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狼入室 第52節
真想讓她知道,又怕她知道。 還想告訴她,自己最近一直在節食塑形,爭取讓腰肢更纖細一點,又擔心減到薄薄的腹肌都消失,所以另一方面一直在帶器械練腹。 如果需要的話,他可以穿戴剛才的珍珠腰鏈去直播的,就像她說的,另一條賽道。 還有,還有,他除了這次參賽的皇冠以外還做了不少其他的作品,如果她覺得可以的話,可以都拿走量產銷售。 他想了很多,再一次將目光往她那兒黏,心里騰起無法言語的歡喜。 剛才哭的時候,也不知道哭得好不好看,對著鏡子練了兩周,眼球都發干,只能多滴人工淚液緩解……另外就是因為嚴格控制飲食,自己今天氣色也不太好,不過好在化了妝,應該也沒有太落了下乘。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腦子里一瞬間想起原楚聿那張女媧畢設的臉,頓時擰起眉陰沉了面色。 好想劃爛他的臉。 “嗯?”林瑯意見池疏久久不回答,扭過臉又問了一次。 他立刻回神,唇角一落,將他早就在心里滾過千百遍的那番話理了一遍,每一個字都嫁接成張冠李戴的意思:“他說我就憑一次金獎就想進林氏是自不量力,讓我認清自己身家背景的差距,不要做白日夢?!?/br> 這話一出,林瑯意卻突然停下了腳步,那縷夾在耳后的頭發因此重新滑落,有那么一瞬間遮住了她投射過來的視線,讓他看不真切。 “哦?他是這么說的?” 池疏適時落下眼睫,所有的動作在今天之前都已經排練得爐火純青,他猶豫不決到下唇再次被牙齒咬出血,最后才勉強道:“是的,可是瑯意姐,我只是想要進應山湖,我想要在你手下干一輩子,我……他那樣說,我是真的有點難過?!?/br> “我看你今天一開始就很怕他,為什么?之前見過?” 池疏“嗯”了一聲,壓著嗓音道:“我其實不想跟jiejie你說的,因為那次哥哥也……但那次沒動手,今天可能是看到我又出現了,所以生氣了?!?/br> 半晌也沒聽到聲音,他等了一會兒,終究還是等不住,期期艾艾地提起一點眼角看向她。 林瑯意停在原地沒動,她的目光太有審判性,見他抬起頭,她還往后退了兩步,抱臂上下打量了他幾巡。 “你說原楚聿對你動手?” 原楚聿。 原楚聿。 池疏在腦海中瘋狂咀嚼這個名字,終于把它跟應元聯系了起來。 他裝成恍然大悟的樣子,又困惑地皺起眉:“???他上次來找我,說他是向朔哥哥?!?/br> “上次?哪次?” “我手被機器割破那次?!?/br> 林瑯意居然笑了一下,問:“然后對你說了這番話?” 他還沒判斷出最佳的回應,林瑯意已然繼續往后退了兩步,斜靠在走廊墻上與他隔了大半個走道的距離,說:“池疏,你知道你今天得金獎,原楚聿一直在幫你說好話嗎?” 池疏的額角微微一跳,某種一腳踩進陷阱被捕獸夾夾得動彈不得的不妙感覺驟然升起。 “簽合同的時候,品牌方原本想要壓價的,認為你的作品受眾市場并不大,可真要當作收藏品也仍然不夠格,所以……”林瑯意攤了下手,“他一直在幫你疏通,你才能拿到那個合同價?!?/br> 池疏的表情劇烈變了一瞬,立刻將前因后果想通了。 胡扯,這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做派根本不是原楚聿真的有多看得起自己,而是他故意在林瑯意面前裝出來的,表現得他有多無害似的。 因為他今日一看到自己就猜到會被揪出身份,也猜到自己絕對會報復心極強地去翻舊賬,所以先行一步在林瑯意面前為自己忙前忙后,裝成好大一朵白蓮花。 林瑯意那雙清凌凌的眼睛仿佛能看進人心底,她一字一句問道:“我再問你一遍,他真的跟你動手了?” 反正在洗手間也沒有攝像頭,他特意跟著原楚聿前后腳進的。 林瑯意眼神冷淡:“我去叫他過來跟你當面對峙?” 池疏臉上表情變幻幾許,最后還是搖了下頭,眼淚一下子洶涌而出,噎噎咽咽道:“他確實說了那些話,我又怕又委屈,一邊抽自己表誠心一邊辯解,可是jiejie我真的好委屈,我明明……” “自己去洗把臉吧?!绷脂樢獯驍嗨脑?,直起身往外走,“以后說話不要添油加醋?!?/br> 池疏下意識就想抬腳跟上去,可現在的情況與他想的完全不一樣,他千算萬算沒想到原楚聿居然會先下手為強,還是這樣以退為進的法子,導致他從一開始就跳進陷阱去了。 臉上紅腫處有些破皮,眼淚滑過時火辣辣地疼,池疏扭頭看向走廊里她漸行漸遠的背影,盡頭有一個熟悉的人影等在那里。 原楚聿右手淺淺地插著兜,他平日里站姿坐姿都挺拔卓爾,鶴立雞群一般帶著微不可見的淡淡反感,讓他整個人的氣質看起來尤其矜貴顯位??伤F在背脊稍彎出一個隨性的弧度,半倚著墻目不轉睛地沖林瑯意蕩開一個溫柔的笑,而后躍過她的肩膀,漫不經心地朝池疏瞥去一眼,唇邊笑意擴大,有幾分勝利后悠哉愜意之感。 “都結束了,回去嗎?”原楚聿迎上幾步,也不管走廊那邊還有一個大活人,只顧著林瑯意說,“我剛才先將專家老師們都送上船了,你放心?!?/br> 林瑯意偏頭看他一眼。 他之前在山上時還對她表露出如此主動的攻擊性,讓她本來都做好了抗拒到底的準備,可這人自打嶗山寺三日游回來后突然就改變了方針,開始一本正經地服務她于各種生意場和資源投送了,其他半點逾矩曖昧的行為都沒有,讓她一點錯都挑不出來。 但說他回頭是岸了吧,偏偏,他最近出場得太頻繁了,簡直是將“以權謀私”這四個大字刻在臉上,還是昂秀挺胸地驕傲地刻在臉上。 但該死的她一句拒絕的話都說不出來。 錢??!資源??!不要嗎?! “出貨的速度你不用擔心,剛才許會長也說了協會里會統一協調聯盟,之前大宗市場上定價權不也在你手里?可以合作出品的?!痹矌洗?,居然還從不知道哪里掏出來一雙平底半拖放在她面前,“腳疼嗎?紅了?!?/br> 林瑯意頓了頓,被他這套正事中間夾雜一句私事的組合拳打得沒轉過彎來。他已經非常自如地屈膝半蹲在她面前,一手捧住她的小腿,另一只手直接幫她脫下了高跟鞋穿上半拖。 船上沒有其他人,這是一艘偏小的私人游艇,他的心思昭然若揭。 林瑯意往回縮腿,他的手指還按在她小腿骨上沿著經絡慢慢往下按揉,見她掙扎,還要仰著頭,那密而長的睫毛隨著船體一晃一晃,無辜又貼心地問她:“腿不酸嗎?” 林瑯意以攻為守,撥開他的手:“林向朔你給我按腿這不太好吧?” 原楚聿緩慢地眨了眨眼,也開始春秋筆法:“那天,是程硯靳給我打電話?!?/br> 林瑯意看著他,繼續等他后半句話。 他斟酌片刻,腦子里將接下來那兩三句話修修改改,提醒道:“本來也沒什么,但是池疏當時多次提到他上上屆的學生會會長,似乎對他的事了如指掌,你平時與池疏打交道的時候有發現什么異常嗎?” 林瑯意的眉頭輕輕蹙起,稍頓,直接道:“看看有什么不影響人前程的品牌方,能內推的話讓池疏去試試吧?!?/br> 那就是不打算把人留在應山湖了。 原楚聿的眉眼徹底舒展開,像是含了一層光華流轉的月澤,答應了下來。 他想繼續跟她再說說話,一整晚,他都坐在她背后望著她,手中的中性筆在指間緩慢地滾了又滾,抬眼就是她臨時松松束起的辮子,點頭時烏發會一下下輕蹭過纖細白皙的脖子。 他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但他知道他有多想讓她轉過頭來,再問他借一支筆。 三四個小時,他都沒能跟她說上幾句話,哪怕只是公事也好。 本以為現在終于能得償所愿,可難得的二人相處時間,哪怕只是那么一小段路,林瑯意也不完全屬于他。 她先后接了幾個電話,原楚聿一直在旁邊偏著頭安靜地看她與對面協商說明,直到船悠悠蕩蕩快到達目的地了,他以為自己終于能掐著這最后的時間與她聊聊天,可她只輕輕地瞟他一眼,食指按下屏幕中的撥號鍵,很快熟悉的微信電話鈴聲響起。 是節奏感非常強烈勁爆的爵士音樂,原楚聿眼睫微動,默不作聲地垂下眼簾,頭頂的燈光將他睫毛的影子拉長,像是被主人偏心對待的小狗,他只有臨期的干糧,可對方卻能被主人抱在懷里擁有一整條火腿腸。 電話接通,程硯靳的聲音即使隔著空氣都那么響亮,林瑯意一手拿著手機,彎下腰,另一只手重新換回了自己的鞋子,然后將那雙半拖整齊收好放入鞋盒,沖他點頭致意了下感謝,起身站起來往外走。 她的高跟鞋“噠噠”作響,而后門一開,獵獵疾風瞬間灌進來,她背著身將門關上,也阻隔了所有的交談。 他依然坐在原地,雙手虛虛交叉著放在腿上,背脊微弓,沉默地看著地上的鞋盒。 船到岸了。 第46章 設計大賽落下的帷幕不是結束, 后續跟進的宣傳和銷售的長尾效應才是值得關注的重點。 應山湖之前招聘的線上條線的人員都不夠,從運營到美工到主播哪哪都缺,林瑯意一邊讓人事抓緊安排, 一邊親自上陣偶爾頂替換班主播出現在直播間。 流行的東西總是一陣風一陣雨, 前期宣傳投資下去,有幾個品越發有爆品的趨勢, 直播間里人流量也越來越大。 她幾乎日日住在公司辦公室后面的休息室, 安排主播直播的時間更陽間一點,她則更靠向晚上十點以后的場次。 若是太晚了, 實時在線的人肯定會少一些,可這時間段似乎正好符合某些人的作息。 有個昵稱叫做黑蝶貝是漂亮小貓的賬號出勤率有點過分高了, 只要她出現在直播間, 沒一會兒他也跟著進來,也不干嘛,就一直在底下蹲守看直播,賬號親密度漲得飛快。 林瑯意直播時介紹一個品。 黑蝶貝是漂亮小貓:“嗯,好看?!?/br> 她與彈幕互動不同款式哪個更好看時—— 黑蝶貝:“都喜歡, 真的很漂亮, 很適合?!?/br> 直播間里有時候彈幕吵起來—— 黑蝶貝:“不要刷屏不要吵, 看不到屏幕了?!?/br> 林瑯意:…… 她莫名有一種買了水軍的心虛感,這個黑蝶貝比公司員工上下班打卡還要準時,還是那種天天不是在群里應和老板英明就是卷生卷死愿意加班維護公司利益的變態員工, 她甚至懷疑直播預告推送的消息被他放在了第一位, 而這位原先生大晚上下了班不處理公務擱她這里開著直播當背景音放。 可林瑯意也沒說什么。 畢竟原楚聿也沒有做其他出格的事,那次評選大賽之后她故意無視他期待的目光, 與程硯靳打了一個彼此浪費時間說廢話的電話,到岸離開時原楚聿依舊有些黯然, 卻還是親自將她送到了岸上。 那之后兩人在微信上也沒有說什么私人的對話,合作依舊,只有在直播間頂著“黑蝶貝”的昵稱,他才會這樣像每一個普通人一樣沒什么架子也沒什么包袱,說幾句自己想說的話,發幾個表情。 林瑯意有時候被他這樣受盡委屈做小伏低的模樣敲了敲良心,會在人少時應和他兩句“謝謝黑蝶貝”,然后他就rou眼可見地活躍起來,會經過深思熟慮之后認真地發一段對產品的彩虹屁點評,再給她刷幾個禮物沖沖熱度。 這樣一唱一和的純網友日子沒過幾天,林瑯意收到了來自程硯靳的短信,問她周三晚上有沒有空來看比賽。 林瑯意本以為程硯靳逃出來至少也要等到打板止息以后,沒想到他傍晚時分就拎著兩盒吃食來了她的辦公室。 “這什么?”林瑯意茫然地從文件里抬起頭,捏著一根筆去扒拉塑料袋。 程硯靳擰了瓶礦泉水大口灌下,手指將瓶身捏出幾隅,解了渴才回答:“照燒素鰻魚,你不是愛吃嗎?今晚剛好有,我給你帶來了?!?/br> 她確實還沒來得及吃飯,聞言也不客氣,拆了筷子直接大快朵頤。 程硯靳在她辦公室里溜達了兩圈,看到她待客室后方的休息間,問:“你這幾天都睡在這里?” “嗯?!绷脂樢忸^也不抬認真干飯,“等新主播入職就可以解放了,臨時頂替一下?!?/br> 他掃了兩眼那明顯偏不夠寬敞舒適的房間,因為臨時加塞了不少直播時的樣品、搭配用的服飾和包包,還有兩個拉桿箱的常服,讓整個房間看起來更加擁擠逼仄。 他不知不覺間擰起了眉,問:“你每天在這腳都沒地方落的屋子里能睡得著嗎?” “還行吧?!绷脂樢庹f,“就是公司大,應山湖晚上又偏,窗戶望出去就是黑咕隆咚的山和水,有點嚇人?!?/br> 他正欲推開窗戶往外面觀察一眼,誰知剛動手,窗邊放在隱蔽處的一只倒扣著的陶瓷杯立刻滾落,他一個激靈,反應如電立刻接住,剛要開口,忽然靈光乍閃懂了這只杯子的意思。 有人從窗戶外闖入的話,一開窗戶就會砸碎杯子發出聲響,她就能從睡夢中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