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節
瓦萊娜面對他的贊譽面無表情:“好了好了,我知道我應該做什么,請王子殿下保持安靜吧?!?/br> ……接下來的時間里,多里安很慶幸瓦萊娜找了過來。 因為他們要達成本杰明的需求,就必須讓暈倒的大法師們醒過來。而這些突然遇襲的大法師縱使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也必然知道多里安王子參與其中,個個看到他就目露兇光。 如果不是有瓦萊娜這個“頂頭上司”幫忙維持局面,多里安今天只怕不死也殘。 很快,本杰明帶著500名大法師返回了【奇亞娜城】,瓦萊娜本人也在其中。 他一邊步履匆匆地往小廣場走,一邊向大家介紹:“我們要盡可能地讓更多人看到現在正發生的事情,所以我需要你們在廣場上使用【光之映像】,把王儲殿下轉播給我的畫面公開投射出來,畫面越大越好!” “除了【奇亞娜城】,領地上還有很多城、鎮、村莊,我們都需要弄成這種屏幕?!?/br> “當然,如果你們能去其他領地上也這么搞一波,那是最好的了!” 本杰明說這些的時候,很多大法師腦子都還暈乎乎的。等他說完,很多人慢慢從暈厥中完全清醒,便有人開口:“抱歉,本杰明先生,我需要打斷您一下?!?/br> “好的?!北窘苊餮曂?,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年法師道:“……我們為什么要幫你?講道理,你們的領主可是叛軍好吧?” 老年法師說著攤了攤手,旁邊的法師們紛紛附和:“是啊是啊……” 他們都很奇怪,多里安王子為什么要幫這位領主,而且瓦萊娜大人還表示贊同! “哈,講道理?!弊咴陉犖樽钋懊娴谋窘苊黢v足轉過身,抱臂笑看著他們,“雖然我也不是很清楚現在究竟是個什么情況,但你們想想……一群黑暗法師、一個被復活的‘已故王后’,還有被怨氣附體后明顯變得不正常的‘多洛里爾宰相大人’——我想沒人會覺得現在正發生的這些是什么利國利民的好事吧?!” 大法師們無言以對。 本杰明繼續道:“你們如果看到宰相大人現在什么樣,會更清楚我的意思!所以,走吧,我們這就去看看!” 本杰明說罷,很大方地直接帶大家去了旅行社。那間會議室的面積足夠大,把這500位頂級法師都請進去也基本能裝得下。 于是,大法師們就親眼看到了宰相大人像壁虎一樣四肢著地滿墻攀爬著和女親王打斗的畫面。 “……好吧?!蓖呷R娜首先發話,她的視線依舊盯在墻上,由于一直以來和多洛里爾還算熟悉,眼前的畫面讓她很受沖擊,“我想……大家應該都需要更多解釋了,我們分配一下城市吧……” 其他大法師這會兒對這項“和叛軍打配合”的任務也沒有任何異議了,大家紛紛認領城鎮,然后立刻進行傳送。 半個小時之內,無數【光之映像】的投射畫面在領地上各個城、鎮、村落的廣場上被打出來,霎時引來居民們的圍觀。 瓦萊娜作為首席大法師更展現出一種不顧個人前途的大義——她將【光之映像】直接投放到了王城正中央的廣場上,將正發生的一切公開給了王城居民。這無疑會直接動搖王室的根基,但瓦萊娜覺得,這些可怕的事實任何人都不該加以隱瞞。 本杰明原本打算在法師們做好準備后向所有光顧過旅行社的顧客發去消息,告訴他們祝禱可以讓多洛里爾變得虛弱,但在按下“發送”的前一秒,他又收住了手。 有個一閃而過的念頭讓他變得謹慎,他不得不擔心這種“別有目的”的刻意祝禱達不成同樣的功效。 矛盾再三,他決定寄希望于領民們的本心。 這片領地的美好早已打動過無數人,他相信在這種危機之下,領民們都會發自肺腑地祝愿領主大人平安。 是以在這個本該愜意的夏夜里,各地的廣場都漸漸填滿了人,像赫爾波、艾蕊薩、莉蘭、菲伊這樣小有權力的貴族在驚異之余,馬上找到受雇于自己的高級法師進行轉播,緊盯著屏幕直冒冷汗:“天啊,領主大人千萬不能出事!”每個人都忍不住這樣驚嘆。 居民們的心都狠狠揪?。骸邦I主大人這么好的人,一定要沒事??!” “上帝會保佑她吧!” “如果她就這么死了,我以后可不信上帝了!” “cao,我早不信上帝了,領主大人就是我的神!她要是沒了我也不活了?。?!” 各式各樣的聲音在圍觀人群中此起彼伏,有簡單的祝愿,也有吐槽,但無論表述方式有什么不同,大家的心意都是一樣的,都衷心地祈盼這位善良的領主大人可以平安歸來。 密室里,多洛里爾感覺不大對勁了。 片刻前他還處于戰力巔峰,現在卻在迅速地衰竭下去,每一次施放魔法都讓他變得疲憊,攻擊力也越來越弱。四名對手原本需要拼盡全力才能抵御他的攻擊,此時卻只需要隨意地揮手就能輕而易舉地將他的法術彈開了。 葉沐四人相視一望,紛紛祭出自己最強力的攻擊法術,開始一輪猛攻! “領主大人一定要全須全尾地回來!” “只要領主大人能好好的,我愿意再傾家蕩產一次!” “領主大人長命百歲啊啊啊?。。?!” 密室里,多洛里爾在劇痛中捂住胸口,嘔出一口黑血。 “【光明枷鎖】!”西爾維婭憑空幻化出碗口粗的鏈條甩向多洛里爾,以撒與亞倫也紛紛施放同樣的法術,將多洛里爾牢牢束縛。 多洛里爾卻已完全顧不上這些,他甚至沒有做出任何閃避或掙扎,痛苦地栽在地上,渾身痙攣抽搐。 領民們的祈愿還未繼續,系統似乎感知到了什么,搞出了一些頗具氛圍的“儀式感”。 那些原本rou眼不可見的金輝突然而然地變得顯眼,一絲一縷地飛向天際,從地面上仰頭張望,千絲萬縷織成了浩瀚河流。 “哇,那是什么?!”小孩子們驚叫起來。 成年人張大嘴巴:“這是……神跡嗎?!” 密室里,宰相大人的狀態迅速惡化。 就像水遇到高溫開始蒸發那樣,多洛里爾體內發出“嗞——嗞——”的聲響,黑煙從他渾身滲透出來,消失得無影無蹤。 相比剛才目睹“黑化扭曲的宰相滿墻爬”,看著一個大活人冒出黑煙又是另一種驚悚。 本想活捉多洛里爾的四人猶豫了,倒不是覺得他這副德行就不該被活捉,而是不太確定他這副德行能不能碰,會不會導致感染什么的。 四個人下手不是,不下手也不是,一時只能圍在四周緊盯著他,同時還要保持距離,場面有點尷尬。 場面僵持了一會兒,以撒的余光突然掃過不遠處,驀然抬頭:“黑煙沒有被水晶球吸收?” 這話令亞倫也悚然一驚,他抬頭看去,水晶球里果然空空如也。 西爾維婭聞言也看了一眼水晶球,微微窒息,舉步走過去查看。 亞倫不安地跟過去,西爾維婭凝視著水晶球緩緩踱步,斟酌了半晌,呢喃自語:“這不應該……如此近的距離?!?/br> 她眉心緊蹙,一時懷疑是水晶球遭到了黑暗法師們的破壞,但用法術反復檢驗幾次,又并無異樣。 她不禁又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多洛里爾——他仍是那副痛苦的樣子,但冒出的黑煙好像在減少,就像開水在外面放得久了,熱氣逐漸消散殆盡。 西爾維婭一怔,繼而恍悟:“或許那些‘怨念’……并不是被釋放出來了?!?/br> “這是什么意思?!”亞倫瞠目,指著多洛里爾說,“這不是rou眼可見嗎?” “不,我想它們是被消解了?!蔽鳡柧S婭怔怔的呢喃自語,頓聲半晌,一聲聲笑出來,“怎么做到的?我不理解!我……我完全不理解,但總之,這太厲害了?!?/br> 在西爾維婭不知道的密室之外,無數城鎮的【光之映像】前,眾人驟然爆發出歡呼: “這個意思是黑暗魔法被打敗了對嗎?” “領主大人安全了!” “領主大人萬歲?。?!” 向來不怎么做人的系統在此時變得十分厚道,它毫不吝嗇地為大家帶來了歡慶效果,那云間涌動的金絲波浪之間便炸開煙花,絢爛耀眼。 沸騰的歡呼里,【光之映像】中突然震響一聲斷喝:“站??!多洛里爾!” 歡呼聲頓時剎住,方才沉浸于煙花與喜悅的人們再度定睛看去,見到的便是晃動得讓人暈眩的畫面。 ——因為收取畫面的裝備在以撒胸前,而他現在正狂奔追擊多洛里爾。 時間回到半分鐘前。 西爾維婭正在水晶球前驚嘆于這奇妙的結果,亞倫也在那一邊,一時只有以撒與葉沐守在多洛里爾身邊。 多洛里爾的狀態始終很慘,雖然黑煙漸漸散盡,但抽搐、痙攣、翻白眼、慘叫等癥狀都沒有緩解。因此兩個人雖然都認為自己正緊盯著他,但在潛意識里還是有意無意地放松了。 于是就在那么彈指一瞬間,多洛里爾突然鯉魚打挺地躍了起來,一邊掙脫【光明枷鎖】的束縛一邊飛起一腳踹向葉沐,令她倒向以撒,自己趁機奪路而逃! 如果放在以前,多洛里爾不可能直接逃離這間密室,但今天西爾維婭用備用出口進入密室,那條路雖然隱秘,但機關相對低級,用過后需要經過較為繁復的修復才能復原,此時過道與樓梯都在那里,正適合多洛里爾跑路。 以撒心里直呼不好。 在密室里,普通的傳送符是不能使用的,黑暗法師們剛才之所以能用法術離開,本質是因黑暗法術與光明法術之間“有壁”,即便西爾維婭與忒嘉拉必然也竭盡所能地設置了對黑暗法術的防御,但當對方是與她們實力相當的黑暗法師就很難達成預想中的限制了。 不過對光明法師以及這個世界的其他普通法師,這種限制還是完全有效的。 可一旦離開密室就不一樣了,只要離開這里,多洛里爾就可以立刻啟用【傳送符】,從他們眼中消失,到時候他們想再找到這個人,也就無異于大海撈針了。 以撒咬緊牙關,接連施放了幾次控制類法術,但因密室里道路崎嶇,都沒有命中。 直至多洛里爾跑到樓梯的一半,在連接下一段樓梯的小小平臺上,以撒的法術終于命中! 他三步并作兩步地跑上平臺,多洛里爾被法術束縛,跌倒在地,像條毛毛蟲一樣蛄蛹著躲避:“你別過來……你別過來!” 他此時已完全失去了來自于“怨念”的力量,狀態比被附身前還要虛弱,面對以撒這位滿級光明法師很自然地流露出懼色。 以撒面無表情地探身彎腰,一把拎起他的衣領:“雖然我覺得你很應該遭受一輩子的折磨,但死刑也同樣適合你。宰相大人,等著接受審判吧!” “不……不!”多洛里爾眼中的恐慌放大,連連搖著頭,然后,或許是極致的恐懼會帶來最蓬勃的求生欲,他的思路反倒清晰起來,望著以撒道,“殿下,我們談談吧!” “我跟你這種混蛋沒什么可談的?!币匀龀爸S地笑了一聲,轉身就要“拎”他下樓。 多洛里爾道:“是啊是啊,您跟我這種人當然沒什么可談的。但——尊敬的王儲殿下,您該不會認為您跟著那位‘善良高尚’的女領主,就有什么好果子吃吧?” 以撒看笑話似的撇他一眼,舉步前行。 多洛里爾提高音量:“等她登上王位,你就是她的光輝偉績中唯一的污點?。?!” 以撒的腳步一下子頓住,很難說是因為多洛里爾,又或者可以說是因為多洛里爾,但只是因為他的話牽出了他心里一直以來的判斷。 多洛里爾看著他僵硬的神情,發出恍然大悟的小聲:“哦……看來你早就想過,是嗎?也對,這樣簡單的道理,任何一個貴族都明白,王儲殿下怎么可能不懂呢!” “別這樣叫我?!币匀銮旋X。 他早已厭惡這個稱呼,卻又好像從未像此時一樣厭惡這個稱呼。 多洛里爾更加囂張地笑起來:“殿下!您以為甩開這個稱呼,就能割離曾經的一切嗎?別自欺欺人了!” “住口!”以撒伸手,充滿威脅地將他推到了樓梯邊緣。 多洛里爾的身體被他推得向外傾斜,后脊冒出冷汗。 這是一個盤旋而下的樓梯,邊緣處沒有扶手,此時他身后便是萬丈深淵,只要以撒松開他的領子,他就會摔得粉身碎骨。 多洛里爾終是有點慌了,干笑著安撫他的情緒:“冷……冷靜點,以撒先生,聽我慢慢說?!?/br> 以撒面色不善地睇著他,好在沒有真的松手。 多洛里爾用盡量平和的語氣娓娓道來:“您看……我知道這些話您必然不愛聽,但沒有人能逃避現實,不是嗎?如果那位女領主真的登上王位,您覺得您會是什么身份?女王的丈夫?您明明知道這不可能?!?/br> “您身上流著舊日王族的血,只要有您在她的身邊……甚至只要您還活著,她就必然會深處輿論的漩渦之中。不出事的時候還好,但凡出一點事……哪怕只是她引起了大家一丁點的不滿,人們就會拿您當做攻擊她的刀子?!?/br> “想想看他們會說什么吧——‘一個和舊日王儲成婚的女王,我就知道她也好不到哪里去!’‘那個王室可沒有什么好人,她能看上他,只能是蛇鼠一窩!’” 這兩句陰陽怪氣的話令以撒揪在他領口處的手一緊,多洛里爾趕忙攥住他的手腕:“別激動!別激動……我只是說這么個道理,一個您明明清楚的道理!”