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需要他診治的情況也往往不復雜,要么是關心則亂,小情人隨便一咳嗽,就緊張得把李雨游叫來看??;要么是霸王硬上弓,過度激情導致各類皮外傷,消個毒包扎即可。 總而言之,李雨游這份工作穩妥地進行了下來,累積了一批穩定的客戶群體,久而久之再無人問起過他的來歷,只知道如果深更半夜鬧出點什么動靜,給李醫生發條消息總是沒錯的。 干這一行幾年下來,李雨游技術沒有長進太多,但各類八卦聽了一些,以至于他曾想過,萬一中年失業,不如寫一本類似貴族圈真料五百條之類的書來賺養老錢——前提是隱名埋名別被追殺到。 大部分都是俗套的劇情。 李雨游見過撞了南墻也不回頭的眼淚,付諸東流的真心,也見過真正如膠似膝企圖對抗權勢的決心,見多了也沒剩多少詞匯可以感嘆,只能統一評價一句:“造孽啊?!?/br> 而姚息在里面算是一個異類。 兩年前李雨游第一次見到姚息,他還被養在另一戶人家里,彼時李雨游單純地將他歸類于第一檔劇情——當時姚息伺候的局長公子快要訂婚,姚息每日怏怏不樂,以淚洗面,以至于當李雨游在報紙上見到局長家大婚新聞的時候還替姚息悵惘了半秒鐘。 然后第二天路過一家迪廳時看到門口吐得稀里嘩啦的姚息。 后來李雨游才了解,如果他是半吊子醫生,姚息則是專業的金絲雀,哪家飯好吃就去哪里啄食,演得淚雨蒙蒙只為多討一點遣散費。 也是為了他,李雨游還多了一項開假病歷的業務,姚息總是求他將自己的病情說重一些,多貪一點主人的憐憫,還能美美休息幾日。 其實不該答應他的。 但姚息能成為這樣的角色,終歸是有他蠱惑人心的手段,李雨游沒禁住他第一次乞求,而心軟這種事,有了開口就看不到結尾。 崔鳴冶已經是姚息的第三戶人家了,一開始傍上的時候,姚息還覺得自己行大運,畢竟崔家生意做得跟他前兩任客戶可不是一個規模,直到真的拎包入住的那天,他才知道自己遇上對手了。 說到這個姚息就來氣:“上個月他折騰得我半死不活,我看他心滿意足的,趁機說我要塊表,他跟我說什么,要給我打績效,根據他心情來評分,評分過關了才準我提要求,我可去他媽的吧!” 聽到這里李雨游不禁感嘆了一句:“果然是做生意的頭腦?!?/br> 李雨游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好,聞到刺鼻的煙味,回頭發現姚息不知從哪里掏了個煙灰缸,正以一個詭譎的姿勢叼著根細煙。 “你從哪兒掏出來的?”李雨游都驚了,“他不是不讓你抽?” “管他呢,”姚息心情奇差,破罐破摔,“大不了他抽死我?!?/br> 李雨游不再管這自暴自棄的人,自行去房間角落接了杯水喝。 看了一眼時間,正是下午六點,他每次上門出診,都是車接車送,現在這個點回去,應該剛好與余暉相伴。 而身后的聲音沒停:“早知如此,我當時在晚宴上就不該靠近崔鳴冶,當時我本來跟秦少聊得正好......” 又來了。 他又要講他是怎么從一堆攻略對象中一眼選中崔鳴冶——然后被詐騙的故事了。 大概李雨游為人實在有親和力,或者長得太過乖巧人畜無害,抑或是李雨游每一次的心軟......總而言之,不知什么時候開始姚息就對他沒有戒心,知無不言。 興許也是被養在房中太久,需要尋覓一個發泄口。 但無論如何,姚息“命運晚宴”的故事李雨游已經聽了兩次。 大意便是,姚息打扮得花枝招展,揣著三個備選名單去赴宴。一號備選秦少出手闊綽,但是長得抽象了些;二號盧少風流倜儻,就是養的雀兒有些多,可能需要宮斗;三號魏少其他都好,但家境一般,感覺隨時會破產......每個待攻略對象都有不盡人意的地方,因此當意外出現的崔鳴冶拋出橄欖枝時,姚息才毫不猶豫地自投羅網。 每次說到這一段,姚息都會扼腕嘆息,然后一定會話鋒一轉:“那天沒想到的是聞緒也在,要是他沒訂婚,不,訂沒訂婚不重要,要是聞緒他倆不那么恩愛就好了,雖然要高攀上他可能很困難,但像這種地位、這么完美的男人,只要有一線生機,我——” 說到這里,姚息停頓了下,長長抽了口煙。 “你爬都要爬到他床邊?!崩钣暧问炀毜靥嫠f完最后一句。 姚息提到的幾個人都不是他的客戶,李雨游只是略有耳聞,并不太熟,因此對這段故事毫無興趣。 “知道了,爬山虎,我去給你拿熱毛巾,雖然你也用不上,”李雨游把衣服扣子扣上,“你自己多保重?!?/br> 一直到李雨游離開時,崔鳴冶也沒回來,大概是真的有事在忙。 李雨游與管家客套了幾句,無中生有地交代了幾句姚息的“病情”,便坐上了回家的車。 托這份工作的福,李雨游住在十一區的山樾莊,這一片都是新總統上臺后重新開發的地帶,住的都是非富即貴的角色。李雨游租住在這并非本意,但客戶曾委婉表示希望他的住所也隱秘一些,以免夜出時有什么隱患,因此李雨游才不得不作此選擇。 與外面連垃圾桶都鍍了花邊的精裝截然不同,李雨游的公寓相當簡約,寬敞的廳堂里只有最基本的家具,四十三寸的電視屏幕映出整個房間的空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