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是一間不大不小的實驗室。 他在狹窄的視野里找到了聞緒。他上半身沒穿衣服,纏了幾條繃帶,從傷勢上來看不算嚴重,呼吸還算勻稱,肌rou保護了他,沒有傷到內臟,只是沒有蘇醒,看起來陷入了漫長的昏迷。 “聞緒?!?/br> “聞緒?!?/br> 李雨游用微弱的聲音叫了兩聲,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在下一次呼喊前,實驗室的門先打開了。 李雨游看見一個身影走了進來。熟悉的頭發,熟悉的身材,熟悉的面孔,跟幾年前一模一樣。李雨游曾經凝望過很多次,他本人,他們的合照,還有他在墓碑上的照片。 陳徊的語調還跟往常一樣溫和:“好久不見?!?/br> 第49章 實驗 跟聞緒相比,陳徊不是非常惹人注目的長相。 他個子很高,因此顯得非常瘦削,大多數時候有一些疲態。包括現在,哪怕他是這個房間內唯一氣定神閑的人,也依然難掩倦色。 大腦感知區域在強烈的現實沖擊下混沌不堪,李雨游很難區分面前是現實還是那些無窮無盡的回憶。他竭盡全力換來了一次上半身的猛烈彈動—— 沒有任何效果。 他低頭看,發現自己被堅實地束縛在一張輪椅上。這不是他第一次被禁錮,區別在于上一次只是銬住了他的雙手,并且銬得不算緊,給了他活動的充足空間;而這一次不知用了什么材質,嚴絲合縫地困住他雙腕和小臂,沒有留下任何縫隙與緩沖,導致剛才他那一番掙扎為自己新添了幾道摩擦傷口。 新傷給了他答案。這是毫無疑問的現實。 這點小動作沒有被陳徊遺漏,他貼心地提醒:“別亂動,你現在傷勢挺重?!闭Z氣像一個陪護病人的正常同伴。 是他。不會記錯的。這樣的語調只屬于陳徊,別人模仿不來。 然而這樣溫柔的話語印證了所有殘酷的猜測。李雨游此刻有太多亟待解決的問題,可惜如鯁在喉,每個疑問都無法利落問出口,最終只能坑坑巴巴湊出一個勉強完整的句子:“我親眼看到你去世了?!?/br> “你只是親耳聽到醫生宣布了我的死亡時間,”陳徊糾正他,“沒有親眼見到我呼吸停止?!?/br> “但那把刀確實捅進去了?!崩钣暧握f。 “對,”陳徊這次承認了,“雖然沒有刺到內臟,還是挺疼的?!?/br> 剩下的部分似乎不需要多問。但李雨游仿佛一個思維蠢笨、無法思考的人,一定要得到最后板上釘釘的那句答案。 “當初是你賣的藥?!崩钣暧伟胧顷愂霭胧前l問。 陳徊很仁慈地為他提供了篤定的回答:“對?!?/br> 李雨游第二句問得稍顯艱難:“蘭青和嚴若云,是你讓成薇動的手?!?/br> 陳徊答得依然順暢:“對?!?/br> 氧氣好像變得具有腐蝕性,李雨游每一口都覺得胸腔酸痛無比,以至于說出的話違背他本人意志地顫抖:“劉先明知道你做的事情嗎?” “他嗎?”陳徊略微回憶了一下,平緩道來,“他應該當天才知道的?!?/br> “那天給他們服用lsd-29的人是你,”李雨游說,“劉先明一直信任你,他除了學術什么都不關心,所以經常把身份卡交給你保管,你冒充了劉先明跟傅穹聯系,賣止痛藥,賣lsd-29,沒想到被常瑗瑗發現,她拉著你去找劉先明對峙,所以你就動手了?!?/br> “其實本來不需要鬧這么大的,”陳徊沒有否認,“如果不是她找我之前先聯系了軍科所,我只需要處理她一個人就夠了,但她總做一些多余的事情。我只能給她和劉先明都注射了lsd-29,可惜效果都不太理想,常瑗瑗直接瘋了,劉先明倒成功了一半,我讓他拿刀,他照做了,讓他沉默,他卻不能好好閉嘴,所幸說出來的話也顛三倒四,沒壞什么大事?!?/br> 陳徊回憶到這里突然想到了什么:“我看著他一點一點失去意識,他過程里一直在叫你的名字,真是器重你啊?!?/br> 李雨游曾無數次埋怨,為什么劉先明要對他這么好,以至于自己恨也恨不純粹。憤怒至極的時候,連夜把他送給自己的書一本一本翻出來,堆在空地上一把火燒掉,然而火苗剛燃起來又后悔,只能奉獻幾滴無濟于事的眼淚,希望把劉先明曾對他的好也順著淚水流掉。 不要把我當作榜樣,劉先明多次這么說,你很聰明,你一定能做得比我好,我只能給你提供一點微不足道的幫助。 他錯了,沒有比自己更蠢的人了,真心都看不出,別人的假面也看不出。 事到如今也只能徒勞地問對方:“為什么呢?” 陳徊還是那樣沉靜地凝視著他,沒有責怪他的愚蠢無知。 “因為他有另一個名字?!?/br> 聞緒的聲音從旁邊響起。 李雨游回過頭看,發現聞緒被更為牢實地鎖在了一張病床上,人醒了,但完全無法起身,脖子上卡著一個一個不粗不細的金屬質感圓環,幾根很細的線連接著他臉部各處的貼片。 陳徊似乎也沒有預料到聞緒的蘇醒:“這么快?看來聞總比我想象中還要身強力壯?!?/br> “什么意思?”李雨游問,“什么名字?” 陳徊似乎有些苦惱,但還是從善如流地回答:“我其實很討厭這種漫長的自述環節,但小游這么想知道,我也不能不配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