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邇是跟陳拓一塊下課的。

    其實陳邇比陳拓要大一歲，不過十一年級學末她的學分讓陳拓露出了不堪忍受的表情。

    陳拓從小就是個公認聰明的孩子，甚至跳了一級，以至于姐弟倆在同一個班級。

    嘉禮高的師資毫無疑問是國際頂尖的，小時候陳邇就想額外補習，但學年第一就在她的身邊，哪里還有其余的人選。

    可是陳拓太兇了。

    她被陳拓罵過幾次，起初還在傻乎乎地笑，聽了他的話只是低著頭看教材，眼前霧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眼淚珠掛在睫毛上晃悠，啪嗒幾下掉在書頁上。

    他不說話了，指尖戳著她的額頭撐起那張淚眼婆娑的臉，用一種審視冰冷的眼神看著她。

    “又笨，又愛哭?！标愅貜男￠L得就很漂亮，所以他的那種表情愈加傷人，“真夠完蛋的?！?/br>
    陳邇從他的手指下移開了臉，合上了書藏起自己的眼淚。

    “陳拓，再怎么樣，我，我都是你jiejie?！彼目陌桶偷睾退f：“我不要你教了?！?/br>
    “倒數還在我這擺架子?！标愅剌p蔑地笑：“如果我都教不好你，其余人又能怎么辦呢？是你太笨了?！?/br>
    陳邇嘴唇抖了抖，差點又要哭出來，“我不要你了，我去找齊昀霄?！?/br>
    陳拓臉色沉下來了，“不準去找他?！?/br>
    陳邇不理他，起身收拾書，“他從來不會像你這樣說話?！?/br>
    她要離開，后背猛地傳來一股力量，扯得陳邇摔倒在床沿。

    陳拓壓著她肩膀，臉上是一種深刻的憎惡，那種表情嚇到了陳邇，她都沒先反應過來這種姿勢的奇怪。

    “你怎么這么賤啊，非要纏著別的男人嗎？”他咬牙切齒的，仿佛她是什么罪人，“老實點會死嗎？”

    陳邇是不夠聰明，但是被這樣沒頭沒腦難聽的話還是罵得臉色蒼白，她咬牙抬手甩在陳拓臉上，抽得他歪了歪頭，那張雪白的臉上很快浮現出紅痕。

    “因為齊昀霄打我，”他垂著眼看她，手扼在了她的脖子上，纖細不堪折的脖頸被隨意的手指攏住，“你想死嗎？”

    她抓住陳拓的手腕掙扎起來，但那股力量真的越來越緊，她的空氣變得稀薄，陳邇發現他仿佛像是真的想殺了她，被壓在陳拓身下的身體活魚似的拼命扭動，嫩生生的臉漲得通紅。

    直到眼前一陣陣暈眩，口鼻都窒息到透不進一絲氣，陳拓不慌不忙地松開了自己的手指。

    陳邇嘴角都溢出些口水，緩過氣來跌坐在地毯上，她捂著脖子眼神驚恐地看著陳拓。

    她被嚇壞了。

    “你……為什么……”她無法理解，身體微微地顫栗著，嘴唇和牙齒笨拙地磕碰。

    “開玩笑的，瞧你那樣……”陳拓像沒事人一樣對她笑，又對陳邇伸出手：“起來?！?/br>
    陳邇遲疑著沒敢動，陳拓先拉住了她的手腕將她帶起來。

    她漆黑的眼睛包著淚水，又茫然又害怕。

    “只準你打我，不準我打回去嗎？”陳拓松開了手，“你聽話點不就好了?！?/br>
    “我，沒有像你……”陳邇只覺得不對，但是說不上來。

    “爸爸肯定會問我的臉怎么弄的，”他對她微笑，“你想我怎么回答？”

    “我不是故意的……”她想到陳權嚴肅冷淡的臉，雖然他并不兇，可陳邇下意識地害怕，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你別說?！?/br>
    “陳邇，我可不像你一樣沒良心，”他坐回了椅子上，翹腿遮住胯間勃起的輪廓，“坐下，我給你講課?！?/br>
    她剛剛扭得太瘋磨到他了，這是正常的生理現象。

    那個時候他十六，陳邇十七，是個忘性很大不長教訓的蠢貨。

    大多數人都討厭她。

    放學的兩人一前一后穿過狹長走廊，同學走得三三兩兩了。

    “你去哪里？”陳拓背著書包跟在陳邇身后，她最近剪了短發，漆黑發梢不老實地在空氣里翹起。

    “冬季舞會的策劃要開個會，你先回去吧，晚點我自己打車回家?！标愡冝D身跟他交代。

    “陸離也在？”他突然問。

    “誰？哦……他是活動部長，當然在?！标愡円庾R到他非常不喜歡自己和某些人交往，大概他們彼此有些她所不知道的矛盾吧。

    “我不會跟他有什么交流的，我是打雜的?！彼B忙表明自己的立場。

    陳拓停下腳步。

    “你真的……”陳邇不知道他的臉上為什么又露出那種忍耐煩躁的表情，他一露出這種表情陳邇就有些害怕，“非得和這些人攪到一起嗎？我說過多少次了?！?/br>
    “不是，我被分過去是偶然，”陳邇抿著嘴唇，“我沒有非和什么人攪在一起，你要不喜歡的話……我不去了?！?/br>
    陳拓并沒有心軟，只是說：“一句話，現在走，還是留下來?！?/br>
    “真是的！”陳邇嘀咕著雙手撐著他的肩膀往前推，“走吧走吧！”

    她最近好像老實很多。陳拓想，自己一直以來所做的還是有用的。

    少闖點禍就好了，不省心的家伙。

    坐進后座，閉著眼睛的陳拓聽到身邊的人降下車窗。

    “齊昀霄！”陳邇對走在路上的人擺手，男孩聞聲走到了她身邊。

    “你怎么還沒走？”她手搭在車窗邊沿仰著臉問他。

    “司機有點事，準備打車回去?！饼R昀霄對她笑了笑。

    “一塊走吧，上來上來?！彼坏三R昀霄回答，把閉著眼睛的陳拓往里推。

    他不太高興，但也沒那么反對，只是坐到了最里邊，然后感覺到陳邇的腿很不自覺地緊貼著他的。

    他的眉心緊了緊，挪開了自己的腿。

    “那麻煩你們了?！饼R昀霄上了車。

    車輛發動，窗外的風景流動起來。

    “你不是參加了舞會策劃嗎？我有看到他們開會的通知?！?/br>
    陳拓聽到這個后來者哪壺不開提哪壺。

    好煩人。

    “這個，感覺沒什么意思，”陳邇哼哼了兩聲，膝蓋故意撞了撞裝死的始作俑者，“明天我跟部長說一聲后面不參加了?！?/br>
    “哦……那你有選好舞伴嗎？”齊昀霄話題一轉。

    陳拓睜開眼睛，側過臉看身邊的人。

    她雪白的側臉像是昏暗中的發光體，睫毛漆黑，蝴蝶一樣上下顛顫了幾下。

    “選好了?！彼f。

    “我沒這個機會了是嗎？”齊昀霄笑著問她。

    陳邇不置可否，“到時候就知道了嘛，這是一個秘密?！?/br>
    陳拓一瞬間又有想把她給捏死的欲望。

    齊昀霄住的宅子離他們家沒隔幾棟，下了車對陳邇擺了擺手告別。

    從地下車庫坐電梯上樓的時候，陳邇并不意外地聽到陳拓問自己：“你要做齊昀霄的舞伴？”

    “我可沒這么說?！?/br>
    “別跟我繞圈子?！标愅夭荒蜔┑卣f。

    “不告訴你?！标愡儚拇蜷_的電梯門拔腿飛快竄了出去。

    “啊?！彼粌刹阶飞蟻淼哪泻⑵×撕箢i，貓似的弓著脊背撞到陳拓胸口。

    “跑？”陳拓輕哼，“有用嗎？”

    “松開啦?！标愡儧]費什么勁掙脫開來，這個年紀也跟弟弟有了保持距離的意識，她是稍微遲鈍點，但不是傻子。

    陳拓也沒什么跟她親近的想法，但是目前他需要檢驗她語言的可信度。

    “不是他?！?/br>
    “是我認識的人？”

    “你在玩海龜湯嗎？”

    “陳邇?！标愅鼐娴亟兴拿?。

    “應該……不？”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br>
    “不是啦不是?！?/br>
    “你最好沒有騙我?！标愅匕氩[著眼睛。

    “有沒有點信任了，jiejie會騙你嗎？”她義正辭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