天,所以累了?!?/br> 為了這件事林瑯意特意熬了兩個晚上將資料準備了又準備。 程硯靳是知道的,因為他一直陪在她旁邊端茶倒水,還不爽地表示“邊述關鍵時刻一點用都沒有,要是他夠本事直接拿下教授不就萬事大吉了?!?/br> 她說:“專利這事邊述松口了,但是教授是另一條人脈,我不可能永遠都借著邊述這條人脈走捷徑,萬一哪一天我跟他老死不相往來了呢?做人要留后路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